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檀郎何處?
將人送走,李格非十分不快,自己原以為能夠給女兒再尋得一個良婿,可是這談話的過程之中卻見女兒一直敷衍,全然沒有正眼瞧上人家一瞧,無奈歎息。
李母疑惑問道:“老爺為何感歎?”
李格非道:“人家可都是飽讀詩書的人,清照竟然看人家都不願意,這可是不與人家情麵。”
李母輕輕笑道:“如此便是說明清照並未相中人家,這也未嚐有錯。”
李清照正色道:“倒是那個人挺不錯的。”
李格非雙目一睜,忙問道:“哦?哪一個人?”
李清照輕輕說道:“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李格非和李母二人互相一看,便都知道了清照說的是誰了,相互一笑。
李母道:“清照還是喜歡這樣的人的。”
李格非指了指女兒,忙驚喜問道:“怎麽,清照你喜歡他嗎?”
李清照卻是尷尬笑了笑,隨即將頭輕輕搖了一搖,說道:“此人倒是一個爽快之人,卻是還不夠。”
李格非眉頭一皺,忙問道:“如何不夠?哪裏不夠了?”
李清照搖頭道:“清照說不清楚,隻感覺這個人雖然較之他人不同,卻也稍稍差了一些。”
她雖然嘴上說“稍稍”二字,內心其實還不知道想著差距有多大呢!
李格非登時一沉臉色,歎息道:“清照隻說一半的話,到底如何差了?又怎麽差了?你也說不清楚,這讓爹爹如何判斷?”
李清照聞言,登時將頭一抬,臉色登時紅了起來,忙問道:“爹爹莫非是說,那些人都是你去請來的?”
李格非搖頭道:“也不完全是。算做是半請半來吧。”
如此一聞,李格非還是覺得內心不舒服,暗暗尋思道:“清照隻當他們是主動來的,誰人又知道,原來還是爹爹去請了人家。”
蔡女聞言,忙慌張了起來,想要說上一句話,卻覺得自己在人家家人麵前是個外人,也不好說話,因此又將嘴閉上了。
李格非與女兒說道:“怎麽,清照你竟然一個也沒相中嗎?”
李清照本來便對人家並未過多留意,現在又聽聞爹爹說對人家“半請半來”,更是覺得羞了萬分,低下頭來,也不回答爹爹的話,隻顧自己想道:“原來清照的名頭也沒有那麽大。全憑名分情誼請人,清照好生失望。”
李母見狀,與老爺說道:“行了,清照並不說話,你也不要再去過問了。再問也是白問。”
李格非自知女兒心高,自小便不願聽從自己的話,當即也不再多問了,輕輕搖頭,心裏想道:“如今我們家已並非昔日了,還如何再將你捧高了?能有人來見你,便已經是不錯了。唉,清照這個孩子也是,被老夫慣壞了。再等等看吧!”
因此一個轉頭,李格非與夫人示意道:“我們走。”
李母與清照輕聲說道:“你好自為之吧,切莫將此事放在心上了。”
李清照看看母親,輕輕點頭,隨即將頭一轉,徑直走遠了。
蔡女見狀,忙一伸手,卻沒將嫂子留住,隨即也跟了上去。
陸德夫也起身來,與雲兒道:“雲兒你做什麽去?”
看著雲兒過去,陸德夫也跟著上去了。
李清照內心多少有些黯然,因此對於周圍的事物也沒有了興趣,盡管雲兒妹妹叫她,她也沒興趣回答。
蔡女追上去,忙伸手拉住嫂子,隨即又將嫂子慢慢攙扶住。
李清照抬頭去看雲兒妹妹,見她一臉溫柔笑容,內心登時又有了一些歡樂。
蔡女看著嫂子,與她突然又是憨笑了一下,李清照登時低下頭來,嗤嗤作響。
蔡女扶著嫂子,與她說道:“嫂子,我們回屋子裏去。”
李清照點頭,頓時也覺得有了信心,便向著屋子裏麵行去。
陸德夫慢慢追了上來,自知人家兩個女人之間會有話說,因此也不好再去追去,隻管慢慢跟來,待跟到房門口時,才與雲兒相對。
蔡女與相公擠弄眼睛,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陸德夫當即明白,慢慢走了進來,悄悄坐到一旁去。
李清照看看雲兒妹妹,與她輕聲說道:“今日來的人,原來是爹爹請過來的。清照卻與人家冷淡,實在是不好意思。”
蔡女搖頭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嫂子依照內心所想而行事,那是好意思的。”
陸德夫不是附和雲兒,倒是真心說話,便與嫂子道:“對,好意思的,當然好意思,嫂子你既然不願意聽他們談論什麽大事,那也不用過多去想了。”
李清照搖頭道:“可是清照這不是有損爹爹的顏麵嗎?還有,人家過來做客,我們未能盡到地主之誼,還是不好。”
想了又想,李清照將眼睛一眨,隨即又是皺眉道:“其實並非清照不願意接待人家,與人家好好談談。隻是我實在是……沒有心情。”
蔡女伸手去拍拍嫂子的後背,與她輕聲說道:“嫂子你……還在想念……”
李清照看著雲兒妹妹,點點頭,道:“是,清照忘記不了相公。方才雲兒妹妹與清照談了多時,那一時刻清照隻覺得很是舒心了。可是一到大堂上去,卻見他們的樣子,又聽聞他們的談話,實在覺得與他們說不到一起去。”
蔡女心裏想道:“嫂子如今正在傷心時刻,不願意去見他人也是正常,不必因此而過度自責了。”
想到自己作為嫂子的朋友,當然要與嫂子好好勸慰了,因此蔡女看向嫂子,與她微笑,微笑之中,卻透露著認真,道:“嫂子,其實你不必如此擔心,說不到一起去,那便不說了算了,何必因此而過度自責呢?他們也是書生,雖然知道嫂子你不喜歡他們。人家不也是找個借口,忙離開了嗎?”
李清照微微點頭,內心倒也舒坦了一些。
陸德夫道:“他們不是嫌時間晚了才走的嗎?哪裏是找借口?”
蔡女回頭與相公急道:“你不要說話。”
陸德夫自覺無趣,便與娘子微微笑了笑,隨即也不說話。
李清照又是嗤嗤作笑,瞧著德夫兄弟,與他直言道:“德夫兄弟你什麽意思?難道聽不出來人家什麽意思嗎?”
陸德夫喝了一口水,搖搖頭道:“不知道。”
蔡女還與嫂子認真道:“嫂子你不知道嗎?那些書生看你的時候,眼睛都快出來了。”
說著話,蔡女便與嫂子做動作。李清照瞧著雲兒妹妹的動作,都不忍笑得前仰後合。
蔡女瞧著嫂子大笑的模樣,內心便想道:“雲兒這下子說得好,能讓嫂子大笑,好,就這麽說了。”
李清照伸手撫唇,卻又想道:“屋子裏都是自己人,也不必拘束。”
因此又將手放開,李清照與雲兒妹妹說道:“人家隻是在口頭上說是仰慕清照的名頭,其實哪裏是啊?”
蔡女正色道:“怎麽不是啦?他們不仰慕嫂子的名頭,如何爭先恐後地要與嫂子搭上話?你瞧他們那個樣子,還真就像是看到了仙女下凡似的,爭搶著要與嫂子說話。”
話到此處,蔡女還故意粗著嗓子,學著念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最後三個字還未念完,蔡女瞧著嫂子已有笑意,便也好似被傳染了一般,忍不住跟著一起笑了出來,最後三個字是嬉笑著說出來的。
李清照是瞧著雲兒妹妹的樣子,不禁被逗笑了,隻是笑罷之後,說道:“那人胸懷大誌,倒也不是自大。不過隻是雲兒妹妹你方才那個樣子實在好笑。”
陸德夫道:“怎麽,方才那些書生還念這詩了?”
蔡女回頭去看相公,與相公點頭。
陸德夫點頭道:“這詩寫得真好,德夫願意做那個猛士啊,不過沒人要我。唉,時不利兮騅不逝。”
蔡女回頭去看相公,與相公說道:“哎呦喂,你怎麽也感歎上了?這裏沒你的事,一邊去。”
陸德夫尷尬道:“隨便說兩句也不行嗎?”
李清照瞧他夫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很是有意思,突然不禁又是想起了相公,內心黯然,又是將頭低了下來。
蔡女回頭與嫂子說道:“不過那個書生倒是不錯,心直口快,也算是個豪放之人。嗯,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他好似也有誌向,能做一個像李太白那樣的人。”
突然又是將頭向前一湊,蔡女與嫂子輕聲快聲說道:“嫂子你覺得那個人如何?”
李清照呆了一呆,隨即便說道:“嗯,那個人其實也不錯,能言能論,敢言敢論。不過,他……還是……”
李清照搖搖頭,尷尬笑了一笑,又將頭低下去,麵色不禁又是黯然了下來。
蔡女心裏自責道:“雲兒可真笨,又讓嫂子想起來那個姓趙的了。”
陸德夫道:“德夫也沒瞧見那個人如何,他和趙兄可差得遠了。”
蔡女登時雙目瞪大了,突然起身來,過去一把將相公揪了起來,與他憤怒道:“你有病啊?別喝了,快滾出去。”
陸德夫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已經被雲兒給推出門去。
蔡女回來坐下,忙安慰嫂子道:“嫂子你不要急,相公這個人就是嘴快,什麽都能夠說出來。嫂子你切莫放在心上。”
李清照倒是笑了出來,與雲兒妹妹搖頭道:“清照怎麽能怪德夫兄弟呢?德夫兄弟倒是很好笑。”
蔡女見狀,內心想道:“嫂子你高興就是了,不管相公他好笑不好笑。”
李清照看著德夫兄弟走遠了,與雲兒妹妹道:“妹妹你不應該將德夫兄弟趕走的,快去將他追回來。”
蔡女瞧著嫂子微笑的樣子,心裏想道:“嫂子一個人也需要靜上一靜。雲兒還是不要再打擾她了。”
因此點頭,蔡女與嫂子道:“那好,雲兒先出去。嫂子你應該想,今日沒能見到檀郎,那還有明日,明日沒有,還有再一個明日。總之嫂子詩詞歌賦盡皆全會,還怕召不來良婿嗎?”
又是這樣一句話,李清照聽後內心又是不禁有了自信,也沒有了傷心悲痛,忙與雲兒妹妹點頭。
蔡女微微拍拍嫂子後背,便即起身,快步出了門去。
李清照看著雲兒妹妹遠去了,獨自一個人待在房間之中,心裏一靜,便想著去胡思亂想。回想起雲兒妹妹方才說的話,李清照心裏道:“是啊,明日以後,又複明日,清照自恃詩詞,還怕無人願意來找我嗎?若是門庭之前無人問津,那便還是不到時候。若真的到了眾人都來找我的時候,想必門檻也要壞掉的。”
又是轉過頭來,李清照內心大好,自桌子上取一個杯子,也是倒了一些水,抿了一口,又獨自做著閨中女子飲酒的模樣,好生嬌媚,內心自喜,想道:“相公,你狠心將清照拋棄了,清照不怪你,更加不理睬你。待清照再尋得一個如意郎君,定要與你親自看看,讓你比較一下,你與人家到底是誰人更好。”
如此一想,李清照內心不知從哪裏又來了飄飄然之意,當即又是仰麵,將杯中水一口飲盡,隨即便在心裏盼著,盼著能夠快來一個檀郎,貌比潘安,文似司馬相如。這種人,實在是少見。可是配自己呢?自己雖說並非詩詞名流,卻也算做是女人之中無人可比了。
檀郎,你到底在何處?
檀郎,你何時能夠出現?
李清照將胳膊豎起來,以手掌放在自己下巴處,托著腦袋便向門外看去,心裏還美滋滋的,李清照心裏想道:“笑向檀郎唾,哼哼,哈哈,嘻嘻……”
心裏隨意亂笑,李清照嘴上也是笑了出來。
檀郎,笑向你唾,那場景該是何等美好?
清照自己等著有這一天!
隻是不知道何時遇上檀郎罷了!
李清照又是輕輕歎氣,口中不禁念道:“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唉,檀郎又在何處呢?”
如此一想,李清照又覺得有些渺茫,不禁又是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