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去向何處?
李清照搖頭道:“相公,你不能胡亂相信他人了,你要相信清照的。”
趙明誠原本還是坐在娘子身旁,盯著娘子看,微微笑著,卻是慢慢將臉色僵了下來,盯著娘子看,連連搖頭道:“不,明誠不要聽。”
李母忙道:“明誠,你要聽你娘子解釋,當時清照當眾說了,她和德夫可是清清白白的。”
趙明誠卻是腦袋裏胡亂想了起來,一股憤怒之氣登時上了頭,難以按捺,心裏想道:“清白?既然清白,為何要讓人家嘀咕?既然嘀咕,那便事出有因,定然有這麽回事情。”
李清照滿臉的無辜,忙伸手去將相公的胳膊緊緊摟住,將相公摟了過來,與相公說道:“相公,你忘記清照當初與你說的話了嗎?”
趙明誠仰麵緊緊咬牙,終於蹦出幾個字來,道:“說了什麽?”
李清照道:“清照說既然朝廷要貶斥我們家,那便定然不會對我好的。既然如此,清照不願多拖累相公,讓相公將清照休了,然後再結新歡。可是,相公你知道你說了什麽嗎?”
趙明誠對此刻骨銘心,哪裏能夠忘記?可是他卻又不願意在娘子麵前婆婆媽媽,兒女情長,倒顯得自己有些不莊嚴了。現在娘子被人家嚼舌頭,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顯露私情,當即冷哼一聲,隨即說道:“知道又怎麽樣,不知道又怎麽樣?”
李清照聽聞相公冷冰冰的話語,內心登時又涼了半截,可是隨即又問相公道:“相公,你說你願意一直等清照,等待下去,直到將清照等回去,不是嗎?”
趙明誠雖知是真,卻也不願意肯定。不過自己畢竟說過這樣的話,因此他也不便否定,總之是不願意說話,於是又是冷哼一聲,隨即仰麵不動。
李母見狀,忙道:“明誠,清照與你過了這麽多日子,她什麽樣子的人你難道不知道嗎?你怎麽無端如此懷疑她?”
趙明誠原本還能聽進嶽母的話,此刻卻是一愣神,隨即看看嶽母,登時隻覺得胸中怒火起來,還是將嶽母當作長輩來看,因此壓製怒火,卻還是憤怒與嶽母道:“有理有據,明誠如何懷疑她了?”
李母指著趙明誠道:“你,你怎麽也敢和你嶽母頂撞了?你還是那個老實本分的明誠嗎?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清照她可是一心對你的。”
趙明誠雖然還想與嶽母頂撞,卻終究還是壓製怒火,隻是冷冷地與嶽母說道:“明誠變了,明誠不再是之前的那個明誠了,哼哼,我們好似都不再是之前的自己了。”
話到如此,趙明誠又回想起之前的日子,自己和娘子相互之間有著千難萬險,怎麽也是不能在一起時,卻相互之間立下盟誓,要終生一起。可是呢?這才過去兩年,卻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物是人非,娘子也在這裏背叛了自己。
背叛……
趙明誠難以再向下想去了,隻覺得頭腦之間一片混亂,左想右想,越想越是生氣,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內心怒火,將雙臂向下一甩,仰天長歎。
李清照見狀,忙搖頭說道:“不。”伸手過去再次將相公的胳膊緊緊挽住,與相公道:“相公,我們還是我們,隻是我們之間還有誤會罷了。相公,你要相信清照的,清照對你忠心,不能會有其他不軌想法。”
趙明誠搖頭道:“我不願意再相信你了。”
陸德夫在一旁看著,實在是不好插嘴,卻也忍不住了,指著趙兄說道:“趙兄你也太過分了,剛剛聽了嫂子的解釋,這會兒怎麽又不承認了?”
趙明誠臉色登時灰暗,看看陸兄弟,與他說道:“不軌之事,你也有份,你不要在那裏胡亂教訓人。”
李母真沒想到明誠會變成這個樣子,衝著趙明誠急道:“明誠,你怎麽隨意對他人胡亂懷疑,你怎麽了?”
趙明誠搖頭苦笑,卻還是狠狠說道:“我不願意胡亂猜測他人,實在是事實如此,明誠不得不猜疑。嶽母,你不要怪明誠。”
李母看著趙明誠,與他說道:“我怪你什麽?”
趙明誠道:“明誠對娘子不好,是明誠的錯。娘子怎麽做,明誠也管不著她。這一切都是明誠的錯,就讓明誠走吧,離開這個地方。”
李清照怔怔做傻,盯著相公看,心裏隻道是奇怪,忙問道:“相公,你要離開?你不要清照了嗎?”
趙明誠搖頭道:“我也不敢再要你了,休書寫罷,你我再不要相見了。”
蔡女指著趙明誠道:“你娘子可是還很虛弱,你要拋棄她嗎?”
陸德夫與蔡女道:“胡說,嫂子身子如何,趙兄都不能拋棄她。”
趙明誠道:“非明誠要拋棄娘子,實在是娘子與明誠之間已經有了隔閡,不能再互相照顧了。我們既然不能相互再照顧,還圖一個夫妻的名分做什麽?”
李清照搖頭道:“相公,你忘記了清晨時候你與清照說的甜言蜜語了嗎?”
趙明誠仰麵一想,微微露出笑容,可是隨即笑容又消失了,卻露出一臉的苦楚來,與娘子道:“明誠好想,再次與娘子說上幾句來。”
李清照祈求著看著趙明誠,道:“是,清照聽著呢!清照聽相公再說。”
趙明誠卻又咬牙搖頭道:“可是我卻再也說不出來了。嶽母,娘子,還請你們原諒明誠,讓明誠就此走了吧。”
話當即說出,趙明誠向外看了看。
李母忙說道:“明誠,你可不能……”
話未說完,李母已經落淚啜泣,真不知道女婿和女兒之間竟然會有如此深的誤會。自己即便仰仗著老者身份,此刻也是嗚咽不已,難以將話說出。
蔡女向前,與趙公子道:“趙公子,你聽雲兒說,雲兒相信李小姐,李小姐她會對你不起嗎?”
陸德夫也過來,與蔡女並肩,卻還是尋思著,不要開口了。
趙明誠看看小晴,見她神色慌張,卻從她神情之中看不出什麽來,因此更加懷疑,終於又是忍不住苦笑了出來,笑好似是哭,哭又像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李清照緊緊拉住相公的袖子,與相公說道:“相公,你不要這樣。”
趙明誠將袖子猛然一扯,向前一拽,李清照渾身跟隨相公胳膊向前傾斜身子,險些被拽下床去。
李母慌忙扶住女兒,蔡小姐也是上前幫忙,與李小姐道:“李小姐。”
驚訝之後,還好李小姐被扶住了,因此蔡女這才放下心來。
陸德夫盯著趙兄看,已經忍無可忍,將趙兄衣裳一把抓住,與趙兄說道:“你混蛋,怎麽那麽對嫂子?”
趙明誠原本是文弱書生,對於陸兄弟這一下子定然難以抵抗,可是他卻恨陸兄弟,對陸兄弟的種種動作實在憤怒了,因此倒不怕了,與陸兄弟狠狠說道:“你打我吧,明誠手無縛雞之力,不能與你對抗,隻得任由你打。”
陸德夫提拳便與趙明誠憤怒道:“姓趙的,你以為我不敢嗎?”
趙明誠將眼睛緊緊閉上,與陸德夫道:“明誠心灰意冷,讓你打倒了,打死了,倒也是痛快。你動手吧!”
陸德夫本來還念及兄弟情誼,此刻卻見趙兄對自己如何無禮,還真的就已經憤怒了,與趙兄朗聲說道:“姓趙的,好,你要讓我打你,我便打死你。”
話一出口,陸德夫的拳頭便已向著趙明誠麵龐擊來,李清照見狀朗聲慘叫道:“不要。”
蔡女登時出手,用掌將陸德夫伸出的拳頭狠狠抵擋住,方才讓陸德夫的拳頭沒有繼續揮擲。
陸德夫滿臉憋紅,與蔡女叫道:“你少攔我,讓我打死他。”
蔡女流淚道:“陸公子還請留情。趙公子,你醒醒吧,李小姐她可在乎你呢!”
趙明誠搖頭,心裏想道:“她在乎我?在乎我就不會與姓陸的大白天關上門了,在乎我就不會這樣讓我傷心。既然在乎我,為何要做出格的事情?
趙明誠心念灰冷,隻得低下頭來,好似全身沒有了力氣,渾然猶如一個死人,將身子一鬆。陸德夫還未打他,卻還要用力抓住他才行。
“姓趙的,你要幹什麽?你起來,裝什麽慘淡模樣?你快起來,吃我兩拳。”陸德夫一麵衝著趙明誠呼喊,一麵卻還是念及兄弟舊情,話到最後,竟然成了輕輕語言,好似沒有了聲音。
趙明誠一直憋悶著,突然一個起身,站立住了身子,向著四周看去,心下尋思道:“娘子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心裏念叨著,趙明誠嘴上也開始絮叨,雖然吐字不清,卻也是聲音哀婉,悲痛而下。
李清照已經是泣不成聲,心裏想道:“這是為什麽?為什麽相公就不相信清照?清照在青州城內一直等著他,卻等來他這樣的嘴臉。為什麽?造化弄人,天有意捉弄我嗎?”
趙明誠心下實在難受,終於將身子一揚,趁著陸德夫沒有注意,直接將陸德夫掙脫開來,向著外麵一跑,便是出門之後,快步而去。
李清照驚訝道:“相公,你到哪裏去?”
李母叫道:“明誠。”
陸德夫雖然含恨,卻見趙兄如此跑了出去,心下一陣慌亂,忙叫道:“趙兄,你回來。”
聲音甫歇,陸德夫已經跑了出去。
蔡女見狀,也與李小姐道:“雲兒去追去。”
李清照雖然對蔡小姐還懷有敵意,畢竟現在相公跑遠了,需要有人去追回來,因此李清照頓了頓,還是說道:“好。”
外麵風也有些大,卻是難以阻擋住趙明誠的遠跑。
趙明誠快速奔跑出去,此時頭腦中已沒有了什麽分別,隻覺得有一片空白占據,內心什麽也不敢想,向著外麵看了看,隨即左右又看,找了一個地方直接衝著前麵跑了過去,嘴上胡亂說道:“你們不要追過來,我不要看你們,我要自己走。”
走?可是這麽冷的天氣,又讓自己向何處去走?趙明誠胡亂奔跑,穿過小巷子,來到一處空地,突然隻覺得渾身發熱,也是酸痛不已,全都沒有了力氣,左右一瞧,卻這裏沒有一個人,當即渾身一泄勁,直接雙腿一癱軟,坐在了地上。
仰麵朝天,趙明誠大聲呼喊道:“明誠該去哪裏?”
突然聽聞身後有人道:“趙公子在那裏。”
趙明誠心下想道:“是蔡小姐追過來了,她腳步快,我定然跑不過她,我要趕緊跑,我不要她來追我。”
念及此處,趙明誠便起身來,雙手互相一撮,隻覺得很是寒冷,可是內心憤怒在,卻也顧不得什麽寒冷不寒冷的了,直接一個轉頭,又回去尋了一個巷子,向巷子深處跑去,跑到一個破舊屋子中,將門關上,後背靠著門,大口喘氣。
停頓了片刻,趙明誠不聽外麵有人叫喊,心裏想道:“想必他們沒有追上來。”
渾身都鬆懈了勁頭,趙明誠隻覺身子突然之間無存於世,直接向下坐了下去,頭耷拉下來,口中喘著粗氣,心裏想道:“如今我該向何處去?娘子不要我了,京城我也不想回去,我又該向何處去?”
回想起自己昔日與娘子的種種快樂,趙明誠突然嘴角之間隱出一絲微笑來。可是微笑過罷,卻又是疼痛般的苦楚,低下頭來,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頭發,用力抓緊,捏緊,臉上青筋也都暴起,緊咬牙齒,怎麽也是想不通。
自己在京城之時,受到蔡京的百般陷害,曾囚禁在家中數日不得出門,自己就是因為覺得京城之內實在昏暗,而跟隨娘子一同回來呢?在青州之內,生活多好?天不管,地不顧,更無朝廷之人過多相問,簡直就是神仙的日子。
可是自己踏遍水山過來以後,卻又遇上了什麽?遇上了娘子嗎?遇上了陸兄弟嗎?
怎麽是遇上了更為痛心的事情?
趙明誠心裏難以想清楚,雙手成掌,自頭頂處慢慢向下搓落,直至雙手將自己的麵龐全部蓋住,心裏越發得昏暗了。
“陸兄弟去娘子房中送信,卻一送送了半天,這是怎麽回事?”趙明誠心裏難受,自己怎麽會遇上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天下最難最苦之事,全都讓自己給遇上了。
趙明誠將自己的腦袋向旁邊一傾斜,渾身酸痛寒冷,卻是眯縫著眼睛,好似要看到什麽,卻又看不到什麽。終究慢慢將眼睛閉上了。
自己該向何處去?隻怕哪裏也去不了了,就在這裏度過自己的一生嗎?這個無人居住的破屋子裏?
趙明誠搖晃腦袋,終於昏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