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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要早起

  一方面,累得要死,困的要命,恨不得馬上躺到床上睡過去,另一方面,又擔心自己第二天一早不能按時起來。

  武文傑聽聽樓道,外面早已安靜下來。

  這時候即便外面有人,也不能跟人家說,明天早上你喊我一下吧?

  突然,武文傑心生一計。

  他從包里翻了半天,找出他的針線包,取出一個線軸,從上面抽出了一長根線。

  自從上大學以來,他一直隨身帶著針線包,這是打小在家養成的習慣。

  小時候的衣服材質特別差,很容易就磨破了。

  衣服破了,他就隨時用針線補上。

  在大學的頭兩年,他還時常用針線,到後來,穿著條件改善了很多,幾乎沒怎麼再用針線。但他一直沒扔跟了他多年的針線包。

  他把線的一頭固定在自己宿舍門正對的牆上,高矮差不多有半截小腿高,另一頭拴在他昨天喝空的啤酒瓶口,啤酒瓶就放在宿舍門口,形成了一個矮矮的「絆馬索」。

  這是幹什麼用的呢?武文傑是這樣想的,明天一早總有早起的人,路過門口的時候肯定不會看見布得這麼低的「絆馬索」,只要用腿蹚上這根線,啤酒瓶就會隨之放倒,誰蹚上頂多嚇一跳,不會有任何傷害,但這一響,因為就在門外,應該能夠吵醒自己。

  如果被絆的人再駐足罵上兩句,則叫醒效果更佳。

  這招有點損,但武文傑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他心裡先給明天的那個倒霉蛋賠了個不是,然後關門回到自己的床上。

  上了床,他幾乎是腦袋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咣當!」

  「媽呀!怎麼回事兒?這是誰幹的?」門外一個沙啞的嗓子在喊。

  這一連串的聲音把武文傑吵醒了。

  他睜開眼,迅速醒了一下神。

  看了眼窗外,怎麼,外面還是一片漆黑。

  現在究竟是幾點啊?別是半夜吧?

  門外那傢伙如果是下夜班,那現在是幾點都有可能。

  但究竟是幾點,依然不知道。

  如果外面有天亮的意思了,那他武文傑可以不露頭,躲在屋裡蔫不出溜地起床穿衣,等外面沒動靜了,再出去洗漱。

  可現在不行,自己倒是被叫醒了,但似乎不是應該起床的點。

  要是不出門問一聲,還是不知道確切的時間。

  他只得硬著頭皮出去。

  他剛從鋪上下到地面,就聽有人敲門,看來人家找上門來了。

  因為啤酒瓶是在他武文傑的門口放著,人家不找他找誰呢?

  武文傑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正是早上見到的那個睜不開眼的同事,不過這會他的兩眼瞪得滴溜圓:「哥們兒,你這是玩什麼呢?上夜班累不死我,你想嚇死我呀?你咋不把酒瓶掛到房頂上呢?」

  武文傑知道自己弄糟了:本來是想讓早上出門上白班的人「叫醒」自己,不料卻讓下夜班的給碰上了。

  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的不是,武文傑連連道歉。

  夜班男人盯著不停道歉的武文傑,眼睛瞪得更圓了:「哥們兒,你看上去挺正常的呀,怎麼這麼不著調哇?你是新來的吧?大學生?哪個車間的?」

  武文傑說:「我是剛分來的大學生,在組裝車間。那個玩藝是我的鬧鈴。」說著,他一指地上躺著的啤酒瓶。

  「什麼什麼?」夜班男人聽迷糊了,眼睛又眯了起來。

  「我原來有個鬧鐘,可找不著了。我睡覺死,怕一早起不來,影響上班,於是就想了這麼個餿主意。」武文傑撒了一個小謊。他從來沒有過鬧鐘,甚至沒戴過手錶。

  聽到這裡,夜班男子的眼睛又瞪起來:「果然是新來的,看來你啥情況也不了解。咱們這平時常年是白班夜班倒,白班能準時下班,夜班就說不好了。要是再忙一點,我們還有24小時三班倒呢。」

  武文傑邊聽邊點頭。

  夜班男人說話間揮動手臂,武文傑注意到他腕上帶著一塊電子錶。

  現在武文傑最關注的,還是眼下的確切時間,便插空問了句:「師傅,請問現在幾點了?」

  夜班男人看了一眼手錶說:「差幾分鐘2:00。」

  武文傑心裡咯噔一下:自己這才剛睡了一半的覺,剩下的那一半,肯定沒法再睡了。

  「啤酒瓶鬧鈴」不好使,不敢再用了,但如果再睡過去,絕對沒法按時醒過來,那樣的話,自己跟車輛班長做的承諾就吹了。

  想到這,武文傑閃過一個念頭,他厚著臉皮對夜班男人說:「有個事跟你商量一下,你現在去睡,不用看錶吧?要不你把你的表借我用一下,就是叫個早。我用完就還你,保證耽誤不了你上班用。」

  夜班男人爽快地說:「沒問題,我這表有鬧鈴,你要幾點起來,我給你上一下。」

  武文傑想了想說:「那就7:30吧。」

  夜班男人在電子錶上鼓搗了幾下,然後摘下來遞給武文傑:「它早上7:30就會響,不過你要注意,它聲音不太大。你要是睡得太死了,我可保證不了它能把你叫醒。我還真趕上過兩回,實在太累了,這表楞是沒把我叫醒。」

  武文傑接過表,興奮地連說幾聲「謝謝」。

  回到床上,武文傑美滋滋地把電子錶戴在手腕。

  躺了一會,他覺得這表離自己的耳朵太遠,怕聽不見,便把表從手腕上摘下來,掛在耳朵上。

  可是稍一動,表就從耳朵上掉下來了。

  他想了想,又起身去拿他的針線包。

  他用一根線穿到手錶帶上,然後像緊箍咒一樣,把線在腦門上纏了一圈,這樣一來,那塊表就整好被固定在他耳朵的位置上。

  他左晃晃右晃晃,那塊表很穩定地停留在它該在的地方。

  武文傑這才滿意地躺下來。

  由於心裡踏實,他轉眼就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什麼時候,他睜開了眼,一看窗外,天已大亮。

  他趕緊一摸耳邊,那表還在。

  把表從頭上摘下來,一看顯示屏,上面顯示的數字不是那麼清晰,隱約看得出顯示的時間是7:50。

  武文傑心裡一激靈:得趕緊去上班!

  他翻身下床,從牆角扯過帶著油泥和汗味的工作服,像消防隊員那樣迅速穿上,然後打開門沖了出去。

  按照慣例,每天早上7:55開班前會,班長要訓話,班裡所有的成員都要到位,列隊站在班長面前聆聽。

  本來前一天技術組長就是想借這個機會,讓武文傑到班裡報到,與班長和工友們見面,結果他到晚了。

  昨天武文傑已經和大家見了面,也算認識了,特別是跟車輛班長,更是不打不成交。

  作為班組成員,又答應了班長,如果缺席班前會,著實不合適。

  武文傑拚命往工廠跑去,只為能趕上班前會。

  跑的路上,他心裡嘀咕上了:「不對呀,那個上夜班的傢伙明明跟我說,把手錶的鬧鈴上到了7:30,剛才已經7:50了,自己好像沒有聽到鬧鈴響。莫非是鬧鈴響了,自己睡得死沒聽到?」

  想到這裡,他一摸衣兜,卻發現那塊表沒在自己身上。

  他心裡一慌,向前飛奔的腳步停了下來。

  是壓根就沒把錶帶出來,還是掉在路上了?他不知道。

  汗水倏地從脊背冒出來。

  他趕緊往回跑。這個時候,路上的人已經不多了。

  跟他打照面的人,無不帶著驚奇的眼神。

  武文傑知道自己的樣子有點狼狽,但這個時候,他什麼顧不上了。

  如果真把人家的電子錶弄丟了,得賠給人家多少錢,武文傑完全沒有概念。

  在學校的時候,他從來也沒想過給自己買塊電子錶。那個東西離他太遙遠了。

  推開宿舍的門,武文傑一眼就看到在他的上鋪,那塊電子錶好好地呆在枕頭上,錶帶上還穿著一根長長的線。

  他鬆了一口氣,一把抓過表。

  屏幕上空空的,什麼數字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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