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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靈石

  營地中的日子如常,艱苦的訓練淬煉著每個人的筋骨。大約一個月後,黑曜殿中,丁若羽見到了久違的麵孔,鬱飛瓊被離泓的人送回來了。


  他愈發沉默,眼底的黑暗也愈發深沉。她發現他長高了,皮膚也黑了許多,卻染上幾分淩厲的傲氣。如果他身上有了重大轉變,丁若羽心想也未必是壞的事情。


  果然,鬱飛瓊遠遠張望著,一瞧見丁若羽便迫不及待趕了過去。


  他不自己,反倒匆忙問她最近過得如何,有沒有讓她擔心。


  丁若羽見他這麽在意自己,輕輕一歎:“哪有你這樣的,明明自己被人帶走,回來後卻問起了別人。”


  “你是別人麽?你知不知道,我是要……是要……”鬱飛瓊臉上微微一紅,聲音也了,赧然道,“我是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的……”


  聽到這番話,丁若羽頓時怔住了。她望著他那副靦腆模樣,忽然發覺這些並不像是他一時衝動而出口的。


  “不要胡思亂想,我們現在隻是普通朋友,我對那些事情並沒有……”她還沒完,便被他強硬地拉入懷中,緊擁著不放,幾乎要讓她窒息。


  不遠處土牆後,看著舉止親密無間的二人,一道纖細的身影不禁雙拳緊握,一對水汪汪的眼睛立時泛起憎惡的光芒。


  丁若羽縮在鬱飛瓊懷中的身子突然一顫,少年不言語,一雙健美有力的手臂卻收得更緊了。


  “這個月你到底去了哪兒?”她聲問,雖然離泓給了她承諾,可她還是不放心。


  “巧兒,別擔心。”一月間變得粗糙了許多的手掌溫柔撫摸懷中少女的黑發,少年嗓音輕輕道,“他們隻是請了侍衛教我習劍。除此之外,並沒有對我不利。”


  聞言,丁若羽一顆懸著的心才完全落回肚裏。


  她沒有告訴他自己曾偷偷跑出死士營尋他,更沒有出遇見離泓的事情。且不管他會否心生不快,單就離泓這二字本身,與他而言便是逆鱗,萬萬觸碰不得。


  就在這時,一名紅衣教徒走來,兩人趕忙分開,滿臉尷尬。那巫教弟子倒是毫不在意,掃了他們一眼,麵無表情道:“飛瓊,國師大人正在白沙殿等著你呢。”


  話音剛落,二人臉色紛紛一變,卻是心思各異。鬱飛瓊渾身僵了僵,突然握住丁若羽的手,用力點了點頭,方隨那巫教弟子而去。


  他手指發涼,丁若羽的心也是一抖。分明答應了不再為難,可這才過去多久,離泓到底想怎樣?


  “兄長……”她默念著,不願以惡意來揣度他。


  鬱飛瓊已然跟隨巫教弟子進入烈火城中心,繞過數條街道,來到一處恢弘的大殿前。店門口端坐著兩隻碩大的玉石獅子,形態猙獰。門側鋪開二十四名披了金鎧甲的侍衛,手持長槍,神情肅穆。


  他咬了咬牙,又一個月了,他要再次見到那個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的男人,沒想到內心深處原本烙印著的恐懼居然已經完全消失。鬱飛瓊走路的姿勢仍透著些僵硬別扭,但他不會再膽怯。他十分清楚,離泓是不可能殺他的。


  大堂中,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緩緩來回走動著,待他進入門內才停了下來。


  身形修長的白衣男子打了個手勢,堂內的侍從和教徒們紛紛退下,隻留南宮憶與另一名黑衣蒙麵中等身材的女子,他二人隨即迅速封閉住所有門窗。


  “這一個月,你的功力大有長進,身體也被鍛煉得異常強橫。”白衣男子道,轉過臉來看他,俊美無雙的容顏依舊宛如初見,隻是更添三分蒼白。


  他緩緩走向鬱飛瓊,突然拍了拍他的臉頰,輕柔微笑道:“既然如此,接下來若要從你身體裏取走一樣東西,想必也一定能承受得住了。”

  “你什麽?”鬱飛瓊驚駭地瞪圓了眼睛。


  不再多做解釋,甚至根本無視掉對方眼中燃燒的怒意,白衣少年退後兩步,雙手拍了三下,南宮憶與黑衣女子便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牢牢鎖住鬱飛瓊,任他拚命反抗也無法掙脫。


  “張嘴。”離泓平靜地望著鬱飛瓊暴怒的模樣,指尖捏著一粒黃澄澄的丹丸。


  鬱飛瓊脖子上青筋都鼓出來了,雙頰漲紅,連眼睛都布滿了血絲,卻死死閉著嘴巴。


  “服了這粒藥,接下來你才不會感覺到痛苦。”離泓耐心地解著手中藥丸的功用。


  “呸!”鬱飛瓊狠狠啐了他一口。


  白衣男子靈巧地斜身避過,眼中依舊毫不見怒意,隻是惋惜地搖頭道:“你這孩子從到大都好歹不分,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擺了擺手道,“罷了,你不願用藥,我也不勉強你。動手吧南宮。”


  著,他轉身向屏風旁的幾案走去。案台上擺著一堆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南宮憶剛一鬆手,那黑衣女子就施咒限製了手中獵物的所有行動能力。灰衣少年轉到鬱飛瓊麵前,手中突然冒出一把尖刀,隨著一聲冷哼,扯開待宰羔羊的上衣,刀尖“噗嗤”一聲紮進去,微微一提,瞬間就劃開了他的腹部。


  另一邊,離泓端坐在案旁,專心致誌地搗鼓那些瓶瓶罐罐,對一旁的少年慘嚎聲充耳不聞。


  直到鬱飛瓊痛得昏死過去,南宮憶從其腹內掏出一枚龍眼大的瑩白珠子時,他才抬頭看了一眼,起身上前接過,又瞥向滿地血跡,對黑衣女子淡淡道:“縫得細致些,別讓他再也醒不過來。”


  這時南宮憶和那女子的工作對調了,由他控製住鬱飛瓊,而黑衣女子手中則出現了針線,十指如穿花蝴蝶般靈巧翻飛著,不一會兒就將昏迷不醒的鬱飛瓊的身體弄回了原樣。


  “蘇織。”離泓盯著掌心那顆從人身上取出卻不沾一絲血汙的珠子,歎了一聲道,“這孩子在你那裏療養幾日,拆了線後放走。”


  黑衣女子蘇織點頭回應,背起鬱飛瓊自殿後偏門離開。


  離泓望向南宮憶,指著一片狼藉的地麵道:“叫他們進來收拾幹淨。”隨後握緊白色珠子快步走出大堂。


  幽僻漆黑的地下長廊千回百轉,其間穿行的白衣男子猶能夜視。他行得飛快,黑暗中一雙眼眸閃出血紅的光。


  他沒有再去尋祿石的晦氣,而是徑直而下,來到最深一層的地底。


  “咕嚕、咕嚕”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青銅大門開啟後更加強烈。進入門內,是一片被挖空了的正方形人造池。池中盛滿紅紅的液體,不時有拳頭大的氣泡冒出。那些古怪的聲音便是由此發出。


  漸漸地,血池中鑽出一個個奇形怪狀的軟骨生物,渾身發著紅光。離泓將瑩白珠子祭起,那些怪物身上的光芒化成紅線隨珠子轉動,隨著速度加快變為道道紅弧,一縷一縷被珠子吸收殆盡。


  吸收了足夠的紅光,白珠子也開始發生變化。


  瑩白如玉的外表漸漸出現蛛網般的裂痕,痕跡漸深,驟然一聲脆響,圓珠的外殼碎裂開來,露出內裏碧幽幽的一塊晶石。


  晶石發出詭異綠光,映照在池中。池內霧氣沸騰,翻滾著,噴湧著,其內無數隻怪物競相撕咬,慘嚎聲不絕於耳。


  離泓漆黑的雙瞳也緩緩變得血紅。他仰頭望向耀眼的綠寶石,前襟漸漸打開,胸口散出聖潔的白光。綠寶石仿佛受到某種牽引,旋轉著,緩緩落下,最終沒入他左心,在肌膚上形成一抹血紅詭異的圖騰。


  白衣男子蒼白的膚色瞬間恢複正常,連淡漠的眉眼間也多出了奇異的神采。他仔細整理好衣襟,轉身而去,池中原本瘋狂撕咬的怪物逐漸恢複了平靜。

  短暫的相見後,丁若羽又陷入了長長的等待。


  半個月過去了,她耐不住,想起離泓的約定,偷偷揣好玉簪,趁著夜深獨自向那陰森恐怖的鎮魔塔而去。


  塔外守著兩名白衣遮麵的女使,見她走來,齊齊伸手阻攔。


  丁若羽出示玉簪道:“我要見國師大人!”


  女使側身相讓,門內出現另一名蒙麵少女,一語不發地當先領路。


  地下走廊千回百轉,也不知走了多久,丁若羽被帶到一座燈火輝煌的大廳中。大廳內到處掛著吊燈,明亮如晝,將牆壁上鋪滿的壁畫照得清晰無比。她環顧四周,駭然發現壁畫上都是一些形態猙獰的古老傳中的怪獸,以各種不正常的姿勢扭曲著、撕咬著……隨即,她在靠後處不顯眼的位置發現一道屏風。四下無人,出於好奇她心翼翼向屏風走去。


  屏風後是另一間廳堂的玄關。丁若羽深吸一口氣,抬足走入堂中。不同於外間的金碧輝煌極致華麗,裏間幹淨樸素,空曠而簡單。論布置,倒更像一間倉庫。


  正對麵擺了數罐藥材的案台後盤膝坐著位青衣男子,正一手托腮另一隻手寫著什麽。他看也沒看越走越近的丁若羽一眼,忽然撥開因發髻鬆動而垂落眼前的一縷黑發,招呼手下般指著眼前的藥罐道:“將它放到那邊架子第六層最後一格。”


  “哦哦。”丁若羽趕忙點頭,雙手捧起罐子向左側的高大木架走去。可是一到近前,她就呆住了。這架子太高,第六層她就是跳起來也夠不著,眼下也沒有可以墊腳的東西。


  身後突然有人歎了聲,拿過她手中的藥罐放到了指定位置。丁若羽一驚,慌忙回身,正對上他俯下的麵龐。


  近在咫尺,她不由緊張地連眼睛都不敢眨。


  他的眼底閃爍著星火,忽而光芒散盡,變得冷漠又傲慢。


  盯得她忙向一側挪開,空出兩人之間的距離。


  丁若羽懊惱地皺了眉。方才見到他,一時間竟忘了自己也是會輕功的。這麽點高度算什麽,就偏要他來幫忙了?


  “你有事找我?”還沒等她回過神,那男子卻忽然笑了笑,眼底的那股不近人情瞬間冰消。


  “離泓!”丁若羽正心虛,聽到聲音忍不住驚呼起來,雙眼更是死死地凝注他。


  青衣男子笑意如初:“是不是想我了?”


  “胡、胡!”丁若羽支支吾吾,沒想到這時候雙頰竟會發起燙來。她忙垂下頭,明自己的來意,“你……我是來問一個朋友的下落……”


  離泓若有所思,緩緩道:“飛瓊?”


  聽他直接道破,丁若羽反而不知該如何繼續問下去。


  “他出任務受了點傷,正在安全的地方修養。”離泓見到她緊張的神色輕聲笑了笑,又好似漫不經心的道,“你就這麽關心他?”


  “我……”丁若羽心裏一驚。他話裏有話,可自己卻根本無從解釋。


  “無妨。答應了的事,再後悔也沒用。”他又回到案前,繼續擺弄起筆墨紙硯。


  丁若羽垂著頭跟過去,活似個受了委屈的媳婦。


  “你來了正好,”他遞來隻籮筐,從裏麵挑出枝灰白的草藥,“將這種草揀出來,隻要根。”


  丁若羽忙點頭應是,細細地挑揀著。


  大堂內靜得能聽見呼吸聲。案台上紅燭火光搖曳。


  她不知挑揀了多久,直到眼睛都睜不開了,慢慢歪在案台上睡過去。


  離泓輕輕將她抱到裏間軟榻上,蓋好被子,又轉身返回堂內繼續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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