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說客
「侯爺稍安勿躁,別上火。」袁先生依舊從容淡定,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侯爺如今的處境可不太妙吶,在下是來幫助侯爺、為侯爺指點明路的。侯爺是個聰明人,相信不用在下細說,也該明白了吧!」
年東南氣極反笑,冷冷說道:「我懂,你不就是來給晉王做說客的嗎!想讓我跟隨晉王謀反,你們做夢!我問你,」
年東南殺意頓現,逼近袁先生冷冷問道:「是不是你們派人跟余副使說了什麼?是不是你們挑撥離間?」
「侯爺,」袁先生迎視著他的目光毫不示弱,道:「晉王是誠心誠意想要跟侯爺您合作,又怎麼會使出那種下三濫的手段?這件事情,我們王爺和世子同樣很納悶。」
「真不是你們?」
「在下可以對天發誓!」
「就算不是你們,我也被你們王爺連累了!」年東南頓感無力。
「侯爺,」袁先生神色一肅,正色道:「您不妨好好想一想,如果皇上信任您,又豈會如此捕風捉影?如果皇上不信任您,即使無中生有,又有何奇?難道這些年來侯爺您還沒看清楚嗎?皇上如今重用文臣,根本容不下像您這樣世代功勛的武將世家,皇上,是遲早要辦您的!侯爺是個明白人,只可嘆當局者迷!如今區區一個欽差副使就敢算計侯爺、敢做主擄走夫人和大公子,皇上的意思,還不夠清楚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侯爺運籌帷幄、殺伐決斷,若一生一家斷送在這猶豫上頭,將來上斷頭台的時候,侯爺回想今日種種,試問能甘心嗎!」
年東南不得不承認,袁先生字字句句都說在了他的心坎上,千不該萬不該,德文帝不該觸動他的底線。
「哼,」年東南冷笑道:「晉王和皇上,也不過一丘之貉罷了!他們皇族之中爭權奪勢,我沒有興趣攪合!我也不想當大齊的罪人!」
「罪人?」袁先生冷笑道:「晉王是先帝的親兄弟,也是鳳子龍孫,這大齊的江山誰說註定就只能屬於當今?晉王同樣有資格爭取!再說了,當今繼位之後所作所為,別人不清楚,永安侯還看不清楚嗎?我聽說官制在九月份就要改,到時候天下勢必大亂,要說罪人,當今才是罪人!侯爺怎麼跟凡夫俗子一樣那麼迂腐!」
年東南盯著袁先生,久久不語。
袁先生被他看得有點兒頭皮發麻,下意識的低頭往身上掃了一眼,勉強笑道:「侯爺這麼盯著在下看,在下有什麼不妥嗎?」
年東南緩緩說道:「你主子的心思埋得可夠深的,打擊楚王,扶持太子上位,也在他的計劃之中吧?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是嗎?」
袁先生笑笑,道:「侯爺不愧是年家後人,在下真是服了!王爺雄才大略,世子爺更是青出於藍,侯爺與世子爺亦有過交往,相信定也有所感悟吧?不錯,當今繼位、楚王下台,這其中我家主子的確動了手腳,可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先帝身上不是嗎?只能說,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啊!」
年東南只是冷笑,又道:「那麼我呢?你主子打從什麼時候起盯上了我?」
袁先生笑道:「很早,侯爺回年家、繼承爵位之後沒有多久。因為在西北這一片是年家的勢力範圍,王爺想要成就大事,就繞不開侯爺!侯爺,王爺是真的很欣賞侯爺,還請侯爺仔細考慮考慮!」
「沒有什麼好考慮的——」
「侯爺!」年東南話還沒有說完,袁先生便打斷了他,說道:「在下還會再來的!王爺說了,事成之後,裂土封王,封地任憑侯爺親自挑選,封地上一切事務侯爺可自行做主,王爺絕無二話!侯爺若是不相信,王爺可以給得出憑證!等事成之後,再賜下丹書鐵劵。」
說這話的時候,袁先生心裡也在暗暗嘆息。
一年來一年去,晉王的年紀也漸漸的老了,他已經沒有年輕時候那麼能忍了。換句話說,他已經失去了像年輕時候那般能忍的資格了。這是他畢生為之奮鬥謀划的目標,他不想帶著遺恨離世,哪怕在京城中那把龍椅上只坐一天,那也是遂了心愿!
所以,這絕無僅有的條件,他也豁出去開給年東南了。
這是絕對巨大的*,相當於組建獨立的附屬國。隨著袁先生話音落下,年東南的心忍不住劇跳了一下。饒是他不愛榮華富貴、不貪戀權勢,聽到這樣的話,仍然覺得怦然心動。
也許,他如今的心性跟從前也不一樣了。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他也要為兒女們著想。受制於人,等於始終有把利劍懸在頭頂上。這種日子他過過也就夠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們也過著同樣的生活。
「侯爺,在下告辭。」袁先生見年東南不語,心中略略有了底,起身拱手,辭別而去。
年東南沒有做聲留他,就這麼看著他轉身從容離去。也許,他真的需要好好的考慮考慮……
心裡頭裝著事,年東南便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春霞將他的變化看在眼中,問他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得到他沒有說實話,而是拿了些別的話來搪塞她。兩人做夫妻這麼多年以來,他是第一次這麼對她。
春霞忍不住心頭一沉:恐怕要出大事了!
他不說,她亦不忍相逼,她心裡早已打定了主意,無論他怎麼做,她是他的妻,總歸會跟著他、站在他的身邊便是了。無論結局如何,他們總歸要在一起。
這日,柳青禾忽然稟報:和雲不見了!
「不見了?」春霞愣了一下,方道:「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柳青禾道:「前一陣子,她說晚上睡不踏實,求了去城外的秋華庵里小住,好抄經念佛驅邪。可是剛才秋華庵里的主持師太來了,說和雲不見了!」
「她逃走了?」春霞便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柳青禾道:「主持師太說,和雲在尼庵里堅持不要人陪同,獨自一個人住了所小院子,備了柴米油鹽,從裡頭鎖了門,基本上半個月才叫人要一次東西。這一回主持師太見過去了半個月好幾天也沒見動靜,在外頭叫又沒聽見答應,於是便叫人砸了門,進去才發現,裡邊早已經沒了人,和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主持師太不敢隱瞞,立刻便趕進城來稟報,這會兒正侯在外邊廳上呢!」
春霞又細問了幾句,便道:「倒看不出來,這個和雲竟有如此心計!罷了,她既然逃走了就走了吧!」
她的存在對府上來說也算不上什麼,根本也沒有存在感,走了也就走了!
柳青禾也是這麼想的,便笑著應了一聲,又問:「那麼秋華庵里主持師太——」
「就說這件事情咱們知道了,府上自有主張,不必她再過問了!這事兒,叫她也別往外頭說去!讓她回去吧!」春霞想了想,便道。
柳青禾聽畢,便照著如此出去吩咐。
春霞和柳青禾做夢也沒有想到,和雲失蹤,竟會惹出天大的亂子。由此作為導火索,年東南也終於下定了決心,在袁先生再次出現的時候,終於拿定了主意……
就在這天晚上,年東南和春霞剛剛就寢,銀杏急急的在外頭喚著「侯爺、夫人」,壓低著聲音稟道:「侯爺,夫人,太子爺來了!請侯爺和夫人趕緊出來看看吧!太子爺——」
不等銀杏說到後邊,光聽到一句「太子爺來了!」已經足以將年東南和春霞從*榻上驚醒,兩人相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震驚,急急忙忙起身穿衣,連忙迎出廳去。
太子在這個時候來到西北,又是大晚上,京城中肯定是發生大事了。
年東南和春霞來到偏廳,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太子叫了聲「師父、師娘!」大哭著撲了上來,撲進春霞的懷中,緊緊的抱著她不放。
年東南和春霞嚇了一跳,僵在了當地。
「別、別哭,別哭啊!」太子哭聲悲戚異常,春霞從來沒有見過哭成這樣的太子,有些笨拙的輕輕拍拂著他的背後,柔聲道:「發生什麼事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慢慢說,不要著急!」
太子只是哭,誰勸也勸不住。年東南往他身上看去,這才發現他身上的狼狽,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普通湖綠色長衫,衣襟下擺處沾滿泥濘,不知被什麼東西勾得絲絲縷縷裂開了好幾處,靴子上也沾滿塵土。
他的身上,哪裡還有半點一國儲君的模樣,分明一個逃難的難民。
「好了,我看你一路上也累了,快坐下歇歇,先洗個臉換身衣裳、吃點東西再說吧!到了這兒,就安全了,沒人能傷害你,知道嗎?」年東南難得對他語氣溫和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