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番外一 江離將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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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柳壁泉與王瑩瑩一家回到柳家堡前,把島內的山洞毀了,就是為了防止王島主的大師兄尋來,也怕這島裏的秘籍外泄。
果然,如王島主的預料一般,他們離去後不過半月,便有一艘船駛向了這個荒蕪的孤島。
“你們的那仙一般的女子就是來自這座島?”江離,也就是他們的大師兄向那開著船的船家問道。
“對,絕對沒錯。他們每次都是一對夫妻一同前去鎮,也不帶人,就是有一次他們的船被打穿了一個洞,這才向咋買了一艘新的船,咋那次好奇他們所在,就偷偷地跟在身後,才知道有這麽一個島。”那船家收了江離許多銀兩,話語間更是恭維而又討好。
難怪這些年,他們都了無音訊,原來是在這孤島避世來了。
海麵的波光粼粼倒影著他的容顏,曾經的少年也已增添了許多歲月的風霜,十六年了,那些愛,那些恨,他幾乎都不想去計較了,他曾經心裏的那抹最美麗的薔薇,依舊在他心底盛開。
他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有了夫人,有了自己的孩子,這次前來,他是想與他們、想與自己的過去做個了結。不知道師傅他老人家,還是否願意認他這個對他出手的逆徒,雖然當年的他並不想殺害他們,他所下的毒都是算準分量,不足以致死,他想的隻是把他們毒暈,然後帶著師妹離開……
船靠近了岸邊,他一躍上岸,他已經有了被師傅、師弟,師妹痛罵一頓乃至痛揍一頓的心理準備,船夫是淳樸之人,收了他的銀兩也沒想著離去,在島邊停著船,自己也下來歇歇腳。
這島還真是風光如畫,自己行船三十年,都還沒見過這般美麗的島嶼。
海風迎麵吹來,吹著地麵上的砂礫,明媚的陽光照射下,閃射著七彩的光芒。島內生長著不知名的樹木,不知名的鳥兒鳴叫著,嘰嘰喳喳,那時候還是初夏,島內竟不感覺到炎熱,倒是有幾分春暖夏涼的涼意。
船夫想著,若是能在此處安享晚年,那該是多麽令人期待的事情。但那美中不足便是此處離人居住的地方尚有好長一段水路,又不是什麽隱士,哪來的與世隔絕之心。像是街口的陳氏燒餅,他一日不吃便嘴癢,哪能受得了這孤獨寂寥之感。
還不知這出手大方的貴人是為何前來尋這美若仙的夫人,難不成他有隱疾?居住在此地的夫婦是在他們平日采購生活物品處享有盛名的醫術眷侶,定是這樣,船夫在心中已為他前來聯想了一大串圓圓圈圈的故事。
江離依著島中明顯有修整過的道路行去,彎彎曲曲,終是來到一木屋前,看到這以然竹木砌成的竹屋,想起當年他們一同住在的那間溫馨的石屋,不禁有些淚目。
王島主離去前雖已把他們的行囊收拾好打包帶走,但這居住過的痕跡是無法磨滅的。木屋旁的柴火堆積,一處曾經的養雞場如今已是空空如也的柵欄,他記得,他的師妹是最愛養這些動物,雞啊,鴨啊,兔子啊,是個很有愛心的女子。
他走到門前,依他內力,其實他已聽出了裏麵並無人聲,輕輕推開門,裏麵的布置就如以前他們曾一起居住的那個石屋一般,觸景生情,他的淚水再也忍耐不住潸潸淚下。
果然,他們,果然曾經在這裏。
他年少時候到底是為何一定要這般執迷於自己的心魔,雖然娶師妹是他從懂事以來一直念念不忘的心願,可因為這個心願未能達成便想著去報複的他,簡直是豬狗不如。
可惜他悔恨得太晚,反省得太遲,當他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係列錯事是多麽地離譜時候,卻是已經怎麽打聽怎麽去尋都無法得知他們那時的下落了,他怎能猜到,他們竟是來到這遠離喧囂的島嶼,就在此島嶼住下了十六年之久。若是當時的他不這麽衝動,他們幾人定能像時候那般一直好好地生活在那個石屋裏。
他的師妹就不會對他露出那般憎恨的眼光,明明,明明他是最想讓她一直笑著,一直如青蔥時候那般無邪真,每日喂喂禽畜,上山采藥,聽著自己在武林裏的那些事跡,笑得豔麗無雙。她本該這樣,無憂無慮地在他們的照料下成長、衰老乃至逝去。
可,便是他,破壞了這一切。
他們這般聰明,知道師妹的真容被鎮民知曉後定會被自己所‘追殺’,這般逍遙自在的生活又讓自己攪成一團亂糟糟。
他抹去淚水,走進房內,房內是他們的住所,被褥折得整整齊齊,是師弟一直以來的習慣,房內還堆放著一個搖籃,該是給他們孩用的。是孩,卻是已然十六年,若是女孩,當如師妹那般亭亭玉立,若是男孩,當似師弟那般善良淳樸。
搖籃裏還放置著一個鈴鼓,他能想象到那畫麵,一家人,多美好的詞語啊。
他行至另一間房,房中的被褥繡著花邊,該是他們孩子的房間,原來是女孩。自己的孩子也是女孩,若是十六年前便生下了,那比他們的孩子個兩歲。會不會,能不能,像他們時候那般開心快樂地活著呢。
走遍屋內,竟沒有發現自己師傅的房間,這讓他有些迷茫,有些驚慌。
他離屋而去,施展著輕功踏著這島嶼的每一個角落,終於,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墓碑,上麵赫然寫著的便是‘慈父徐明之墓孩兒王可、徐柳絮、孫女王瑩瑩泣立’,旁邊還刻著時間,竟是十六年前他喜堂發難後的十一個月後。
師傅醫術高明,身體康健,再活上二十年都不是問題,定不會無端身故,那唯一的可能性,隻能是他當初下給他們不致死的毒,師傅全部吸了,讓他僅僅多活了十一個月便死去……是他,罪魁禍首是他!定是他!若不是他,師傅怎會死!
他跪倒在師傅的碑前,如一個孩子般嚎哭不已,他的師傅,從便把被遺棄的他撿回來,如親生孩兒一般培養長大,死在他的手上,師傅定不能安然瞑目……他……
不知過了許久。
“那個……”一把男聲從他身後傳來,他恍然回首,回憶中他竟分不清現實,他以為自己還在那個春暖花開的春季,在師傅的懷抱中安穩入眠,師傅拿著蒲扇給他扇著風,燥熱的他總喜歡扯著薄薄的被子,師傅愛憐地給他一次又一次地覆上,不遠處是師弟和師妹嬉笑著的聲音,噢他們發現他們養著的母雞又生了蛋,明明是這麽美好的瞬間。
他怎麽就親手把這些美好都毀去了?
“您……您還好吧?”船夫在海邊從亮等到黑,仍不見他的身影,於是舉著火把,便朝著周圍尋他來了,火把的火焰照亮了他的身側,這個安靜的男子竟然在此地哭成了一個孩子模樣,船夫再往上舉著火把,發現原來這竟是一處墳墓。
人生最悲慘之事,莫過於生離死別。
他的模樣,定是今日才得知這墓碑的主人已身亡,才會這般傷心。
原來已經黑了,江離呆愣地看著他,原來不是師傅。在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著,若是師傅來把他帶到黃泉,那該有多好。鬼神之,如果是真實的該有多好。
見他沒有回答,船夫定了定心,再次開口,“人死不能複生,生者還得好生保重,否則怎能讓死者在九泉之下安心。”他哭得這般肝腸寸斷,這墓碑裏的人定是對他十分重要的人,他不太會安慰別人,隻能用別人當時自己聽回來的話語勸著他。
“是我殺的他……我如今隻想自刎於他墳前。”
火把火光映入他的眼眸,裏麵竟是一片死寂之意,讓聽了前半段驚慌不已的船夫聽了後半段又不由得擔心起來。
“大俠,你即這般傷心,那便是你本就無意殺他,在咋們這府衙那,隻要你得到人家家人的理解,賠償些銀兩,你便不用真的赴死……”船夫喃喃道,“你想嘛,人都死了,就算你死了,你也是白添一條人命,還不如做些好事呢,你這年紀,該有妻兒了,你也該為他們想想呀。”
這話得是糙,可理不糙。
沒想到此話竟出自一個普通的船夫之口。
“你得對,我該前去尋他們,讓他們知道我的想法。”江離對著師傅的墓碑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師傅,離兒不孝,至今才得知你因我離去,待離兒與師弟和師妹做個了斷,若是不死,離兒再回此處陪您終老一生,若是可以,離兒給您帶上一壺女兒紅,請您等我!”
若是不死,你在墳前等我;若是身死,那便在九泉之下等我!
“若有來生,離兒定要當您的親生孩兒,陪您一輩子!”他抽出懷中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墓碑上徐柳絮的名字旁一筆一劃地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大……大俠?”船夫在一旁看得心慌,忽而一陣猛風吹來,火把盡熄,黑暗中不見四指,突然就被一人握住了手臂。
“我帶你回船,你送我回去。”江離帶著他,施展輕功,一會兒便到了海邊。
船夫解開係著的繩子,劃著漿帶著他回到初遇的鎮。
“這裏島嶼的事情,你勿要和別人提前,這是給你的報酬。”江離從懷中掏出錢袋,把整個錢袋給了船夫,“今日謝謝你。”
那處清淨的地方,還是別讓人擾了師傅的安寧,也勿要讓人破壞了那處的回憶。
船夫連忙拒絕,“這我不能收,咱已收過您的銀兩,給咱咱也沒做什麽,您盡管放心,此事我定不,就算死也不。”
“不,若是真的要死,你還是了吧。”江離低聲續道,“這個世界上,除死無大事。隻是為了滿足我的一些願望,死了不值得。”
“大……大俠,咱雖不知道你先前是怎樣的人。老實,咱聽到您您殺了人,咱心裏還是有些怕怕的。”那船夫憨笑道,“但咱知道您不是壞人,壞人是不會這般跟咱話的,您們這些跑武林的,要想保守秘密,殺了咱是最好的選擇,您也沒殺,您是好人。”
船夫有一點沒出口,在他看來,能哭得這般痛不欲生的人,內心定是柔軟的,就算真的如他所言殺了那墳墓中的人,那也定不是故意殺的……
江離看著眼前廣闊的海洋,突生蕩然之意。
三個月後的柳家堡大喜之宴,柳壁泉夫人的絕美之姿為人稱羨,畫像也流於武林中,自然也傳到江離手中。
看著手中這幅與師妹八分相似的畫像,江離久違地露出了微笑。
在妻兒的不理解中,他留了休書給妻子,前去柳家堡。
柳家堡,柳壁泉聽得有人前來尋自己愛妻的父母,疑心頓生,莫不是這人便是嶽父口中的大師兄?否則怎會指明要見他們,要知道,除了他,根本無人知曉他們的身份與姓名。
為了一探究竟,柳壁泉前往,王瑩瑩不依,定要跟著前去。
在看到王瑩瑩的那瞬間,江離的眼神霎時變得溫暖如春,“你就是瑩瑩?是師弟和師妹的女兒?”
聽得他這般稱呼,柳壁泉與王瑩瑩對視一眼,壁泉微微向前一步,“若是故人來訪,我們自是歡迎,若是尋仇,那得先過了我柳壁泉這一關!”
“我即是故人,想來看看師弟和師妹的近況;同時我也是來讓他們尋仇的,可勞煩讓我單獨與他們見一麵麽?”江離淡笑著道,一副謙謙君子好師兄的模樣讓柳壁泉有些遲疑。
“你就是想來殺我爹娘的!你這個大魔頭,殺了我外公,讓娘他們這般傷心,我今日就要替外公報仇,殺了你!”王瑩瑩利劍出綃,想要往他那撲過去時候被壁泉擋了下來。
“泉哥!你幹什麽攔我!”王瑩瑩氣極跺腳。
“瑩妹,你看他模樣,不像來動手的。”壁泉看得分明,當瑩瑩提起外公時候,他眼角閃過的深深自責和痛意,讓他有種感覺,這人並不是嶽父口中曾經的那個人了。
至少,他如今的心境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