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第335章 心如死灰

  穆曉晨看著睡得極不安穩的華雪城。


  聽著他的囈語：「若若……」


  那個瞬間，她的心就像是被針扎過似的，疼得歷害。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不該跟一個死人計較。


  可是親耳聽到他在夢裡，還在喃喃叫著那個人的名字，心還是不可抑制地疼痛了起來。


  她，是他的此生最愛。


  她，是他的魂牽夢繞。


  他，今生已為她沉醉。


  他，今世只為了愛她……


  那自己又算是什麼？

  她突然很想搖醒華雪城，或者就這麼借著夢，問他一句，自己算什麼。


  有時候人沉在夢裡的時候，是可以跟別人對話的。


  穆曉晨真的很想問她，你夢裡，可有我的位置？


  可是，她卻不敢問。


  問了又怎麼樣呢？


  如果他夢裡，有自己的位置，又怎麼會出現那個叫若若的女孩呢？


  他愛了她一年，執著了十幾年。


  她死了，也把他的心帶走了。


  他從此封閉了心門，為她守節了整整十年。


  這三千六百多個****夜夜，他都是怎麼過來的？

  終於覺得辛苦寂寞得難以忍受了，才放任一個跟她想像的女孩，陪在他的身邊。


  借著宴文麗的臉，來思念他的愛。


  這是一場多麼華美而痛楚的凄艷苦戀啊……


  穆曉晨完全沒有信心在他的心裡佔據一席之地。


  她才跟他相戀多久，那倪若若，又是他心底存續了多久的執念？

  她何必自娶其辱呢？


  穆曉晨安慰自己，把一切都交給時間來解決吧。


  畢竟倪若若已經死了。


  他再怎麼心痛懷念，終究沒有劈腿出軌的對象，至少他的身體和生活，都是只能忠於她穆曉晨的。


  等她也陪他足夠久，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


  總有一天，倪若若的影子，會慢慢地淡掉吧？


  她就當這是兩個的緣。


  就像是七歲那年，他就把本該送給倪若若的禮物，送給了她一樣。


  就像是七歲那年，他就把寫給倪若若的愛語，攤平在她面前，給她看了一樣。


  穆曉晨只覺得心裡苦苦的、澀澀的，卻還是掙扎著平穩了心緒。


  然後，有些心疼地伸手，想要叫醒華雪城。


  因為他做的這個夢似乎很糾結累人，儘管沒有醒，他的表情卻是那樣的惶惑難安。


  倪若若已經死了，想必夢的，也是些分離、天人永隔的場景吧？

  她不想看著他受折磨。


  可手還沒有落到華雪城的身上，便聽他又開口了。


  因為是夢話，他說得並不太清晰，像是很艱難才說得出話一樣。


  但是，穆曉晨卻還是聽懂了。


  像是晴天里又一道驚雷，把她整個人都劈中了。


  「你跟她計較個什麼，她不過就是個替身！」


  穆曉晨不敢置信。


  她知道宴文麗是倪若若的替身。


  卻沒想到自己也是。


  她也有什麼地方，是跟倪若若很像的嗎？

  如果再早上幾天，也許她都可以一笑置之，告訴自己不要傷心。


  可是……


  還有什麼比告訴你已經得到了，轉身就無情地拿走更讓人失落的事情？

  他是那樣的深情款款，騙得她身心俱陷，把自己整個兒都給了他。


  她覺得，他就是那個，值得她託附終生的人。


  雖然這份愛不圓滿，從一開始就註定有很多苦澀，但是……


  他愛她。


  她也愛上了他。


  那她就應該努力地包容，給他時間，讓他走出困頓了他半生的情殤！

  儘管穆曉晨已經做好了情路坎坷的準備，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華雪城想要跟她在一起的基礎上的。


  可事實是什麼？

  穆曉晨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宴文麗為了得到華雪城使盡渾身解數之後，還落得被告上了法庭，那個時候，她雖然討厭宴文麗，卻是覺得她可憐而又可悲的。


  一個女人，連自己在華雪城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麼地位，都搞不清楚，又怎麼可能有什麼好結果？


  她不過是個替身，卻不自知，卻妄想牢牢地抓住這個男人……


  這不是一個很可笑的笑話么？


  她的人生，註定是個悲劇。


  當時，她冷眼旁觀，覺得宴文麗聰明一世，卻偏偏在這個問題上整個兒就是個瞎子，實在令人發笑。


  可是她都還沒有同情完宴文麗，轉身就發現，自己在華雪城心目中，不過就是個跟宴文麗一樣的存在……


  穆曉晨多想告訴自己：你聽錯了。


  你聽錯了。


  怎麼可能呢。


  倪若若和宴文麗很像，自己跟宴文麗完全就是兩種類型的人。


  八稈子都打不到一塊兒去，誰能做誰的替身！

  偏偏這個時候，華雪城又開口了：「穆曉晨，她不過就是個替身！」


  ……


  穆曉晨欲哭無淚。


  這個世界也太殘忍了吧。


  連一點想象的空間，都不曾留下來給她。


  連欺騙自己，都成為一種奢望。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穆曉晨的眼圈裡，剛才努力忍著沒有流下的淚水，居然就這麼又被她給憋回去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地向下、向下，一直沉到了暗無天日的深淵裡去。


  然後慢慢地變冷，變冷。


  冷到她感覺到周圍全是徹骨的寒意。


  她突然好恨。


  連在兩人被設計的那天早上，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床上多了個華雪城，而華雪城還一臉鄙視地，把她當成了一個想要通過爬床攀龍附鳳的賤人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恨。


  那個時候，兩個人不過是陌路的熟人。


  可現在，他卻對她騙身騙心。


  穆曉晨簡直有些想笑。


  女人就是這麼可悲。


  每個人都認不清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位置，永遠把自己想象成最重要的那個。


  可事實呢？


  真正重要的，另有其人。


  她有什麼資格笑宴文麗呢？


  華雪城當初跟宴文麗在一起的時候，想必也不會跟她說：你長得太像我死去的女友了，你呆在我身邊，讓我透過你想她吧？


  他一定也是深情款款，各種濃情蜜意吧？

  這才符合常理。


  他即然要通過她們懷念故人，就自然會看著她們的時候，說的做的，都是想對故人的……


  耳邊，又響起華雪城的囈語：「你別走，別走，我發誓，你永遠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位！」


  呵呵……


  穆曉晨唇角，現出一絲冷笑。


  不論有多少個替身，倪若若都是唯一的，從頭至尾，善始善終。


  只可憐了她們這些替身。


  心如死灰，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因為，她居然痛到極處，突然一陣的輕鬆。


  這是死心了時，才會有的體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