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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雪山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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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青瑤與無驕便往那雪山之巔行去。


  雪山之巔離酒府的距離便如從柳家堡去往那大雁村的距離,全速施展輕功也需三日。


  三日後,所行之處,漸覺人煙稀少,寸草不生,山間風比就較城鎮寒冷上幾分,加之臨近那終年雪山之地,更感陰冷,他們便知,雪山離此地不遠了。


  無驕從他那裝得滿滿、青瑤好奇了許久的大背囊裏掏出了兩件白色大麾,配套的雪白風帽,他把那件稍一些的給青瑤披上,在替她戴好帽簷,披得嚴嚴實實的,他才滿意地把自己那件穿上。


  青瑤拿過那風帽,墊腳替他戴好,笑道:“原來你早已預備,我倒還沒想到這衣服問題。”若是依他們如今的衣著,運功禦冷雖能保證體內溫暖,畢竟不知要尋多久,那般消耗也不是長久之計。


  “你體虛血氣不足,來這至陰之地怕身子又要遭幾分罪。”無驕牽著她的手,暖之,“你這人平日裏確是機靈過人,卻偏偏是自己的身子不著重,我不多擔著,怎能與你白頭偕老?”


  話間,二人登上那雪山,不知是雪山上的飄雪還是他們眼中的朦朧,垂在白色大麾上的青絲也染上點點雪白,青瑤執起一撮,輕笑,“我們已是白頭偕老了。”


  “不離不棄。”無驕緊了緊她的手。


  呼吸呼出的白氣如煙似霧,似散非散,往上氤氳,縹緲茫茫。


  由於這氣太冷之故,蔥在她的懷中僵硬地似冬眠一般不扭動身軀,睡得安穩。


  “明明山下還是一片夏日之景,這裏偏是冬日極寒之地,這雪山之巔可真謂神奇之極。”青瑤仰首看著那似乎看不見山頂的高度,驀然驚歎,“看!那裏竟然有花!”


  被冰雪覆蓋的山,沒有絢爛的太陽,沒有合適的土壤,沒有適宜的溫度,雪花飄飄,冰雪地,這朵黃花竟可在此地盛開著。


  “先前你漠北這氣候不比中原,春日便花開,秋日便收獲,今日親眼所見才知原來還有這般一地二季,終年冰霜之奇觀……”青瑤讚歎。


  “莫你,我出生至此,都從未到此看過這景象。”無驕也是感慨、


  “書中所載,雪山冰蠶喜好肉食,我特意帶了些曬幹的肉脯來了,可這雪山如此潮濕,想要生火有些困難,我們繼續前行,看有無山洞之類的幹燥地方,我們再生火試著引它出來。”因在雪山之巔,青瑤連那悶得發慌的青麵具也沒覆上,女子體質本就偏陰,風帽帽簷以把她臉掩了個大半,露在外麵被雪風吹得通紅的便是她的巧鼻尖,大麾可禦寒,內力可暖內,卻是擋不了風雪侵襲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此時的她眼睛半掩,鼻子嗤嗤吸著,似是風寒的前兆。


  白雪皚皚,無驕替她把大麾又緊了緊,替她的帽簷壓得更低了些,“你把眼睛閉上,我來找路。”他越往上雪積得越深,平路上他還能帶著青瑤前行,如今麵前滿地都是雪堆成的路,是路,其實就是一些崎嶇不平的山路,由於覆上雪,每一步走得異常的艱難,踏上一步再抽身往前,更可怕的是還不知自己腳下是否有尖銳石子,這種情況下,隻能讓青瑤睜開眼睛,踩著他走過的腳步前行。雖有武功在身,體力消耗遠勝於內力的自我回複,不到一個時辰,已是累得大口喘息。

  在雪山這難以用常理判斷山洞、水源所在之處的地方,青瑤所有從書中看來的知識全數發揮不了作用,她握著無驕的手,停了腳步,沉顏凝眸,思索著該如何行走。


  她喃喃細語:“通常太陽在上,越往高處雪應融得越多,積雪的不該在高處;適才所見黃花也是違背了一切常理,無土壤無太陽竟可成長……”正思索間,一青鳥從他們眼前掠過,停留在一處突出位置,側眼瞧著他們,並不畏懼,反倒是好奇為何此處會有兩個動著的生物。


  “迎春鳥?”無驕愣了,這不是春季才會出現的鳥麽?


  “又來一處解釋不通的現象了……”青瑤扶額苦笑,忽而靈光一閃,“啊!會不會這裏所有的風光所有的花朵鳥獸都與其他地方相反?!”


  “相反?”雪山似乎凍僵了他的思維,他發現自己有些聽不懂了。


  “對,一切都與我們所認知的常識相反。照此而言,山洞也不再是在山裏麵了,而雪山之巔其實就是我們適才走過來時的那段路。”青瑤目光燁燁,那迎春鳥也被她突然加大的音量驚得飛走,身影一抖,它適才所停留那處抖落一些雪塊。


  “山洞!”二人異口同聲,隨即又為彼此的默契相視而笑。


  他們行至那突出的地方,同時運功一震,那上麵的冰塊全數震落,眼前儼然就是山洞入口,裏麵不太大,卻異常的溫暖而又悶熱。


  行至稍裏麵,見青瑤欲坐,無驕阻止。“地上涼。”他把身上的大麾脫下,披在地上,才讓青瑤坐下。


  青瑤脫下適才掩得嚴嚴實實的風帽,露出的臉龐比適才更紅上幾分,無驕一驚,伸手去摸,隻覺入手滾燙,“青兒,你不舒服嗎?臉怎麽那麽紅?”


  “我有些冷……又有些睡意。”精神一放鬆,頓覺困意襲來,腦海一片混沌,她心知是先前的失血引來的後遺症,這段時間雖一直在調理,卻又因在漠北途中奔波起了引子,而這一趟雪山之行徹底把那本壓下去的勞累困頓一次性爆發出來。


  “你藥呢?”雖擔憂,他強迫自己動作不亂,無驕取下她的背囊,拿出一堆的藥瓶子,“哪個瓶子對症?”


  青瑤淡淡笑了,“都不是,看能不能生火,暖一下應會好些,若是在其他地方,地底六寸之處便有那最尋常的白術,生吃便可起些療效。”


  無驕不放心,內力通過手掌替她取暖,他自責道:“平時什麽情況你都帶著藥,這次偏偏沒有……若是我能準備得更周全一些便好了……”


  “我本是血虛,這不是病,一直有在調理著,沒想到這極冷之地一下子便把我打倒了。”青瑤貼近了他,“我不要內力,你留著僻寒,我有些困……”


  話語未落,她便沉沉地睡了過去了。


  他把她抱在懷中,顧不上取出自己備好的菜火,他把自己外衫套下用打火石生了火,不住用雙手替她磨挲著冰涼的手掌。

  手掌這般冷,而臉卻又滾燙萬分,這症狀又似傷寒又似血虛。


  火光溫暖了,在她懷中的蔥也悠悠轉醒,它遊出來,見主人這般虛弱模樣,嘶嘶喚著,似是在擔憂著她的身子。


  無驕記得她曾過蔥極通人性,不知會不會能與他溝通。


  “蔥,你知道哪裏有草藥嗎?”他試探性地開口。


  蔥豎起身子,蛇頭點點,似是在回答他一般。


  “你認得白術嗎?”無驕起了希冀,又問道。


  蛇頭點的幅度更大,舌頭一伸一縮,嘶嘶喚著,身軀往外遊著,邊遊邊回頭,似是在喚他跟著他前去一般。


  無驕替青瑤把風帽戴好,把她背在身後,把鋪在地上的大麾又覆在她身上,雙臂處打了個結,緊緊溫暖著她,他便大踏步隨著蔥而去。


  幸好並不多遠,蔥遊到一處平緩雪地,一到寒冷的地方,蔥便沒什麽精神,它緩緩遊回青瑤布袋中。


  莫六寸,此處寸草不生,無驕疑慮,忽而想起青瑤的相反之話,他的視線停留在麵前這茫茫雪地上。入土六寸,加上這厚厚積雪,許有個十寸不止吧。


  本可用黃武齊贈他的那削鐵如泥的扇子來掘地,無驕又怕破壞那草藥,一手扶著背上的青瑤,不讓她因自己的動作而轉醒,一手便開始掘著地麵的積雪。


  時間在這雪山似乎停滯了一般,無法從色變幻中知曉時間已過去多久,好不容易終於在麵前的地上把那厚厚積雪挖出一個洞,見到底下的以石堆成的路。


  無驕的手漸漸發麻,內力再充沛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也慢慢耗盡,如今他隻能用內力勉強護著自己的心脈,他裸露在外的麵龐已覆上一層薄薄的寒霜,發絲上甚至連成了一串冰絲,連那劍眉上、長長眼睫毛上也結了點點霜凍,他把自己的呼吸頻率放到最慢,以此增加自己的持續時間,即使這樣,他的視線也漸漸模糊。


  感覺時間一分一秒在他身邊流逝,他越發焦急,他雖不擅醫,也知道病症會隨著時間流逝越發加重,在這大自然中,頭一次感覺自己這般無力。


  他以指為爪,在那石子堆裏挖著,石子的傷痕一道道劃過他的手指、手掌乃至手臂,被凍得發青的手指已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他視線所及,隻有深些,快些,好不容易,他終於瞧見那黃褐色的草藥。


  酒府乃漠北的大家,財富與權勢都是數一數二,何曾為了這不起眼的草藥這般欣喜若狂?


  他欣喜而又心翼翼地把好不容易挖到的寶物連根拔起置於懷中,確認了旁邊已無再多,三兩下又回到了適才發現的洞穴之中。


  溫暖的火光暖意融融,他心地把青瑤重新置於地麵,大麾一上一下把她掩了個嚴嚴實實,他伸手想探探她的溫度,見自己的手掌肮髒又傷痕滿滿,又縮了手,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不知是否手太過冰涼,感受那熱度似乎有所下降。


  “嗯?”那突然的冰涼觸感讓青瑤在昏睡中也不自覺嚶嚀出聲,往他手上又湊了湊,讓他不禁失笑。


  他取來白雪,在手上化為水,簡單清洗了自己的手掌,再細細衝洗了那草藥,仍是有些不放心,確認了自己外表並無異常後,他輕聲喚醒了青瑤。

  “青兒,你瞧這是不是白術?”見她幽幽醒來,他拿著白術在她眼前展示。


  “咦?確是白術,你怎麽找到的?”青瑤直起身,隻覺旋地轉,腦海一片混沌,頭重得很,無驕連忙攬過她,確認是白術,他把它撕成一塊塊地給青瑤嚼著。


  “是蔥,它竟然知道哪裏有白術。”他喂著喂著,忽覺手上涼颼颼的,垂眸一看,才見她眼淚翻飛,如淚人一般。


  “白術太苦了嗎?還是哪裏不舒服了?”他疼惜地替她抹去淚水,按在懷中好好哄著,“吃完藥很快便好了,我在呢。”


  即使是當初被狼劃到那入骨傷口也是對著他淡笑安慰的她,從未在他麵前哭得如現在這般稀裏嘩啦。


  “你……你的手……”青瑤吸著鼻子。


  本纖長如玉石一般的手,如今傷痕累累,血肉翻飛,一道道的傷痕似是劃過她內心的痛楚一般,為了她的偶感傷寒,他竟這般難為自己……自己何德何能,換他這如珠如寶的對待。


  “我沒事。”話語剛出,他又失笑,“這兩個字真是神奇,不是你便是我,我是真的沒覺得痛,這看起來有些猙獰,其實都是皮外傷,來,乖,先吃了。”


  青瑤伸手取過他手上的白術,全數塞進嘴裏,生吃十分難嚼,她一語不發地嚼著,一下子便吃個精光。


  “把那紅色和黃色藥瓶子給我,我幫你包紮。”青瑤柔聲道。


  無驕依言而為,她為他包紮時候,看著那傷口,風寒入骨,這病根可是埋下了,清洗傷口,上藥一氣嗬成,“這幾日手都不要碰水,有何事讓我來做,知道嗎?”她叮囑道。


  無驕嗬嗬直笑,惹來青瑤的白眼。


  “我在想,這個畫麵怎麽這麽熟悉?記得那次你被狼咬到手臂想要去搬那秋海棠時候,我好似也是這般阻擾你的。”無驕低聲笑了笑,回想起那一幕,甚是懷念,“你的手臂有留下疤痕麽?”


  “我沒留意,許是有吧。”青瑤不為意,看向他才發現他身上的外衫沒了,她惑然問道,“你的外衫呢?”


  無驕瞳心左右遊移,看著那堆火,呐呐笑道:“情急之下燒了……”他起身把自己背囊裏的柴木取出,加了些進去那火中,火又燒得更猛了些。


  情急之下?她記得她沉睡前過的生火,莫不是這就是這傻子為了早一刻讓她有火可暖才把外衫扔進去生火了?

  “你別再想了,青兒,等等又得腦門兒疼了。”無驕敲了敲這個似是無時無刻都在思索著的腦袋,眼神灼灼,瞳光四散,一瞧就又在想東想西,他以為她還在思索著冰蠶之事,“待我們都好好休息一番,才有力氣去尋那冰蠶啊。”


  “好。”青瑤對他笑笑,示意她放下自己,她往外移了點位置,讓無驕也一並躺下,拿大麾蓋好二人,火焰燒著的他的外衫,發出哧哧響聲。


  任它外麵雪紛紛,身側溫暖如昔。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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