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4.第664章 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
「對不住,是我忘了。」明珠要起身去洗手,卻被宇文初給拉住了。他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出,因此立即就從一旁的銅盆里摸出了一塊雪白芬芳的熱帕子,就像給小孩子擦手似地認認真真地給明珠擦起手來。
明珠自問,就算是她給壯壯擦手也不過就是這樣仔細溫柔了。她心情複雜地看向宇文初,見他照舊半垂了眼,長長的睫毛把所有的心事都盡數遮擋了去,略有些薄的嘴唇緊緊抿著,是十分認真溫柔的樣子。
「我小時候閑了無事,就讓三哥給我弄了一本麻衣相法來看,至今我還記得其中一句,唇薄者無情。」明珠微笑著,輕聲說道:「那時候,我年少慕艾,痴戀臨安王,當然了,他眼裡總是沒有我的。可我不知道,以為這天底下的人都該是喜歡我的,不喜歡我的也只是因為他在生氣,氣消了就會喜歡我了。可我又知道,他對著我時是真的不耐煩,我又喜歡他,想嫁給他,卻又害怕被背叛,被欺騙。
父親和我說,謙謙君子美如玉,良人要尋品性高潔、為人厚道寬容者才好,這樣,就算是不喜歡了,沒有情意了,那也還有情義在,不至於被虐待,被薄待。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否品性高潔、為人厚道寬容,所以每次我見了他,就總是盯著他的嘴唇看。我是這樣想的,若是他的嘴唇厚,是不是就說明他是個寬厚有情義的人?」
宇文初抬起眼來看向明珠:「然後呢?」這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口吻和態度向他提起她和宇文佑之間的事,雖然他很好奇,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提起這件事。這個和她欠他的那個解釋、以及江珊珊說的那些話有關係嗎?
明珠和他對視著,低聲道:「殿下說呢?臨安王的嘴唇是略薄的,長得像先帝。」單論長相,他們兄弟倆的嘴唇是生得很像的,都類似文皇帝。
她並沒有把話挑明,宇文初卻聽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早年也經常聽見人誇他的嘴唇長得像先帝,所以明珠是在說,他也算是唇薄者無情的嫌疑人之一。他很生氣,她居然拿他和宇文佑相提並論,他和宇文佑是一樣的嗎?宇文佑分明差他很多好吧?但這個話他不好說得太過明白,便曲折地反駁道:「先帝無情么?」
明珠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殿下以為呢?」
文皇帝對於周貴妃來說,當然是絕世難尋的情種,但對於太皇太後來說,卻是不折不扣的無情無義。太皇太后在文皇帝最難的時候陪著他,為他生育了長子,為他登上帝位做了許多事,卻在他風光之後被閑置在後宮,看他和周貴妃鶼鰈情深,風花雪月,做夢都害怕被周貴妃母子算計,害怕被他廢黜。
所以宇文初說不出文皇帝其實一往情深這種話,他狡辯道:「所謂的有情無情,其實是對著相對的人而言,對人多情,必然會對其他人無情,從這方面來說,也不能說先帝真的無情。」
明珠贊同他的話:「是這樣的道理。」
宇文初立刻說道:「我也是這樣的,先帝是在不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所以他怎麼做都必然要辜負人。而我很幸運,在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因此你不必替我操心。」
明珠自問在鬥嘴方面是永遠都說不過宇文初的,所以她利索地放棄了:「殿下是對的,我看到過臨安王翻臉無情的樣子,卻不能想象您翻臉無情的樣子。」
宇文初不能明白她的話,但是真的非常非常不高興她總把他和宇文佑相提並論,所以很生氣地沉了臉:「不要總拿我和他比,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最後一次警告?明珠血液里的不服輸被激發起來,略帶挑釁地微笑著道:「不然呢,殿下要怎麼辦?」
宇文初想了想,覺得真的好像並不能把她怎麼辦,就連撂狠話這樣的威脅,在此刻這種微妙敏感的情況下也是不能隨便說的。因此他惡狠狠地瞪著明珠一字一頓地道:「讓你一年生一個。」
明珠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分明不是這麼容易被打動的人,可她真的是眼眶熱了,她轉頭看著窗外的殘雪和迎風搖擺的老竹,輕聲說道:「殿下非要聽那個解釋嗎?」
宇文初已經按捺過很多次好奇心了,但是這一次,他覺得他按捺不下去了。理智告訴他,也許他和明珠之間,不追問得那麼清楚更好,但是情感告訴他,他必須得知道他傾心相愛的人,他孩子的親娘,他將要與之攜手共渡一生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說她土生土長,從始至終就是傅明珠,他信,可他不信她那個什麼古籍殘本的故事。那個故事一聽就很虛無縹緲,漏洞百出。
他斟酌再三,低聲問明珠:「我如果說很想知道,很想讓我離你更近一點,你會怎麼想?」
他的眼睛還和當初明珠被他打動時一樣的璀璨,他的表情也很誠摯,明珠回想起他和她渡過的那幾百個****夜夜,想到他帶著她在金黃的田野里漫步捉螞蚱,想到他帶著她躺在高高的草堆上曬太陽,想到他在溫香柔軟的床帳間,想到她生孩子……不管她是在犯蠢,還是在做正事,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從來就沒有改變過。一如既往的專註,一如既往的熱烈。
這樣的專註溫柔會在得知真相后變成什麼樣子呢?
明珠只覺得內心狠狠地抽痛起來,她猛地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大口吸氣:「我若不想說呢?」
看來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嚴重。宇文初微皺了眉頭,沉聲道:「你既然不想說,那就等到你想說時再說。」他把明珠面前已經涼了的茶倒掉,重新給她換了一杯熱茶:「來,第二泡茶才是精華,喝了它。」
明珠看也不看,抓起茶杯就如飲酒似的盡數倒入喉中,然後理所當然地被燙得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