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看不透的人心
維持著那樣的笑容轉過身,清顏淡淡地掃了一眼麵前這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丫鬟,道:“這兒景致不錯,我想一個人走走,你先退下吧。”
看她的樣子,清顏就知道不過是皇後為了便於脫身而故意留下的幌子。萬一待會兒有什麽意外發生,她自是有辦法應對,隻是又何苦再多牽連一條人命呢?
“這……恐怕……”小丫頭很有幾分猶豫,皇後娘娘的命令豈是她可以違背的。然而在對上清顏那雙淡漠至極眸子的一瞬間,她卻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氣,隻得怯怯地答應了一聲,然後一步三回頭地慢慢離去。
目送著那個身影徹底消失,清顏嘴角的笑容倏爾消失不見。背負雙手,她頭也不回地沉聲道:“不知長廣王爺還要站到幾時?若是沒什麽事,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她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假山石洞處就有一人現出了身形。一襲雨過天青色的廣袖長衣,外麵裹著一件素白色的緞麵披風,風度翩翩,氣質卓然,冰玉雕琢成的麵容,不是高湛卻又是哪個?
“你早就知曉本王在這裏?”緩步走近,高湛的音色一如既往的冷,隨著兩人之間距離的不斷拉近,帶來絲絲縷縷的壓迫感。
絲毫不懼地抬頭直視於他,清顏發現自己如今是連偽裝的心情都沒有了:“我知不知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特意讓皇後娘娘在此時召我進宮,意欲何為?”剛進禦花園不久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隻是礙於皇後在場沒有多言。及至皇後托辭離開,她就明白是這兩人合謀給自己下了個套。
真是連虛與委蛇都不屑一顧了麽?高湛的一雙黑眸牢牢鎖定著麵前的少女,臉上的神情卻有些不可捉摸。這就是她最真實的模樣,如此犀利而直白,一針見血,容不得半點回避和敷衍。隻因為他的舉動觸到了她的底線,所以她打算主動還擊了麽?
這麽想著,他突然就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如果本王說隻是想看看你近來過得可好,你會相信麽?”
清顏卻是被他這一笑給晃了眼,竟是沒有在第一時間回過神來。\t
高湛的容貌本來就極盛,在高家一眾美男子中,恐怕也隻有長恭才可以與之相提並論。隻是他總冷著一張臉,很少有多餘的表情,即便偶爾笑笑也僅僅稍微扯動一下嘴角。如此毫不掩飾的張揚笑容出現在他那張精致的麵龐之上,就恍若極地的冰山雪蓮盛放,絕世妖嬈,國色無雙,連空氣中都似乎氤氳上了清淡的香氣,勾魂攝魄,迷離恍惚。
從來不笑的人這一展顏的魅力絕對是毀滅性的。這樣的美,非關性別,卻足以顛倒眾生。
“那王爺看過了,覺得臣女最近過的如何呢?”從片刻的失神中迅速清醒過來,清顏暗惱自己的同時對高湛的問話也是毫不留情。不答反問,她倒想看看他能回答出些什麽來。
“你在怪我。”無比肯定的語氣,高湛看著她無甚表情的臉,忽然就覺得胸口悶悶的。因為他向高演提議早日起事,導致了她和長恭的婚事不得不推遲,所以,她在怪他。
挑了挑秀眉,清顏的語調有些譏諷:“看來王爺也不是毫無自知之明啊。”居然明白她此刻對他的怨怪,不過,“臣女也清楚,王爺您對我,好像一直成見頗深,我能夠如此順利地接近長恭,您心裏定是不踏實的,所以,你我之間,算是扯平了。”
長恭本就是高湛最親近的人,來到北齊那麽久,高湛對這個侄兒的好,清顏是全看在眼裏的。無論是高洋在世之時還是高殷登基之後,朝堂之上,但凡涉及蘭陵王,必定有高湛在維護,就連自己和長恭的婚事,也都是高湛一手促成的。況且,自己的出現在外人眼裏的確是很值得考量的一件事,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清顏並沒有立場來責怪他什麽。然而思及他今後將要做的事,以及如今的蓄意破壞,讓她對他全無芥蒂又不可能。如斯複雜的情緒混雜在一起,清顏最終也隻能拋出這麽一番狠話來發泄一通算是完事。
聽完她的這些話,高湛的眸光卻是愈發地深沉了。
她竟然,認為他是在防備她?扯平……嗬嗬,真能這麽輕易地就說扯平,那他又何必要枉做小人呢?
心底的煩躁和憋悶更加嚴重起來。高湛一甩袖,徑直從清顏身邊走過,不久前還笑著的一張俊臉此時沉得簡直都要滴出水來:“陪本王走走!”
不懂他莫名其妙的怒氣是打哪兒來的,但清顏還是依言乖乖照做。長廣王高湛,自從高演登基稱帝以後,恩寵是一天重似一天,於公於私,多巴結著他點都是有好處的。
才走了沒幾步,清顏就感覺到鼻尖不經意地沾上了一點沁涼。下意識地抬頭,卻發現天空中不知何時竟已飄起了細細密密的雪花,從午後就開始陰沉的天,終是忍不住下雪了。
原本一直走在前麵的高湛也有所感應地停下了腳步,和她一起仰頭望天。在看清漫天的雪花之時,卻是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清顏沒有管他,隻自顧自地嗬著氣往前趕。臨近寒冬,最近的天氣是越來越冷了,她今日出來的急,並沒有穿鬥篷之類的衣物禦寒,待會兒多吹了雪,隻怕挽秋等人有得逼著她喝薑湯,還是早些回去微妙。
和高湛匆匆擦肩而過,卻冷不防自他身上飛來一物,恰好地攏在了清顏的肩頭,一陣溫暖頃刻間席卷全身。
“你……”一把扯住攏在自己身上的緞麵披風,清顏著實驚愕不已。冷心冷麵的長廣王高湛,這是在憐香惜玉嗎?
“本王改主意了,你還是先行回去吧。”沒再多說什麽,高湛甚至連看都沒再看清顏一眼就轉身大步離開了。
倒是清顏,嗅著披風上那人特有的冰冷味道,在原地駐足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