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魂魄離體
一路上夏昱隻覺背上女子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到得後來竟是有些斷續了。他心頭一跳,忙將她放下來,隻見她一張臉越發地黯淡了下去。
他不懂醫術,隻好去掐她的人中,直到她嘴唇上方已經被掐出了深深的指印,她才勉強將眼睛睜開一線。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焦急的臉,蕭婧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抬起手來握住他的手,嘴唇輕輕蠕動,聲音卻細如蚊蚋。
夏昱俯下身去,才聽清她在說:“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記得我?”
他有點心酸,隻安慰她道:“你放心,我會找到大夫的。”
蕭婧無力地笑笑,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越來越模糊,明明是清醒著的,卻有了隻有在夢中才會有的漂浮感。難道,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嗎?這一次,靈魂掙脫肉體的束縛後,卻又要往何處安身?大約,會成為孤魂野鬼吧。
於是,她隻是努力地抓住夏昱的衣領,在他耳邊道:“你答應我的,要為我做一件事,我隻要你記得,我姓蕭,單名一個婧字,不是你認得的那個蕭婧,而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蕭婧。”
她的神誌已出於模糊的邊緣,這番話說的也是詞不達意,夏昱自然是聽不明白,然而見她一副認真的樣子,隻有答應下來:“我會記得的。”
聽到了他的回答,蕭婧滿足地歎息一聲。夕陽餘暉為她蒼白的臉色添了些紅潤,亦給她的眼睛添了幾分神采,夏昱看著她,一時間竟有些怔忡。是什麽時候什麽地方,見過她?那樣的神態和語氣,分明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為什麽無論怎樣追憶都沒有任何印象?
假如真的從不相識,為何現在心底的疼痛那樣真實?就好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要被硬生生撕下一般,鮮血淋漓的痛!
耳畔有狼的嗥叫漸漸逼近,然而夏昱卻有些萬念俱灰的樣子,隻是呆呆坐在地上抱著垂死的女子。天邊的最後一絲殘陽也墜落了,黑暗和著狼群的腳步聲漸漸合攏來,一雙雙眼睛若隱若現。
直到一頭狼率先從草叢中撲過來,夏昱才本能地去拿劍,然而,那頭狼卻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仿佛撞上了一張看不見的網。夜色中一個男子仿佛足不沾地似的禦風而至,待看到夏昱懷裏臉色蒼白若死的女子時,他雙手微微一錯,那頭被懸在半空中的狼陡然被撕開,成了一堆毫無生氣地血肉,自半空中無力墜下。
這樣凶殘的殺氣顯然也震懾住了群狼,它們哀嚎著奪路而逃。而飛煙則已閃電般地速度掠至夏昱身前,伸指探了一下蕭婧的鼻息,站起來捶胸頓足道:“你要害死我了,還說讓我去救人,說你自己會沒事,結果就弄成了這個樣子,我怎麽和先生交待啊!”
夏昱見他的身法招式都極其古怪,肩膀上還背著一隻大木桶,不由得生出警惕之心,按劍道:“你是什麽人?”
飛煙像是這才發現他的存在似的,反問道:“你又是誰?”剛說了這一句,他就猛然醒悟過來,跺腳道:“救人要緊。”夏昱還沒反應過來,懷裏便陡然一空。
他立即舉步去追,誰知對方的輕功簡直好到了詭異的地步,不過是眨眼工夫人已經掠出數丈。夏昱雖然知道自己是萬萬追不上的,但也不能就此放棄,於是咬牙運一口真氣提步急追。
半空裏陡然一隻大木桶飛至,直向夏昱撞來,正正撞入他懷裏。夏昱本想運力將其拍出,低頭卻瞥見木桶裏竟裝了個小女孩兒,這一掌無論如何都拍不下去。方才那古怪男子的聲音隔空傳來:“兄弟,麻煩你把這孩子交給一個名叫芡實的蠱師,多謝!”
說話間,那人已去得更遠了,夏昱無論如何再也追不上。他這番交待沒頭沒尾,讓人聽得也是雲裏霧裏。
後來夏昱問過那小女孩,卻隻問出來她的名字叫阿朵,芡實是她的父親,她一個月前被一群中原人抓了去,是被剛才那人救出來的。至於她的父親現在在哪裏,抓她的和救她的都是些什麽人,她一概不知。夏昱見問不出更多情況,也隻好先帶了她趕往邊關和淳於昭等人會和,再圖計較。
那廂蕭婧被飛煙帶走後仍是昏迷不醒,氣息也若有若無,急得飛煙連口氣也不敢停下來喘,一路飛奔回了神廟。自從經過那一場劫難後,原本風景秀麗的一座山穀,竟不知怎的就破敗了下去,樹萎花枯,入目一片淒涼。
若不是神廟還矗立在那裏,飛煙真要以為自己是來錯了地方。整座山穀像是死了一般,非但沒有人聲,連鳥語蟲鳴也絕了跡。
飛煙輕車熟路地攀到了神殿頂層,一眼看到陌先生的身影仍在輪椅上巋然不動,這才鬆下一口氣。
“先生,她好像……快要死了,怎麽辦?”他抱著蕭婧站在陌先生身前,語聲焦急。
陌先生伸出已成白骨的五指,在蕭婧的眉心上方停留片刻,然後久久不曾出聲,隻是連聲歎息。飛煙被他的歎息聲弄得心煩意亂,開口辯解道:“先生,這事……不能怪我,是她要我去救一個人的,結果我去了再回來就沒找到她……再看見她的時候,已經成這個樣子了……”
他雖然極力推卸責任,然而低頭看了蕭婧一眼後,卻又極為不情願道:“好了,就算是我辦事不力好了,先生,你救救她吧。”
陌先生卻搖了搖頭,飛煙一下子急了:“先生……她要是死了,不就沒法子了嗎?你不是說隻有她才能撥亂反正什麽的……要是她死了,先生你會怎麽樣?我又該怎麽辦啊!”
陌先生這才終於開口:“你難道忘記了,我已經沒有一點法力了。”
飛煙登時更加沮喪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哀哀道:“那完了,連先生你都沒有法子了,這次是要完蛋了。”
陌先生卻又搖搖頭:“未必,她會不會死,誰都沒有辦法替她決定,一切全在她自己。”
飛煙愣愣地抬起頭:“什麽意思?”
“她的這副身體,根本早就死了,是她想要回來的意誌讓魂魄得以在這個殘破的軀殼裏苟延殘喘,如今她之所以會這樣,怕是對這裏心灰意冷了,所以魂魄才會出現離體的症狀,所以,去留都隻在她一念間,任何人都無法替她決定。”
這一番話聽得飛煙雲裏霧裏,然而陌先生本來也不是對他說的。
飛煙茫然地低下頭,隻見蕭婧的眼皮竟有些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