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他對我做了什麽
“沒關係。”權禦朝我伸了伸手,可能是見我沒有回應的意思,又收了回去,溫聲道,“快進來?找我有什麽事?”
??我能監聽繁華,繁華當然就可能會監聽我。
??誠然,我來權禦這裏他肯定會知道,不過我們具體聊了什麽,還是沒必要讓繁華知道了。
??我跟著權禦進去,先問候了幾句他的身體,待他又問了一遍“找我什麽事”後,便說:“你上次提到了我爸爸。”
??權禦曆來是個鎮定的人,此刻他目光平靜,微微頷首。
??“你願意帶我去看看他麽?”我說,“我想他應該在墓園吧。”
??權禦沉默片刻,問:“現在麽?”
??“對。”我說,“我保證很快,你要是害怕,也不用進去。”
??權禦點了點頭,站起了身。
??我知道他答應了,也站起來,衝他感激一笑,正要說什麽,他便腳尖一轉,來到了我的麵前。
??我攥緊了擱在小腹前的手,沒說話。
??恢複記憶的事瞞著繁華我是一點罪惡感都沒有,但瞞著權禦,我還是挺抱歉的,畢竟他一直對我很好,現在又這麽虛弱。
??權禦定定地看了我幾秒鍾,忽然輕輕抬手,像以前那樣又溫柔又紳士的撫著我的臉頰,低低地說:“很開心你願意來找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說:“想了解我爸爸的事,我隻能找你。”
??“梁醫生知道的更多。”他幽深地看著我,堅持道,“但你選擇了我。”
??“我問過梁醫生了,他不肯告訴我。”我不想讓他太開心,免得日後他太傷心,“不然我會找他的,畢竟我丈夫他……”
??我正說著,身子就被權禦摟住了。
??我輕輕推了一下,試圖表達拒絕,耳邊就傳來重重的吸氣聲:“別擔心,我不怕被連累。”
??“……”
??“你可以找我做任何事,在任何時間,”他繼續說,“隻要那瘋子不傷害你,我不在乎他對我做什麽。”
??這下我不得不推開他了,幸好他抱得並不緊,我不至於弄傷他:“他對你做了什麽?”
??權禦搖了搖頭,說:“我知道你在擔心這個。”
??“我是說,”我看著他的眼睛,確保他不是撒謊,“我丈夫他對你做了什麽?不要瞞著我。”
??“看來是我的表達不夠正確,”權禦微微彎起了唇角,雙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擔心,隻要你想見我,任何時候都不是問題,隻要他不傷害你,我不害怕他傷害我。”
??我說:“所以他沒有傷害你。”
??他認真道:“這不是我要表達的。”
??權禦這個人什麽都好,唯獨說話時太過保留,總有種濃濃的政客味道,給人以不坦誠的感覺。
??於是我搖了搖頭,說:“如果他做了什麽傷害你的事,請一定告訴我。”
??權禦微微地笑了,說:“我去換件衣服,在這裏等我。”
??權禦走後,我獨自坐在會客室裏,在老管家進來給我添茶時,試圖跟他聊天,但對方隻是客氣而冷漠地應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事實上,權禦的所有傭人都是這樣的,一點也不熱情,這樣的家庭氛圍,才能培養出他那麽層層防備的人吧?
??不過,繁華的家庭又是怎樣的呢?
??繁爸爸治下的家庭環境,應該至少能保持表麵上的溫馨吧?
??權禦很快便換好衣服下來了。
??不知是不是我記錯了,今天他這身衣服和他最後和我爸爸見麵時似乎是同一套。
??不過畢竟過去快半年了,我的記憶這些年又總出問題,也可能是記錯了吧……
??我借了權禦的車,讓他坐在副駕駛,關車門之前,老管家靠過來,問:“先生,您確定不需要保鏢嗎?”
??權禦說:“不需要。”
??老管家看了我一眼,說:“至少請帶一把槍。”
??我發動了汽車,一邊將汽車駛出別墅,一邊用餘光瞟了權禦的手一眼,問:“你以前跟我約會時也帶槍嗎?”
??“那時我的家人都還在,”權禦說,“我死掉也沒有關係。”
??我說:“我查了你的基本資料,你們公司是正經公司,沒有任何擦邊的東西。”
??“當然。”權禦說,“也沒什麽錢。”
??“我的意思是,就算隻剩你一個,你又怎麽會擔心自己死掉呢?”以前他明明沒這麽小心的,都是單獨開車見我。
??“你知道的,”權禦說,“我家人全都死了,在一年之內。”
??“全部的嗎?”
??我失憶之前權衡還活著,報紙上也沒看到訃告,難道他最終也……
??“全部的。”權禦說,“為此我在唐叔的建議下,請了一位通靈人士。”
??“通靈人士?”
??看來人悲傷到極致都容易走入歧途,繁華如此,權禦也如此。
??“是的,她說我們家被詛咒了,我也將會死於非命,”權禦歎了一口氣,說,“等我死後,我的財產將由親戚們繼承。屆時陪伴我長大的唐叔和這些年老的傭人全都會無家可歸。”
??我說:“抱歉……那你這麽晚還陪我出去可以嗎?”
??我是不信鬼神的,但他既然開始信了,會不會覺得我晚上讓他一個身體虛弱的人陪我去墓園,是在害他呢?
??“你爸爸是個好人,”權禦說,“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
??我說:“看來你們相處得很和諧。”
??明明我爸爸那麽討厭權禦,他卻還是這麽說,我想聽聽在確定我不會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他會怎麽說。
??“並不,他不喜歡我,但如果我有女兒,我也不會喜歡我這樣的男人。”權禦語氣平靜,“畢竟我沒有她的前夫富有,不如他英俊,也不如他更會討女人的歡心……哪怕我交出我的全部,他隻要隨便付出一點,就能輕易地擊敗我。”
??我說:“我爸爸是這樣看待事情的?”
??看來他依舊沒有明白我爸爸拒絕他的理由,雖然我覺得那理由是不對的。
??“這是理智,金錢比愛更加穩定,更有保障,”權禦說,“他真的非常愛你,他是個好父親,我從不曾被人這樣愛過。”
??我有點難過,一時說不出話。
??我爸爸是個好父親,對我而言是的,對穆安安呢?
??權禦說他從不曾被人這樣愛過。
??這句話可以理解為從不曾被父母這樣愛過,也可以理解為,他也知道我從不曾愛過他。
??是啊……
??找回記憶以後,我立刻就明白,我從不曾愛過他。
??當然,這不意味著我仍然愛繁華。
??我隻是覺得,自己好像再也不沒有力氣去追求愛情了。
??故事裏總是把它描寫得絢爛、純粹又短暫,可人生是冗長而泥濘的,這種感情並不純粹,而是充斥著市儈跟肮髒。
??我不想再追求它了。
??隨著我的沉默,車內陷入了安靜。
??不過我畢竟沒有在發呆,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話題:“前麵要怎麽走?”
??路是權禦告訴我的,他剛剛隻說順著路直走。
??“左轉。”權禦說。
??左轉?
??我沒有說話,打了方向盤。
??接下來,權禦指的路越來越奇怪,跟我記憶中墓園的方向完全不同。
??我一方麵覺得他估計是在試探我,另一方麵,見周圍越漸荒涼,也有點不安,難道我爸爸的墓被遷了?遷到了這種荒山野嶺?
??這個錯覺令我害怕。
??就在這時,權禦忽然說:“抱歉,我似乎記錯了路。”
??我說:“別急,你慢慢想,我們先去加個油。”
??權禦點了點頭。
??從加油站出來,權禦說:“抱歉,我需要給梁醫生打個電話。”
??“別說是我找你。”
??“我猜他已經知道了。”他說著,拿起了手機,很快便寒暄了兩句,並詢問了我爸爸墓園的地址。
??看來他是在試探我。
??很快,權禦掛了電話,說:“他在睡覺,身旁還有女人。”
??我說:“也就是說我丈夫沒打擾他。”
??“他今晚不在家麽?”權禦問。
??我沒說話。
??權禦把“新”地址告訴我後,我便掉轉車頭,朝墓園駛去。
??折騰了這麽一圈,到地方時,已經淩晨一點。
??這個時間,可以說有點恐怖了。
??車隻能開到園外,我和權禦一起下了車,四周黑黢黢的,他出來時拿了槍,遞給我說:“你會用吧?”
??“在書上看過。”畢竟這也屬於機械,凡是機械我都喜歡看看,我說,“但還是你拿著吧。”
??權禦沒說話,將它放進了我的包裏。
??這個時間段,按說墓園應該是沒人的,但當我們走近時,還是看到了一顆明滅的紅色火焰。
??有人在吸煙。
??我下意識地看向權禦,發現他也在看我,我倆心照不宣地來到最近的大樹後。待遮月的雲散了,才借著月光看清,是穆安安。
??她坐在我爸爸的墓前,雖然是側對著我們,但由於距離跟光線的關係,我看不清她的臉。
??於是我朝權禦使了個顏色,往她附近的大叔走了走。
??此時正刮風,沙沙作響的樹葉遮掩了我們的腳步聲,得以讓我們來到離她最近的樹後,也終於能聽清她的聲音:
??“……想不到那一次竟然是永別,還以為你這種人會像所有老禍害那樣,活上個八九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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