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7 桃之夭夭

  紅袖故作害怕道:“小姐饒命,奴婢再也不也不敢了!”隨後又皺眉道:“漢王也真是的,這麽久了也不來找小姐!”


  蘇婉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不過瞬間又調整了過來道:“漢王殿下負責災民的春耕,忙得腳不沾地,那有時間!”


  這時一個丫鬟拿著一封信大步流星的來到了繡樓,火急火燎道:“小姐,小姐,漢王府來信了!”


  蘇婉兒聞言大喜道:“快給我信!”


  蘇婉急不可耐的打開信封,一行小字映入眼簾:午時,相約清源寺後山桃園。


  “紅袖,現在什麽時辰了?”蘇婉兒問道。


  “辰時剛過怎麽了?”紅袖好奇道。


  “馬上安排下去,本小姐要去清源寺上香!”蘇婉兒大聲吩咐道。


  紅袖眼含深意的看了蘇婉兒一眼,心想:漢王和小姐八成是相約在清源寺。


  清源寺位於長安城南,終南山下。


  漢王府馬車逶迤而行,出得長安城南門明德門,一路向南,沒過兩個時辰,便鑽入終南山中,沿著不窄的山路,轉了幾個彎,便見到一個群山環抱的秀麗的小山峰頭。


  這裏環境優美,幽靜宜人,樹林陰翳,雜草叢生,鳥喧林間,百籟齊響,兩側深溝,水流潺潺。


  青山綠樹之中,一方佛寺掩映其中。


  此時天光大亮,飛雪驟停,滿天烏雲散去,那映在綠樹叢中的寺院,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紅的朝霞之中。


  四周林木參天,枝柯糾纏,尤以鬆樹為最,加之它被建造在險峻陡峭的石山突嘴上,便將深山古刹的韻味全然展現了出來。


  連接寺院的是一條在林間時隱時現的,由石頭鋪設的小道。此小道沿著緩慢的長坡蜿蜒而上,在寺院右側一個九十度急轉,再“遊走”一段距離,才是寺院正門。


  寺門前有石獅,威武但不凶殘,似乎受到了佛法的警示和熏陶……


  凡名寺,必有名木。即使名寺坐落枯山、荒漠、島礁,寺內必有名木相抱,必有風水相擁。而這名木風水,就是寺廟的靈氣,是鍾靈天地,更聚乾坤精氣。


  沒有名木風水,就是枯寺。


  枯寺,絕無慧靈。


  而寺門前那三株吸收了天地之精氣的蒼鬆,生命力極為強盛,隻見它們恣肆縱橫、錯落相迭、繁茂濃密、高聳入雲,粗壯的枝幹虯根盤結。


  三棵樹,活了一座寺。


  漢王府的馬車到了寺門前,見到空地上那一長串的豪華馬車,才知更有早行人。


  “王爺,清源寺到了!”秋香柔聲道。


  李恪聞言掀開車簾,一躍而下。


  李恪踏進那座並不宏大的寺門,頓覺眼前一亮。


  清源寺殿宇連綿、房舍如鱗,錯落在山林掩映之中,檀香陣陣梵音低沉,規模居然很是不小。


  一行人繞過一個照壁,穿過一片鬆林,便到得大雄寶殿。


  清源寺開山門兩百多年,信眾繁多、香火旺盛,此時寺內香客雲集,既有錦袍貂裘、高冠博帶的男士,亦有雲髻高聳、長裙曳地的女眷。


  李恪不信佛,便站在殿門處,並不進入,而是繞路來到了後山,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不多時,一位小姐模樣的女子帶著一個丫鬟緩緩向他走來。


  此女子十三四歲的年紀,秀美彎彎,雙眸清澈,瑤鼻櫻唇,巴掌大的小臉兒眉目如畫,肌膚潔白晶瑩細膩稚嫩,便是鬢角散發掩映的小耳朵,都晶瑩剔透,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此女正是李恪的未婚妻蘇婉兒。


  蘇婉兒見李恪癡癡的看著自己,一抹嫣紅悄然爬上了他的臉頰。


  蘇婉兒來到來到李恪跟前,羞澀的矮身行禮道:“拜見漢王殿下!”


  這時李恪才如夢初醒,頗為尷尬道:“婉兒小姐無需客氣,最近可好?”


  “有勞殿下掛念,婉兒一切都好!”蘇婉兒柔聲道。


  “那本王就放心了,婉兒姑娘我們去桃園逛逛,此時桃花正濃!”李恪和煦道。


  “一切任憑殿下決定!”


  兩人邊走邊聊,不遠處的山皮上起初還隻是窺見紅豔豔的花林一角,待到轉過一片屋角,順著山路行了幾步,繞過一處樓宇,眼前陡然出現一片粉紅色的海洋,那紅色放佛忽然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使人仿佛置身於一片紅色的天地中……


  一棵棵桃樹就像一位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婀娜千姿嬌楚動人,讓人不由得從心裏產生憐憫之情。桃樹很矮,但枝絮四麵鋪展,綴滿了花蕾。桃花的顏色是粉紅色的,一朵朵、一枝枝、一簇簇、一團團,眩人眼目驚心動魄。


  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如此人間勝境,即便是兩世為人見多識廣的李恪亦不得不為之驚豔……


  李恪充分展現了一個優秀導遊的素質,指著這片廣袤的桃林介紹道:“此片桃林乃是皇爺爺在位之時所栽種,當時並未多想,隻因此處樹木稀少多是荒草砂礫,難免不美。誰又想到會成長為今日之勝景?現在時節略早,尚有許多桃樹未曾開花,若是再等上幾天,所有的桃樹全都盛開,春風拂過,落英繽紛,漫山遍野全都是文人騷客,也不知給這清源寺留下多少香火錢和墨寶題詩。”


  李恪所言非虛,古往今來,寫桃花的詩句數不勝數,其中最出名要數崔護《題都城南莊》。


  相處有一個名為崔護的詩人,獨遊都城南,因途中幹渴,恰巧經過一戶花木叢萃的農家,於是叩門求飲。開門的是一名女子,以水遞於詩人麵前,而她獨倚著小桃斜柯,凝眸含情,青春的麵容與三月粉紅的桃花交相輝映。第二年,詩人情不可抑,再次踏足尋訪。誰料門庭如故,佳人難覓。失落難耐之際,詩人在其門上以石代筆題寫下一首七絕: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千百年後的張愛玲說:“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遇上了也隻能輕輕地說一句:‘哦,你也在這裏嗎?’”而這場人麵桃花的相逢,崔護也隻能借詩空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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