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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不是同情

  趙明誠向著娘子看了一眼,登時渾身一熱,也忙著幫娘子與爹爹說道:“同鄉情誼,親家名分,不論如何說來,我們都應該去救救親家,救救恩師啊。”


  “怎麽,你們……”趙挺之指著自己的兒子,指著兒媳,左看看,右看看,心裏想道:“這兩個後生怎麽就這般氣我呢?要挾我嗎?”


  凝眸深思,趙挺之將手一背,轉過身去,朝向門外看去,眼神之中,露出焦急與不定。


  李清照盯著公公,臉上登時露出喜色來,心裏想道:“瞧公公的樣子,像是被我給說動了,不論如何,我需要再與他求上一求。”


  心裏想罷,李清照推了推相公,與他示意再次相求。


  一麵推動相公向前,李清照也一麵向前,終於站立到公公身後,與之一動,心裏雖然有些害怕,畢竟自己還從未和公公好好交心說說話,都隻是敷衍一下而已,可是現在不同往日,自己父親是去是留,或許就在此時一刻,便在自己手中了。因此自己不論如何都要用盡全力,哪怕是被公公打罵。


  李清照根本不管其他的什麽了,將手向前一伸,一把拽住公公的衣袖,登時熱淚又奔了出來,哭泣了一聲,隨即又是一麵啜泣一麵說道:“公公救一救家父吧。”


  趙明誠本來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娘子給拽著向前,自己本身就是不知為何,猶豫了片刻,見娘子向前將家父的衣袖給拽住了,便在心裏想道:“我也去求。”


  因此猛然向前,還不等家父反應過來,他也將家父衣袖給拽住了,並且比娘子還有過之,登時又是“撲通”一聲,跪倒響動,十分大聲。


  趙挺之內心猶豫,卻見自己兒子突然跪倒,又見兒媳如此糾纏,還真就沒有了主意,心裏想道:“兒媳若還是像往常一樣,我倒還覺得可以麵對,如今她如此嬌嫩,就來這樣求我,我也不知應該怎麽辦了。”


  李清照見相公跪倒,心裏也是急中模仿,想道:“我若跪下,公公必然會心疼的。哪怕他隻是心疼我肚子裏的孩子。”


  於是將手握著公公的衣服,慢慢地將身子向下移動,李清照漸漸向下屈腿,突然也是“撲通”一聲跪倒下來。


  趙挺之表麵驚訝,將手向前一伸,伸到了兒媳麵前,忙說道:“有話好說,你可切莫這樣,快起來。”


  趙明誠趁機湊過來與爹爹說道:“若爹爹答應,娘子她便起身來。”


  趙挺之真是猶豫兩難之時,忽然聽兒子過來煩自己,臉色一怒,伸胳膊就要掄過去,卻被兒媳給止住了。


  李清照見公公著急的模樣,便知相公方才說到了公公的氣頭上,因此伸手加以阻撓,同時神情說道:“公公你看,清照懷有身孕已六月了,十月懷胎,一朝誕下兒子來,可是趙家的後人呐,公公。”


  趙挺之著急,雖然還對這個兒媳有些不滿,卻也是念她女子柔弱,又不是與自己的競爭對手,因此於情於理,都不願與兒媳翻臉,現在這個情況,竟然是兒媳將自己逼迫到這個地步了。


  咧著大嘴,趙挺之將手向後抽回,內心焦慮,隻得歎息。


  趙明誠雖然對家父也有幾分懼怕,卻是救恩師心切,現下見家父又將手抽回去了,因此內心勇氣上來,又是一挺身子,與家父道:“爹爹,人人都說你是與人友善,而且不吝相助的。與旁人如此,那與親家還等什麽?不是主動去救,還是什麽?”


  趙挺之憤怒著指著兒子說道:“你少與我戴高帽,你那些心腸,以為為父不清楚嗎?”


  李清照道:“公公,清照肚子裏可是趙家的骨肉啊。”


  趙挺之與兒媳雖然也是予以怒色,卻還是柔聲道:“這個我知道。”


  李清照道:“求公公看在孩子的份上……”


  趙挺之終於按捺不住,與兒媳道:“你是在與我邀功嗎?你生一個孩子,我們全家人都要圍著你轉嗎?”


  李清照將心一橫,也不管其他的,公公這話若擱在平日裏,自己定然會因薄臉皮而羞於見人,不再敢亂說話了。不過今日並非往日,自己內心隻想著要去救家父,別無他想了。讓公公說上一句兩句又有什麽?

  趙挺之話一說完,內心便後悔了,想道:“清照今日因為這個事情可是都暈了過去,我可是專門過來看她的,怎麽說著說著,竟然責怪她了?”


  雖然心想著兒媳方才的行為話語確實太過放肆,不過仔細想來,誰人不想著家人?因此兒媳因她爹爹李格非而和自己鬧,那也是正常。倒是自己,方才將話說重了。


  抹了抹嘴,趙挺之俯身與兒媳道:“清照,公公方才並非有意怪你,隻是我一時緊張,無奈……”


  李清照忙搖頭,盯著公公看,道:“清照不在意。若公公能將爹爹救回來,哪怕是天天說清照,清照也是願意聽的。”


  趙挺之無奈道:“你願意聽,我卻沒時候說。”


  趙明誠道:“難道爹爹就看著恩師遠走回鄉去,任他人唾罵嗎?”


  兒子不說李格非還好,他一提李格非,趙挺之便又是登時氣上來,與兒子道:“唾罵了才好,你以為我和李格非有多好的交情嗎?你這個孩子,我說你……”


  他待要說“你這個孩子沒有腦子,替人說話也要分時候”,卻因兒媳在場而不好意思說出來,話隻說到一半,卻是不說了,隻是對兒子怒目。


  李清照才不管公公如何,她隻關注自己的事情,忙道:“清照知道,家父與公公之前或許是有過節,不過那都是過去了。後來我們兩家聯手將蔡大人給告倒了,不是嗎?公公又不嫌棄清照,給相公和清照大操大辦,成全了我們二人。我們兩家算是一起的,一家人了。如今家父有難,公公,你……”


  趙挺之聽聞兒媳說話,每次都不一樣,卻都變著法地在求自己,內心對眼前這個女子心也喜歡了起來。


  自己雖對李格非可是恨之透頂,卻對他這個女兒不禁喜歡了起來。


  不過再想想兒媳說的這件事情,趙挺之還是堅持己見,雖然兒媳與自己說是“何況人間父子情”,可那情終究是她李家的,不是趙家的。自己若對兒媳心軟,卻對自己一家人怎樣?到時候蔡大人怪罪下來,自己一家人不又中下懷嗎?


  蔡大人上次被擠出朝廷,定然對自己也是心存恨意,因此自己不可去趟渾水去。


  李清照看著公公麵部複雜的樣子,心裏想道:“公公怕是琢磨不定,我還需再與之說上一說才好。”


  她未張口,卻聽公公道:“你們都起來說話。”


  李清照見公公麵色威嚴,實在覺得難以抗拒,真不知為何,此時竟然有些害怕公公了。


  呆呆看了公公兩眼,李清照又回身看看相公,便與相公互相攙扶著站立起身子來。


  趙挺之與他們道:“你們跪了半天,竟不知累嗎?”


  李清照道:“替父求情,何累之說?”


  趙挺之點頭,卻還是一臉嚴肅的樣子,說道:“有理。清照,你是一個孝順的孩子,為父深感欣慰。你剛剛醒過來,大夫可說了,不可激動亂動。因此老夫過來看看你,你現在沒事,便去睡覺,好好養著身體。公公婆婆將這房間讓給了你,可算是給夠你麵子了。”


  李清照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不是在說家父的事情嗎?怎麽公公對家父閉口不談呢?


  趙明誠忙道:“娘子由我來照顧,隻是恩師的事,還求爹爹幫助一把啊。”


  趙挺之著急與兒子道:“你亂說什麽?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李清照道:“對,公公,清照的身體很好,多謝公公掛念,就是家父的事情……”


  趙挺之還想著隨便說幾句關心的話,便即轉身走呢,卻還是被兒子兒媳給攔住了,如此一來,他內心也不忍耐,與兒媳直言道:“清照,公公便與你說句實話,你爹爹這事情,並非公公不願意管,實在是難以伸手去管啊。”


  話說罷,趙挺之內心又是氣道:“怎麽回事?我本還是高高興興的,今日讓他們兩個人給攪和亂了。”


  趙明誠不相信,與爹爹也是直言道:“爹爹官至相位,難道連這一個小事也管不了嗎?”


  趙挺之對明誠實在怒視太多,也懶得教訓他了,便耐心道:“你爹爹我在朝中那不過是一個跟班的兒媳,真正掌握大權的人那是蔡大人,章大人。”


  趙明誠聽了“蔡大人”三個字,便渾身難受,左看右看,內心狂躁,道:“蔡大人,怎麽又是蔡大人,我們家與蔡家是怎麽了?一直要說他嗎?”


  趙挺之道:“事實如此,你叫老夫怎麽說?”


  趙明誠道:“我忘不了他與我們家人的恥辱。”


  趙挺之道:“恥辱與否,你也不用再管了。”


  本來趙明誠就一心想要替娘子說話,此時一聽爹爹口中“蔡大人,蔡大人”地叫著,便是怒火中燒,心裏想道:“那蔡大人我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想饒他的。”


  因此趙明誠憤怒之時,倒是更加專注要幫娘子說話了。於是聽罷爹爹的話,趙明誠道:“那好,爹爹要做什麽,明誠全然不管,隻是娘子家裏的事,家父你要幫她。”


  李清照也掉他們,眼波橫著,看著公公,一臉的期待。


  趙挺之見兒子這個樣子,幾乎要對自己發怒,心裏自然也是抵觸道:“這個趙明誠,他想要做什麽?與我爭辯嗎?以你的樣子,你還想要說你爹爹兩句嗎?說你爹爹忘記以前的傷疤?”


  趙明誠道:“爹爹在朝為官,便是講究人際關係。明誠心裏知道,自然也不反對爹爹怎麽做。可是如今恩師一事,爹爹要幫忙。”


  趙挺之心裏想道:“你還想怎麽說我,你說你不還,這還不是管嗎?你話中有話,卻是瞞不過你爹爹我。”


  長呼吸了一下,趙挺之道:“老夫今晚前來,便是來這裏看望兒媳的,別無他事。因此你們說的那些事,還等明天再說吧。”


  李清照一瞪眼睛,立刻上前去將公公攔住道:“公公莫走,家父之事,可全都仰仗公公了。”


  趙挺之實在無奈,心裏想道:“我真不願意撕破臉來說,老夫好心來看兒媳,兒媳卻不領情,而是變著法子纏我,那好,現在就把話說清楚了。”於是道:“那好,清照你非聽老夫說話不可,老夫便與你說上一說。”


  將身子左右晃悠了晃悠,趙挺之道:“清照,你可知老夫與你爹爹在朝之時相互如何作對的嗎?朝廷之中,有我沒他,有他沒我。因此你說的這一件事,還是趁早別再想了。”


  李清照又覺晴天一個霹靂,怎麽自己話說盡了,公公就是不願伸手相助?

  趙明誠道:“爹爹你不幫助我們,那你來這裏做什麽?”


  李清照聽相公這話,顯然說過了頭,因此忙與他示意,不要再說了。


  可是趙明誠將話說到氣憤處,又哪裏會停下來?因此他不理睬娘子,而是接著與爹爹說道:“我們夫妻二人,方才便是抱頭痛哭了,正想對策,爹爹這時進來,將我們的內心都給攪亂了。”


  趙挺之終於難以忍耐兒子的憤怒的話,雖然兒子心急,自己理解。兒子卻說出這種話來,倒是真令自己心寒。


  因此趙挺之道:“你這個孩子,你說什麽?你當你爹爹是你的長輩了嗎?”


  趙明誠話一說完,內心便打鼓,想著自己說話說錯了,不過話既然已經說出,再想收回也是不可能,因此趙明誠隻是呆呆站立,並不反駁。


  趙挺之接著道:“今晚我來看看你們二人休息,本是出於好心,現在我們說說。朝政之中,人心難測。今日我在台前,明日你便在台前,因此誰人上,誰人又下,誰又知道?隻想要讓老夫去救李格非,卻不想老夫落難之時,李格非想過老夫嗎?

  老夫今日前來,不是同情他的。你們兩個人要搞清楚。”


  李清照聽罷,眼前一暈,向後坐去,被相公趕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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