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幻境
試煉之門——
“該你了。”二長老摸著長長的白須,微笑著看著對麵的人。
敖鳳軒緊閉著雙目,在虛空中構築星羅天地,黑白廝殺,許久才道:“十一列九行,長。”
“一味的防守可勝不了。”二長老搖了搖頭,隨意地道,“十一列八行。”
敖鳳軒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自語道:“劫爭?”
“就看你,敢否應劫?”二長老笑眯眯的,臉上絲毫不見那咄咄逼人的棋風。
“有何不敢?”敖鳳軒一挑眉,忽的唇邊露出一絲笑容,勢在必得。
“那個女子的眼神,很不錯。”二長老忽然道。
“嗯?”敖鳳軒一愣。
“堅定而不見迷惘,執著卻沒有貪欲,很純粹。”二長老悠然道。
“傾狂,會回來。”敖鳳軒的眼神毫無動搖,凝神,落子。
念傾狂躺在床上,屋中一片黑暗,但她卻睜大著眼睛,靜靜地看著蒼白的天花板。
回來整整一天了,家裏還是和她出去之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係在門窗上完好無損的頭發絲也可以說明,這期間沒有任何人進來過。當然,說是家,其實隻是她在科學院的宿舍而已。比起冷微鬥數的其他人,她還多一個終生製任務,那就是配合那些研究人員觀察基因改造的後果和副作用。
一到了晚上,在拂柳大陸的經曆就更是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念傾狂伸出手,集中精神想象著火焰,然而,沒有任何反應。
在那個世界裏,如臂使指的烈火,就像完全不存在似的,那麽果然……是古玉造成的幻境嗎?隻是,一回國,古玉就被重兵保護移送到了科學院的地下研究所,想要再次接觸是不可能的。
“滴滴滴。”忽然間,放在枕邊的通訊器鳴叫起來。
念傾狂隨手抓過來,看到上麵顯示的名字,冷微。
按了一下通話鍵,裏麵立刻傳出冷微急促地聲音:“冷煞,立即來總部,出事了!”
出事?念傾狂立即腦子一清,說了一句“馬上就到”,飛快地跳下床,穿好衣服,帶上自己的全副裝備衝出門。
果然,等她到達門口的時候,車子已經在等候。科學院距離國安局不遠,狂飆之下,五分鍾就到。
念傾狂跳下車,幾步衝進大樓,用自己的戒指一刷身份識別器,隨即按了往下的電梯,直降到地下三樓。
電梯門一開,果然,冷微鬥數的人員除了在外出任務的,依然全數到齊。
“出什麽事了?”念傾狂走過去道。
“天府在R國……殉職了。”冷微的臉上一片沉重,絲毫不見平日裏的輕佻之色。
“什麽?”念傾狂呆了一下。那個……在組織裏武力排號第一的男人,就這麽……死了?
“我們沒有傷感的時間。”冷微說著,用力拍了兩下手,“冷煞,天府留下的任務,由你接替他完成,另外,為了頂替天府,組織裏派給你一位助手。”
隨著他的掌聲,連著裏間的門被打開,走出來一個年輕的男子。
一身簡單的白襯衫,米色休閑長褲,半長的黑發,溫暖的笑容,倒像是個陽光的大學生,而不是特種軍人。
念傾狂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卻不禁渾身一震。
這張臉,這副容貌,她怎麽會認錯?
敖鳳軒……為什麽你會在這個世界?
“冷煞,怎麽了?”冷微也注意到了她的異樣表情。
“沒有。他就是我的搭檔?叫什麽?”念傾狂定了定神道。
“從今天起他就是新的天府,從此隻有代號,沒有姓名。”冷微有些詫異她的反應不同尋常,目光在她臉上多停了一秒鍾,這才在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叫你們都過來也是認識一下,冷微鬥數是一個整體,從此我們就是家人。”
“是!”眾人轟然應道。
家人麽……念傾狂暗暗地歎了口氣,或許吧!隻是,自己終究是不一樣的,科學院那一色的白,冰冷無比,總來沒有給過她“感情”那種基因。
“好了,冷煞,天府,明天一早你們就要去R國,抓緊時間熟悉熟悉,磨合一下默契。”冷微下了最後的命令,宣布散會。
念傾狂默默無語,直到其他人都先行離去,這才對著留守總部的冷微點了點頭,走進電梯。
剛要按下關門按鍵,電梯微微一沉,進來了另一個人。
“有事?”念傾狂按了地麵的層數,轉過身道。
“明天就要一起出任務了,怎麽也該商量一下吧。”男人的臉上帶著溫和有禮的笑容,但念傾狂卻無端地覺得別扭。
敖鳳軒的笑容不是這樣公式化,而是……更溫柔,更純粹,仿佛能拂去心頭一切的不安。一念之間,厭惡之色一閃而過。
“你討厭我?”男子敏銳地道。
“你不認識我?”念傾狂靠在電梯壁上,厭倦地問道。
“冷煞之名,就連我們這些訓練基地的人都如墨貫耳。”男子微笑道,“冷微鬥數的王牌,Z國最強的特工,出任務近千次,完美完成率百分之百。所有正在訓練的未來特工都以你為榜樣憧憬崇拜著。”
“你也是嗎?”念傾狂淡然道。
“是。”男子肯定地點了點頭。
一片沉默中,隻聽“叮~”的一聲脆響,電梯門開了。
“你不是他。”念傾狂丟下一句話,大步走了出去。
“嗯?”緊跟上去的人顯然莫名其妙。
你不是我的敖鳳軒,他是拂柳最偉大的占星師,永遠像北極星一樣為我指明方向,失去了自我的靈魂,終究隻是形容相似的陌生人而已。
幻境,嗬嗬,幻境!
夜風很冷,但念傾狂卻覺得眉心越來越熱,心口處卻一片溫暖,讓她的心出奇地冷靜。
“冷煞?”身後傳來急促地呼喊。
不,他會叫我——傾狂!他說過的,不離君前,不違詔命!
那麽,你,在哪裏?
念傾狂一睜眼,眉心的火焰圖騰瞬間浮現在肌膚上。下一刻,她的身上冒出一絲絲火花,星星點點,終於“轟”的一下變成衝天烈焰,吞噬了自身,又飛快地擴散開去,以一種吞盡天下的氣勢,席卷了世界。
火焰燒在身上並沒有灼痛的感覺,溫暖的,像是絲綢的觸感,又像是無形中一隻大手溫柔而親昵的撫慰,讓人流連不已。
腰間青芒閃過,頓時多出一柄劍,神兵,滄浪。
打散的長發揚起,隨著寬鬆的長袍衣帶一起狂舞。
漫天的火焰紛飛,逐漸化作五色流光,隨後轉淡,最終什麽也沒剩下,眼前隻餘下一片黑暗。
念傾狂抬手摸了摸胸口,柳離送的暖玉靜靜地躺在心髒處,散發著淡淡的溫度。
黑暗似乎有擴散的趨勢,漸漸的,不遠處透進來一抹光。
念傾狂更不遲疑,大步走過去,猛然間,一下子從黑暗到光明的刺激讓她情不自禁地遮住了眼睛。
“二長老,這一局,是鳳軒勝了。”驀然間,耳邊聽到的是那熟悉的清朗聲音。
“我回來了。”念傾狂走出門,淡淡地說了一句。
“歡迎回來。”敖鳳軒微笑著站起身。
“你們在做什麽?”念傾狂好奇地望望仿佛打了一場架,形容疲倦不少的二長老。
“沒什麽,隻是下了一局棋而已。”敖鳳軒輕描淡寫地道。
他沒有問她在試煉之門裏究竟經曆了什麽,隻要她回來了,就已足夠。
“你們先休息一晚吧,明天一早,到天上樓來。”二長老說著,搖搖晃晃地起身離去。
“是。”敖鳳軒恭敬地應了一聲。
“這就算是完成試煉了?”念傾狂微微吐出一口氣。
“嗯。我帶你去休息。”敖鳳軒說著,帶她往回走了幾步,在牆壁上一按,原本筆直的通道上頓時裂出一個洞口,多了一條岔路。
“若是真有戰爭,這座拂柳境地本身就是一個難攻不落的要塞吧!”念傾狂道。
“不錯,拂柳境地,是拂柳族的象征,就算沒有人知道它到底在什麽地方,但所有拂柳的子民心裏都會有一個信念,不論遇到了什麽樣的災難,隻要拂柳境地還在,拂柳一脈就不會滅絕。”敖鳳軒悠然道。
“你急著要讓我得到拂柳境地的認可,是想在將來的戰爭中爭取民心?”念傾狂沉默了一會兒道。
“你明白的,在麵對來自聖元大陸的威脅之前,我們首先要整合拂柳的力量,那麽第一個敵人……”敖鳳軒說到這裏,卻停了下來。
“冰若塵。”念傾狂替他說出了未盡的話。
“你,下定決心了吧?”敖鳳軒道。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的。”念傾狂平視著前方,淡然道,“我早就有舍棄一切的覺悟,你呢?”
“舍棄一切嗎?”敖鳳軒不禁一聲苦笑,“是人皆有情,親情,友情,愛情,對手之間的惺惺相惜之情,主從之間的知遇之情……情之一字,是任何人,任何種族都舍棄不了,也不應該舍棄的東西。有情,才有世界,才有萬物。”
“我不懂。”念傾狂低聲自語了一句,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創造了她卻把她當成研究道具的科學院院士算是親情嗎?依賴她的能力卻與她保持距離的冷微鬥數同伴算是友情嗎?欣慰她能完成任何艱險任務卻始終顧忌防範著她的主人算是主從之間的知遇之情嗎?
她不懂,如果是,那麽憑什麽一個情字能讓那麽多人哭笑人生,如果不是,那麽他們之間的這些,究竟又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