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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婚事(三)

  “寡人這裏有一塊鳳鳴玉,同龍吟劍乃是絕配,寡人這便代子言贈予小姐,不知小姐可願接受?”言罷蕭欒已將鳳鳴玉遞上。


  我垂眸看向這塊通體透白的美玉,的確是塊好玉。龍吟劍,鳳鳴玉,這玉的象征意義已是不言而喻。


  不知蕭逢譽對蕭欒是說了些什麽,蕭欒竟會親自對我提起此事。


  我惶恐之餘,更多的是尷尬,正蹙眉思量著應當如何再回絕一次,但聽蕭欒已悠悠道:“寡人從未見過子言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從前初聞言小姐之時,尚且還帶著些疑問,今次一見卻也知曉子言的眼光確然不凡。”


  我聞言抬首看向蕭欒,低低道:“君上,問津何德何能……實不堪受殿下這般愛重……”


  “言小姐莫要謙虛了,”蕭欒笑道,“小姐如此人才,絕不遜於須眉男兒,比之那些一味風花雪月琴棋書畫的閨閣女子,言小姐之才天下已尋不出第二位來。”


  “君上過譽了。”我隻得回絕道:“言問津蒲柳之姿,又曾婚配他人,實不能與王孫殿下匹配……”


  蕭欒聞言卻又是一陣笑意:“若是因為此事,言小姐大可不必介懷。我九熙民風開放,寡人亦不是迂腐之人。子言將來是要繼承我九熙王位的,隻有言小姐這般心性與才華,可得與子言相配。何況子言早已對小姐情根深種了。”


  蕭逢譽並不像是個會糾纏不休之人,應是不會在自己失利之後又請出蕭欒來做說客。思及此處,我已不自覺問出了口:“問津鬥膽,敢問君上,今日贈玉之事,可是王孫殿下之意?”


  蕭欒聞言斂去笑意,將錦盒收回,仍端在手中,道:“是寡人之意,子言尚且不知。”


  原來蕭欒並不知曉我已回絕了蕭逢譽。思及此處,我忽然如釋重負,於是又低低回道:“問津惶恐。請君上恕罪。此玉太過貴重,問津福薄,乃是不祥之人,實在不堪消受……”


  蕭欒聞言並未動怒,隻淡淡道:“言小姐既然無意,寡人亦不會勉強。不過還是失禮敢問一句,能教言小姐拒了子言之人,可是平覆侯褚雲深?”


  莫非蕭欒的洞察力如此之強?我腦中不過一念之閃,已連忙出口否認道:“並非黎侯,問津心中之人,乃是舊應太子楚璃。”


  我並未扯謊。那夜我和褚雲深已說得清清楚楚,他如今對我而言,隻是故人罷了。縱然他是楚璃,可在我心中,他已不是從前的楚璃了。


  我同褚雲深,正如他那日所言:緣分已逝,交情長存。


  我所愛之人,是舊應太子楚璃,並非奉清平覆侯褚雲深。


  蕭欒見我如此誠懇,大約也是信了。他麵上浮過一絲悲憫神色,才又低低對我歎道:“如今幾國後輩之中,唯有平覆侯褚雲深能與子言不相伯仲……寡人還以為,言小姐心儀之人必是平覆侯無疑……不想卻是……應太子故去多年,言小姐又何必如此執著。”


  我聞言亦浮起一絲苦笑:“問津眼下隻心係征戰一事,已無暇顧及兒女私情。再者如今也是心如死灰了。多謝君上掛懷。然君上與王孫殿下此番厚愛,問津隻怕是要辜負了……”


  “情殤之苦的確錐心……寡人不勉強言小姐……”蕭欒不愧是一國之君,風範確然非常人可比。他此時已恢複了先前那番笑意,重新將鳳鳴玉擱入錦盒內,轉身放回禦案之上,笑道:“是子言福薄,看來寡人隻能為這鳳鳴玉另尋她主了。”


  我輕輕一笑,正待同蕭欒客套幾句,此時卻忽聽一陣開門聲響起,蕭逢譽已匆匆步入其內,麵上帶著些焦急之色。


  蕭欒見他不待通傳便逾矩而入,立時蹙眉道:“何事如此失禮?”


  蕭逢譽看了看立在一側的我,麵上有些焦急之色:“孫兒聽聞王祖父傳召言小姐……不知可是奉清局勢有異……是以才……”


  “放肆!”蕭逢譽這托詞實在牽強,蕭欒自然也聽了出來,已是動了怒,一拍禦案對他斥道:“你以為寡人召言小姐前來所為何事?寡人就如你所想那般不能容人?!”


  蕭逢譽此刻正臉色蒼白,額上還有細密汗珠,想是得了消息我被單獨傳召,才匆匆趕來。如今正是炎夏伏天,自然是生了汗的。


  他這是關心則亂,大約以為我拒絕了他,蕭欒會因此動怒而對我不利。無論如何,他祖孫兩人如今這般,皆是因我而起,思及此處,我不免存了些愧疚之意,忙對蕭逢譽道:“殿下莫要誤會,君上同我相談甚歡。”


  蕭逢譽這才連忙下跪,麵上帶了慚愧神色,低低道:“孫兒知錯……”


  蕭欒見狀卻更是大怒,一甩手將案上的朱批奏章扔至蕭逢譽身上,道:“你果然是知事了,越來越逾矩!寡人所言你是句句不放心中!如今竟還暗自揣度聖意,你是等不及寡人殯天,欲造反了嗎?”


  蕭欒這話雖是氣話,卻也讓人心驚。此刻連我也被這氣勢所懾,連忙一道下跪對蕭欒請道:“君上息怒!殿下不過是關心問津,才一時衝撞……君上千萬保重龍體……”


  “不必為他求情!”蕭欒此刻仍舊怒意不止,端了案上的錦盒對蕭逢譽示意,道:“寡人這是知曉你對言小姐的心意,特特拉下老臉為你求娶,欲以鳳鳴玉下聘!”


  但見蕭欒已氣得胸前起伏不斷,平複好一陣子才繼續斥道:“難怪你這些年也尋不到一個可意的……不怪言小姐不樂意!”


  他這一句話正戳在蕭逢譽的痛處,也正是他祖孫二人越發生分的關鍵所在。我側首瞧著蕭逢譽,他聽聞此言果然麵色更是煞白,也不看我,隻再次叩首,對蕭欒道:“從前是孫兒不懂事,白費了王祖父一番苦心……”


  他停頓了片刻,似是攢足了勇氣,才俯首出口稟道:“這幾日孫兒已想得清明……孫兒願即刻迎娶涼寧澤福公主,為正妻。”


  正妻!原先不是說,澤福和親九熙,是做側妃的嗎?如何又變作正妻了?

  我側首死死盯著蕭逢譽,然他卻隻一味低首叩拜在地,並未瞧我一眼。那神情,是決絕到了極點。


  丹墀上的蕭欒好似也是頗感意外,他蹙眉看了我一眼,才又對蕭逢譽道:“從前寡人如何相勸,你都將婚事一拖再拖,如今怎忽然轉了性,欲成婚了?”


  蕭逢譽卻並不起身,隻低低道:“從前是孫兒辜負王祖父的一番苦心,如今孫兒自覺已二十有六,理應早日成家,為九熙綿延香火,為王祖父分憂,以承國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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