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秘辛
雖然方才我與意容已測了一次,然而麵對此情此景,我隻得又取了指上鮮血滴入器皿之內。意容見我如此,不敢有話,亦低頭照做。
秦惑並未似李太醫方才那般用淬了藥的銀針攪拌,而是自醫箱內取出一隻瓶子,將其中液體分別倒入四隻銀器之中。
我幾人盯著器皿仔細查探,但見片刻之後,隻有獨孤太後之血能與段竟琮相溶,而其他的器皿之內皆呈相斥景象。
段竟瑉見狀對秦惑道:“再驗王後之血。”
秦惑便又取了兩隻器皿,將我指上鮮血分別滴入其中。段竟瑉及意容也將自己血液滴入麵前的器皿之中……相同的工序過後,我與段竟瑉、段意容的血液皆相溶了。
段竟瑉見狀隻冷冷對秦惑道:“你來向太後解釋。”
秦惑便道:“草民方才所製藥水,乃是用於測查二人是否血親。若二人為血親,滴了這藥水之後,血便能相溶,否則便會相斥……”
“母後可還需再招太醫院前來鑒定?”段竟瑉冷道。
獨孤太後此時卻異常平靜,目光從我與段竟瑉、周賜錦麵上掠過,最後停在意容麵上,淡淡道:“不必了。天家醜聞,無需外人知曉。”
段竟瑉聞言厲聲道:“你這是承認了,段竟琮並非父王血脈!”
獨孤太後聞言發出了淒楚笑聲,直令人毛骨悚然。她笑了半晌,方狠狠對段竟瑉道:“哀家早該將你殺了以絕後患!當初一時心軟……果然天意……”
段竟瑉聞言怒道:“獨孤賤婦混淆王室血脈,來人!將獨孤氏拿下!”
“且慢!之前一直並未言語的我此刻方道:“我想先聽她將來龍去脈說明。”
獨孤璧琴聞言卻冷笑對我道:“你休想!”
“母後!”段意容此時已哭道:“你混淆王室血脈,怎得這樣糊塗?”
段竟瑉也看了一眼段意容,威脅道:“獨孤賤婦若不如實說來,我便要你全族為我母妃陪葬!”
獨孤璧琴聽聞此言,已漸漸癱軟在椅子上,麵上卻仍舊帶著強作鎮定的神情,冷冷歎道:“秦惑測的不錯,琮兒確非段祈奕血脈,他是我與言峰的兒子……”
她又指著我道:“言問津是段祈奕和那個賤人所生的孩子!”
我再一次聽她喚我母親為“賤人”,心中氣憤難當,便厲聲出口:“我不許你侮辱我母親!”
“我怎是侮辱她了?”獨孤璧琴恨聲道:“她在宮裏魅惑段祈奕,出了宮又魅惑言峰……就是個狐媚賤人!”想是過於激動,此時她的聲音已顫抖起來。
“我獨孤一族乃涼寧百年公卿世家,實力之大不容小覷。當年段祈奕身為武侯,勢力微弱,本已沒有了競爭王位的籌碼,誰知此時他卻提出要與我獨孤一族聯姻……”
獨孤璧琴繼續道:“我那時早已與言峰定了親,可段祈奕卻直言要娶我為妻。父親貪圖王室榮光,便悔了與言家的婚事,將我嫁給段祈奕,作了武侯正妻,還拚盡獨孤全族的勢力輔助段祈奕登上了涼王之位……”
獨孤璧琴竟和父親定過親!我想起當初她奏請承武王欲將我賜婚給段竟琮時,的確曾經失言提及她是許過人家的,可我卻萬萬沒有想到,她曾經的未婚夫婿竟會是父親!
原來,這一場孽緣,從三十年前便開始了……
此時殿內異常寂靜,但見獨孤璧琴看了看床榻上猶在昏迷的段竟琮,眼中柔情盡現:“那是我與他的孩子……原本我並不想將他生下,可當時多有妃嬪懷孕,這其中不乏身家顯赫又得段祈奕寵愛的女子。若不是我娘家使了手段,隻怕等不到琮兒出生,太子之位便保不住了。原本段祈奕已對我害他無嗣一事有諸多不滿,就是因為知曉我有了身孕,他才沒有廢了我……所以我便決定鋌而走險,將孩子生下來!”
“你承認了!”段竟瑉麵上青筋盡顯,似在強壓自己的憤怒:“當年後宮之中多有妃嬪懷孕,皆是你獨孤氏做了手腳,父王才子嗣單薄。那我母妃,便也是你害死的了!”
獨孤璧琴冷笑一聲:“她既敢趁我產後調理之際,勾引段祈奕懷了身孕,又瞞著我生下男嬰,便早已成為眾矢之的,哪裏還須我親自動手?恒黎宮裏多的是生不出孩子的怨婦,也多的是見不得旁人生養的賤人!”
她漸漸平靜下來,道:“你母妃的死,是敬妃做的。”
敬妃……我聞言心中一驚,獨孤璧琴手腕果非常人。敬妃馮若芸是慶明公主段意功的生母,而段意功如今已是許景還的妻子……
獨孤璧琴必是知曉許景還與段竟瑉交好,才故意以此挑撥他二人的關係。以段竟瑉的敏感心思,即便他此刻不會全然相信,恐怕心中也會存下疑慮,漸漸與許景還生分起來。
段竟瑉聞言果真雙眼泛紅道:“賤婦休要挑撥我與請存的關係!”
獨孤璧琴聞言神態自若道:“我到了今日這個地步,為何還要騙你?你母妃出身低微,不過是奉清送來的美人,即便生下男嬰,孩子日後至多是封侯而已,難道還能爭了琮兒的太子之位?既然對我獨孤氏和琮兒構不上威脅,我又為何要害她?你若還是不信,大可當麵去問問馮若芸那個賤人,看我說得是真是假。”
段竟瑉聞言漸漸沉默起來,一時間寢殿之內隻能聽到眾人急促的呼吸之聲。
便在此時,獨孤璧琴又對段竟瑉道:“說來這些年我並未虧待於你。其一,你母親之死與我無關;其二,你養在我膝下多年,我亦曾護你周全無恙;其三,你十五歲便封侯出宮,一人獨享閔州食邑,我曾助你一臂之力……瑉兒,你今日當真要對我母子趕盡殺絕?”
段竟瑉聞言冷笑:“我母親之死是否與你無關,尚待商榷,即便你未有直接參與,必也是冷眼旁觀見死不救,此其一;你雖撫養我多年,卻別有居心,隻為將父王子嗣皆攥手中,保你後座無憂,此其二;你在父王麵前勸諫為我封侯,無非怕我影響段竟琮繼位,我一人獨享一州食邑,早得旁人眼紅,是你將我推至風口浪尖,此其三。”
段竟瑉狠狠道:“你的諸多借口,樣樣牽強,卻還有臉麵來求一條生路!單憑混淆宗室血脈一條罪責,便足以將你獨孤氏滿門抄斬,更甚者株連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