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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鬧劇

  蕭婧的目光茫然地掠過蕭妤充滿嘲諷微笑的臉,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她忘記了自己本是伏在門邊偷聽的,就那樣一步跨出,站在高高的門檻外,望向跪在兩列文臣武將中間的夏昱,脫口而出:“為什麽?”


  大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投向了她,蕭婧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貿然出現會帶來什麽樣的效果,而是直直地瞪著那個背影。


  夏昱沒有轉身,甚至連最輕微的顫動都沒有,仿佛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覺,她不曾出現過,而他也不曾聽到過她的聲音。


  他隻是堅定地向著龍椅上的帝王,第三次重複道:“臣,請求與韶華公主和離。”


  堅定不移的語氣,卻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仿佛這件事於他而言再平常不過,不需要投擲任何關注,而他隻是在闡明這一事實而已。周圍人投來的目光有同情,有嘲笑,大部分人則是事不關己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景帝在龍椅上微微前傾了身子,皺眉嗬斥道:“韶華,早朝豈是你可以來得的,還不快退下!”


  蕭婧抬起頭,“既然駙馬是來要求與我和離,難道還要我一無所知地坐在家裏,等著你們來通知我被人休了嗎?”不知怎的,自從聽到夏昱那句話後,她就莫名地心慌起來,說話時也忘記了措詞,說的不倫不類。


  顯然景帝現在也沒有閑暇與她糾纏,隻是在孫允耳邊說了什麽。緊接著孫允便來拉蕭婧,低聲勸道:“公主先跟老奴走吧,您放心,皇上是不會讓您隨便給人欺負了的,您……公主,您就當可憐可憐老奴……”


  蕭婧茫然地目光落到孫允急切而擔憂的臉上,霎那間覺得所有氣力都消失無蹤,隻能任由孫允半攙扶著自己轉身離開。


  然而夏昱卻忽然直起了身子,朗聲道:“所謂七出之條,是為不順父母,無子、淫、妒、有惡疾、口多言、竊盜,公主嫁與微臣為妻後,七出之條所犯有三,公主乃金枝玉葉,臣自不能僭越休妻,隻能求聖上公斷,判臣和離!”


  景帝倏然起身指著夏昱道:“你不必再說,朕自有論斷,你無須多言!”


  夏昱卻不依不饒道:“臣自今日早朝起始已呈上奏折,皇上卻諸多推搪,微臣身為人子不能讓父母安心,就算皇上今日將臣斬首,臣亦不改此心!”


  景帝已然怒極,厲聲道:“朕說過此事改日再議,你若再不住口,打量朕真的不敢將你斬首嗎?”


  此時蕭婧尚未走遠,殿內爭論的聲音清清楚楚在耳中,她腳步忽然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幸得孫允急忙扶住,才沒有更丟人。麵對孫允的擔憂,她勉強扯動嘴角:“我沒事,我們快些走吧。”


  他們雖已離開,殿內的爭論卻卻沒有因此而停止。今日若議的是旁的事,殿中的文武眾臣怕是早就跟著爭論不休了。然而今日所議乃是皇家家事,況且又事涉平日裏是非最多的韶華公主,所以殿中群臣自是沒有一人敢出聲妄議,隻能看著夏昱膽大包天地和皇帝理論。


  眼看事情已陷入僵持,夏啟一臉躊躇,猶豫良久終於出列下跪道:“請皇上降罪,老臣教子無方。”


  武安侯殷正卻道:“皇上不若讓駙馬說清楚,韶華公主究竟犯了哪些罪條,也好讓大家聽個明白不是?”其實這番話由他說來並不是太妥當,顯然是想將此事鬧大,皆因他手握兵權,又是皇後的嫡親兄長,所以在場眾人竟無一敢當麵反駁。


  景帝忍無可忍道:“放肆,這是朕的家事,豈容你們評議!”


  殷正卻毫不畏懼,“啟稟皇上,有道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公主是金枝玉葉,,若是真犯了七出之條,也是應該休棄的,”他略微停頓了一下,“換言之,若是駙馬提不出什麽真憑實據,不能證實公主犯了七出之條,那麽這件事便是駙馬的不是了,皇上應當嚴懲才是。”


  在旁人聽來,他這話說得很是公允,因此景帝也不好反駁。好在蕭婧已經被孫允帶去了,因此他便重重哼了一聲,並沒有反對。


  夏啟有意無意地瞥了夏昱一眼,便默默起身退回到群臣中去了。夏昱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大婚當夜,韶華公主以大病未愈為借口,推脫拜見翁婆,此其一;公然拆掉侯府門樓以同行轎輦,此事未請示家父便自作主張,此其二。以上二者,皆為不順父母。”


  “自公主進門後,從未向堂上翁姑奉茶問安,每日裏隻臥病居所,此為有惡疾,不能侍奉公婆。”


  說完這兩條罪名後,他遲疑了一下,才緩緩道:“微臣迎娶公主不過數月,公主已無故與微臣爭吵數次,此為話多言……此三項,闔府仆婢皆可為證,請皇上明察!”


  景帝凝視他良久,忽然身子向後一挫,整個人無力地順著龍椅歪倒,引得周圍侍從忙不迭上前扶起。就在這是,皇後卻從龍椅旁低垂的簾幕中揭簾而出,鎮定自若地指揮仆從將景帝扶起向後殿去了,自己卻回身對眾臣道:“皇上身體不適,今日早朝暫且到此為止,改日再議!”


  本來今日這早朝已經成了一場鬧劇,在場眾臣自然是唯唯諾諾地行禮告退後便走了個幹淨,隻剩下夏啟父子和殷正。


  殷正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從仍跪在原地的夏昱身上掠過,向夏啟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在處理兒女私情上,世侄真是頗得你真傳。”


  他的語氣中含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夏啟卻隻報以微微一笑:“多謝殷兄誇獎,犬子尚不成器,怎及得令公子的本事,”他忽然露出了然之色,“說起來,若不是昱兒顧及公主的麵子,說起來公主倒還有一樁不妥,若是細細論起來,說不定會和令公子有幹係呢。”


  他這話已經說得頗為露骨,殷正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徑自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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