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坦誠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逢譽才終於起身,將我擁入懷中,然他右手卻還緊緊握著我,不肯鬆手。他身上獨有的龍涎香氣緩緩襲來,那是一種完全不同於楚璃的味道,有些陌生,有些熟悉,卻能教我無比安心。
我見他一直無話,想要打破這僵局,便僵著身子脫離了他的懷抱,笑問:“怎麽,你不信我方才說的話?”
蕭逢譽仍舊握著我的手,那掌心的溫熱之意越發向我傳來,就如同他此時此刻所說出的話語一般,直教我暖入心扉:“言兒,隻要是你說的,我都信。也請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護你周全,讓你一世靜好,再無風雨。”
一世靜好,再無風雨……我想這是他身為一國儲君,能為我做出的最重的承諾了。雖說不是我心中想要的一山,一水,一心人,然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能讓我一世靜好,已是極為難得。
我再一次緊了緊被他握著的那隻手,輕輕笑道:“我信你,子言。”
聽聞此言,蕭逢譽這才又長舒一口氣,斂了眸中的激動之意,對我笑笑,道:“四年了,我終是等到了這一天。言兒,你知道嗎?若是再久一點,我都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堅持下去……我原還以為,我與你之間,已是無望了。”
他如是一說,又教我忽然想起前次我來風都時,因為我拒了他的心意,他便提出要迎娶澤福公主,且還當著蕭欒的麵故意用冷情的言語刺激我。我自問並不是個記仇的女子,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再想起這件事,我心中竟還是有些不悅。
於是我便有心為難他,斂去笑意道:“所以你那時便主動提出要迎娶澤福?還刻意在我麵前說出那番傷人的話?因為無望,你才想要斬斷情絲?”
蕭逢譽聞言一愣,須臾方又歎道:“都過去這麽久了,你竟還記得……”他偏頭想了一瞬,繼續道:“足有一年多了……”
我點點頭,擺出一副正色麵容,回他:“我一直記得此事,且還難以釋懷。你在朝陽殿上提出欲迎娶澤福公主時,將話說得那樣決絕,我心裏頭一直是記恨你的。”
我自認這番話說得已是無比鄭重其事,然蕭逢譽卻好似很是開心,對我綻放出一個邪魅的笑容,戲謔道:“原來你是吃醋了……不過這醋也釀得太久了,直過了一年多才讓人聞出酸味來,你當真是後知後覺。”
說完這番話,他才又整了整神色,對我解釋道:“其實當初我是怕王祖父對你狠下殺手,才主動提出與澤福公主成婚一事的。畢竟王祖父心中知曉,唯有你才能牽製我……你若不能留在九熙,他又豈會輕易放你離去,日後再讓你掣肘於我,為九熙國祚平添後患?”
“可君上終究還是疼你的,所以才會放了我。”我對蕭逢譽回道。
他聞言點點頭,亦是不無感慨:“王祖父的確還是疼我的,從前是我太過不孝,為了你三番五次違逆他的心意……不過好在如今已是雨過天晴了。言兒,你可知,當初我的確想借成婚一事忘了你,我以為隻要我與澤福公主完婚,便會對你絕了念想……”
他輕輕歎了口氣,隨即又笑了起來:“也許真是天意弄人,迎澤福公主進未央宮的那日,我原是想讓你前去觀禮,刺激你的。豈知澤福公主見了你,竟會當眾喚你‘王嫂’,教我知曉了你的真實身份,也讓我又對你起了愛憐之心……”
他說到此處,我忽然想起了澤福入未央宮那日,他在衝動之下對我的作為,麵上便有些尷尬。蕭逢譽應是也想起了那件事,話語明顯有所停頓,而後又尷尬地輕咳一聲,轉了話題道:“好在澤福公主也是明白事理的,並未步步相逼,你不在風都的這段時日裏,她倒是對我講了好些你從前的事。”
這一次輪到我輕挑眉峰,詢問道:“澤福對你說了什麽?”
蕭逢譽見我這番模樣,連忙幹笑兩聲,道:“她講得自然都是你的好話……我聽她說得多了,對你的心思便又重了幾分。原先王祖父見我常往玉傾殿裏走動,還以為我對澤福公主上了心,然他又何曾會想到,我與澤福公主倒是因你而親近了許多,成了好友。”
這倒是連我也未曾想到的,原來澤福與蕭逢譽竟因我而有了交情。我聞言又笑了笑,道:“所以你聽聞黎侯成婚,去麵見君上請求退婚時,君上才會如此動怒?”
蕭逢譽聞言恍然,反問我道:“平喬都告訴你了?”然不待我答話,他卻又已坦白道:“的確如此,當時我聽聞黎侯辭官,你隨之相伴,我便告訴自己對你應當死心了。豈知後來峰回路轉,教我知曉了他另娶之事,這才決定孤注一擲,再做最後一次努力!”
孤注一擲,最後一次努力……
原來他是抱著最後的決心,才會借著護送褚昭昭回清安的機會,遣平喬去向我表意的。可若非當時平喬無意中透露了盛謹喪父之事,讓我猜出了蕭薑雁與連瀛的關係,恐怕我也不會生出其後那些費心計較,最終也不會下定決心前來風都……
這樣一想,我與蕭逢譽如今能走到這一步,果然是天意使然。
我看著蕭逢譽那一張雌雄莫辯的絕美容顏,心頭隻覺異常柔軟。從前我雖曾和親應國,又曾與段竟琮成婚,然而說起來,卻皆非我的意願,我也並未真正思慮過要如何去做一名妻子。隻有這一次,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我竟是將要嫁人了……
猶記得前次在這未央宮中,因著澤福公主的失言,蕭逢譽知曉了我曾是涼寧暄後,我也因此將我近年來所經曆之事盡數告知於他,包括我從前的兩段婚事。雖說從眼下看來,蕭逢譽好似並不在意我的婚史,然而這並不表示,他以後也能毫無芥蒂。
再者言我從前與楚璃、段竟琮皆是行為有度,並未逾矩,也沒有必要對蕭逢譽隱瞞下去。於是我還是斟酌片刻,強忍了羞赧之意,坦誠道:“ 子言,有一件事,我須得如實相告。我迄今為止,仍是完璧之身。”
蕭逢譽聞言,並未如我想象中那般驚喜,他隻是輕輕撫了撫我垂在肩頭的青絲,憐惜地道:“言兒,我並不是狹隘之人,我若當真在意此事,也不會癡戀你許久了。我不問你,隻是不願你舊事重提,再添傷懷……”
他執著我的雙手,繼續道:“從前的事你莫要再想了,你隻需記得,往後你的喜怒哀樂,將由我盡數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