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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回 貪欲

  不知過了多久,雲下傳來震耳的戰鼓聲以及廝殺聲,他穿過雲層低眸俯瞰,隻見西州城高高的城樓上,一麵“夏”字大旗在風中搖曳,城下的士兵死傷無數,看衣著打扮多數都是雲國的守城士兵。


  城外尚有一排排整齊有序的營帳,高達數丈的塔樓上,也有“夏”字旌旗迎風飄蕩。


  慕紫禮雖不知為何夏國的軍隊會攻占了雲國的西州,但才從雲端下來,他的心頓時一滯,這彌漫著戰火硝煙的西州城,為何會有夢兒的氣息?


  莫非她與依風就是被困在此處?他拂袖在懷裏摩挲著,想要去尋那菩提葉,可摸了半晌才想起菩提葉早已毀在了闕恨天的玄冥火中。


  也罷,循著這氣息往前,定可找到夢兒。


  他一襲淡青色長衫,負手凝眉立在半空,清俊眼眸掃過周遭,最後卻落在了一頂暗紅色圓帳之上。


  那頂圓帳與周遭的軍帳甚為不同,並非色澤,而是它周遭盡是無影符咒,該是有人刻意所布,隻怕裏麵囚禁的便是他要找的人。


  念及此,急忙遁去身形,禦風前往,卻在丈餘外停住,怔怔望著帳前之人。


  紅袍鶴發,矮小如幼童般的身體上,卻是一張曆經滄桑,衰老不堪的臉。


  隻見這人雙袖拂動,低聲念著口訣,那原本還在眼前的營帳就這麽消失不見了。


  眼見那人看著前方,露出滿意的笑容後,拂袖朝西北方向的金頂大帳去了,他才緩緩靠近那暗紅色營帳本該在的位置。


  以他的修為想要堪破無影咒並不難,可這空氣中除了濃濃的腥臭氣外,並沒有夢兒的氣息。


  莫非她並不在此?慕紫禮猶豫片刻終究沒有進去查看,而是朝先前施咒之人所往的金頂大帳去了。


  金頂大帳中,陰澤矮小的身影緊挨著夏侯良站著,幹枯的麵容上隻有那雙眼眸,似能洞穿這世間的一切,此刻正冷冷看著跟前跪著的人。


  與夏侯良一般,那人隻著了一件單薄的長袍,敞開的胸口露出白瓷般的肌膚,鎖骨處猩紅地痕跡讓陰澤一陣惡寒。


  雖是當著公子的麵,他還是沒能忍住,啐了那人一口,道:“滾!”


  夏侯良隻是尷尬地拂袖一咳,那人已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大帳。


  半晌,陰澤才轉過身來,朝著夏侯良恭敬地作揖,“公子貴體,即便如今得了那紫玉蝴蝶,也需時刻保重才是!這些下賤之人的身子隻會濺汙了公子的大帳,還請公子莫要再行這自損之事!”


  聽聞曆代夏國君主皆想有巫族相助,奪九州君位,如今夏侯良有陰澤助他,無疑是如虎添翼。


  陰澤名義上是夏侯良的軍師,但他實則更像是夏侯良的良師,時刻督促激勵他邁向權力的巔峰。


  怎奈他好龍陽,日日與男子歡愉,不知節製。


  如今不過二十出頭,身體卻早已猶如耄耋老者,幹枯待竭,若非這些年來陰澤一直以蠱獸為他渡至陽之氣,他隻怕早就變得如陰澤一般,形同枯槁。


  夏侯良素來狂妄,但對陰澤卻十分尊重,眼下聽他所言,自知他是一番好意為了自己,見那侍寵之人已然遠去,連忙拂袖一讓,道:“軍師所言甚是!甚是!”


  引陰澤入座後,見他神色緩和,又道:“那紫玉蝴蝶當真如軍師所言,有那麽多的妙處?”


  昨夜雲國國師詐降刺殺他時,巧被陰澤識破真身,他本想將他二人淩遲處死,再將頭顱送給司馬洛城作為回禮,不想卻被陰澤所阻。


  見陰澤以陣困之,隻道是他二人乃是修行多年的蝶妖,其中的白衣女子竟是世間罕見的紫玉蝴蝶,若將她留在身邊,以後再不用蠱獸精血為他延壽,登臨九州君位更是不在話下。


  此間陰澤見他依舊將信將疑,隻是緩緩說道:“此蝶原非人間所有,公子未曾聽聞也是常理。公子可知為何我巫族精通奇門遁甲之術,巫術精湛,卻數千年來都隱世不出?”


  夏侯良聞言搖了搖頭,他確然不知,陰澤當年出山助他時,他亦想過,隻以為那傳說不過是人們胡亂流傳罷了。


  可見眼前陰澤的神色,想必這其中另有隱辛。


  “我巫族原本並非九州人氏,乃上古羅刹族中最為羸弱的部落,因羅刹族人都驍勇善戰,喜好嗜血殺戮,而巫族中人卻隻愛研習巫術,養殖蠱獸,皆身形矮小猶如侏儒。因此我族先人在羅刹族並無地位,時常受他人所欺。久而久之,羅刹族長與聖女逐漸淡忘了巫族之人,便是當年與天界惡戰時,聖女帶領數萬羅刹族人拚死一戰,我巫族之人卻無一人參戰。此後,羅刹族滅,巫族卻因為弱小到根本沒有引起天帝的注意,幸而逃過一劫。”


  陰澤說起這些時,古井般的眼瞳中居然有絲絲漣漪浮動,夏侯良也為之一震,沒想到在他眼裏強大的巫族人居然還有這麽不堪的過往。


  “巫族雖遷徙九州隱居,但那些羅刹族內的古老傳說卻經曆代族長口耳相傳流傳至今,”陰澤繼續說道道,“相傳紫玉蝴蝶生於羅刹族內的迷霧森林間,周身呈淡紫色,外表華美異常,其淚水乃是六界至寶。無論仙魔還是凡人,無論是生來醜陋還是遲暮之貌,隻需一顆紫玉蝴蝶之淚便可恢複青春,長生不老……”


  金頂帳內,陰澤蒼老的聲音緩緩說出紫玉蝴蝶的諸多妙處,夏侯良斜靠在寬大的紅木椅上,兩隻狐狸眼泛出魅人的光芒,心頭盤算著該如何讓那隻紫玉蝴蝶乖乖順從於他。


  便在此時,隱去身形的慕紫禮透過帳頂處的縫隙,將那陰澤所言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心便沉入穀底,一路的不安此刻都成現實。


  他雖知夢兒真身,卻從未聽聞關於紫玉蝴蝶之淚的傳說。眼下見這帳中二人正謀劃著,該如何折磨她,得到她的眼淚。


  這一刻,他經年悲喜不驚的那顆心霎那間生出濃濃怒意,他修行萬餘年,甚少殺生。


  即便是與闕恨天纏鬥數月,都從未想過要取他性命,隻是單純想要牽絆住他,不讓他有帶走夢兒的機會。


  可今日卻因那陰澤的話,還有夏侯良貪婪的眼神,動了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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