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病危重
不多時,聖旨已傳來,那人雙手高高抬起聖旨來,舉過頭頂,隨即進門來,與李格非道:“聖旨到,李大人接旨。”
李格非雙手一顫抖,隨即就要站立起來,卻是無論如何也是站立不起來。
李母和李清照二人相互一看,都點點頭。李母與老爺道:“老爺慢著些,老身將你攙扶起來。”
李格非喘著粗氣,與夫人道:“快……扶我起來。”
李母和李清照一同用力,方才將李格非攙扶起來,李格非又作勢要跪倒下來。
李母和李清照二人看了看,慢慢俯下身來,將李格非放下,讓李格非跪倒下來。
李格非停留在原地,雙手猛然向地上一拍,隨即慢慢低下頭來,喘著氣道:“罪臣李格非,聽旨。”
那人將聖旨展開,隨即便與李格非道:“守舊一詞固然重要,可是變法圖強不得不行。因此朕念及李大人年邁,又是為了朝廷鞠躬盡瘁,因此今日朕準許李大人回鄉去吧。”
李格非這次聽得清楚,內心顫抖了又顫抖,忙說道:“老臣謝皇……皇……”
最後一個“上”字沒有說出來,李格非已經難以呼吸了。
李母和李清照忙看向李格非,見他雙眼瞪大,滿臉蒼白,已然不動了。二人盡皆駭然。李清照突然失聲痛哭道:“爹爹你怎麽了?”
李母和李清照二人將李格非攙扶起來,卻見他已經麵容無光了。
趙明誠突然大哭起來,道:“恩師你說話啊。”
李格非麵無顏色,哪裏能夠說話?
那人見狀,更是驚訝,雙腳向後挪動一步,險些摔倒過去,踉踉蹌蹌出了門去,失聲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李清照連哭泣都已顧不上了,忙與母親一同將父親自地上攙扶起來。趙明誠和蔡女陸德夫也都過來,幾個人一同將李格非攙扶起來,慢慢抬到床上去了。
李清照忙將被子拽過來給爹爹蓋上。李母更是與下人安排,去請大夫。
李母一個轉身,見那太監已經沒有了蹤影,心裏驚慌,自己並未謝恩,他怎麽就走了?
不過此時老爺身體要緊,他走不走都已經無所謂了。
李母看向老爺,衝著老爺看著,與老爺說道:“老爺你怎麽樣了?你醒一醒。”
可是李格非此時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哪裏肯說話?
大夫過來,與李格非看了一看,與眾人道:“氣暈過去了,又逢氣短。現在情況不明。”
眾家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相互之間麵麵相覷,哭泣落淚不絕。
李清照幹脆一下子撲到相公懷中,一直掩麵哭泣,心裏想道:“今日這是怎麽了?清照剛剛回來,卻見到了這樣的場麵。”
再轉頭一看爹爹,瞧爹爹那個麵目無光的樣子,李清照更加難受,又是痛聲哭泣,將頭轉過來,栽倒在相公懷中,將臉埋在相公懷中,再也不敢看了。
趙明誠盯著恩師,眼淚不斷落下,心裏還想著方才恩師微笑的樣子,奈何突然之間,老爺就成了這個樣子?
蔡女看看李大人,又看看相公,內心仿佛還沒清醒,不知怎麽的,李大人卻已經躺在了床上,人事不省了。
陸德夫直接跪倒在恩師床前,與恩師哭泣道:“恩師為何如此難受,一氣之下竟然暈厥?不就是被貶嗎?”
眾人哭泣之聲,雜亂不已,已是動天動地了。
過不多時,隻聽聞門外一聲:“皇上駕到。”
眾人更是驚訝,轉麵看向門外,也都顧不得哭泣了,忙都伏地跪拜,停了片刻,就聽聞門外皇上的聲音道:“李大人怎麽了?”
眾人稍稍抬頭,正見皇上邁步進來,趕緊將頭低下來,都道皇上萬歲。
宋徽宗一臉急切樣子,忙道:“李大人。”
一抬眼便見李大人所在何處,宋徽宗邁步過去,來到床前,瞧著李大人那個麵色蒼白的樣子,不禁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李大人不是身體都好了嗎?怎麽今日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李母忙道:“皇上下旨,老爺還未謝恩,卻是倒地不起了。”
宋徽宗道:“太醫太醫,快過來瞧瞧。哎呀,朕隻不過是下個聖旨,並未對恩師有什麽成見,恩師何以如此認真,這若是氣壞了身子,該怎麽辦?”
李清照抬頭看看皇上,卻不敢再說話了。
忙活了一個下午,又過了一天,李格非這才緩了過來,太醫回朝廷稟報,宋徽宗歡喜,正要過來看看,卻被蔡京阻攔。蔡京說了一番家國之話,倒將宋徽宗給唬住了。
李格非身子好轉,家人都是歡喜,李母忙去忙活著,熱水熱湯都拿來伺候。
氣息奄奄,李格非轉頭看看,見孩子們都還在,心裏稍稍歡喜,衝著清照伸手過去,與清照低聲道:“清……清照。”
李清照忙俯身過來,伸手將父親的手握住,點頭啜泣道:“清照就在這裏呢!”
李格非道:“爹爹我……上了年紀……了。方才接過聖旨沒有?”
李清照搖頭道:“沒有,皇上過來,專門看您來了。太醫來瞧的病,爹爹,您沒事,養一養就好了。”
李格非眼珠子一瞪大了,盯著清照看,問道:“什麽?皇上來……了?他說什麽了?”
李清照哭泣道:“皇上關心爹爹的身體,問我們爹爹為何成了這樣。還讓太醫好好看爹爹的病呢!”
李格非慢慢將眼閉上,擠出淚水來,再慢慢將眼睛睜開,費力地歎了一口氣,道:“哎呀,老夫都已暮年,怎麽還能得到皇上如此關懷?”
一時有些欣喜,一時又有些難受,內心矛盾焦慮,李格非終於又是咳嗽了一聲。
李清照忙伸手在爹爹後背拍了拍,與他急道:“爹爹莫慌,慢著些說話。”
李格非又是咳嗽了幾下,臉上血絲幾乎都快咳嗽了出來,緩了半晌,方才緩過神來。
李清照與爹爹哭泣道:“爹爹慢著些說話。”
瞧著爹爹如此難受模樣,李清照內心傷痛不已,真不敢再去瞧爹爹的樣子了。
李母忙拿熱毛巾放在老爺額頭上,與老爺哭泣道:“老爺不要急,我們都聽著話呢!”
李格非停了一停,方才緩過神來,瞧瞧清照,與清照歎息道:“老夫原以為,我會自己……告老還鄉。卻不曾想到,不曾想到,居然會是這個樣子……咳咳,皇上在老夫行將朽木之時還將老夫貶斥出京城去。老夫實在是……實在是……”
一連說了好幾個“實在是”,卻又沒喘上氣來,臉色通紅,難以自製,渾身一個抽搐,就此歪倒過頭去。
李清照突然一驚,登時就要喊叫,卻又見爹爹麵部一抽動,隨即爹爹一個轉身又轉了過來。
李清照立時由悲便喜,忙看向爹爹,和母親一同在爹爹後背輕輕拍了又拍。
李清照哭泣著與爹爹道:“爹爹慢些,不可動氣了。”
李格非緩過神來,伸手輕輕向前,將女兒的手拉住,輕聲說道:“清……照……,你可要好好地跟隨明誠。”
李清照點頭嗚咽道:“清照明白,清照知道。爹爹你不要動氣了。”
李格非又緩了緩,方才緩過神來,看向女兒,與女兒哭泣道:“老夫真的沒有想到,老夫居然再次被皇上貶斥。我……本想著要告老還鄉。卻沒成想,卻沒成想會成了這個樣子。老夫都已年逾花甲。怎麽還受這樣的折騰?我……實在是痛……痛心。”
李清照點頭與爹爹說道:“清照明白,爹爹不可再動氣了。還是要安靜養病,待病養好了,我們一同回青州去。好不好?”
李格非看看女兒,欣然點點頭,聲音已經很是微弱了,與女兒道:“老夫累了,要……要先休息一會兒。”
李清照點頭道:“是,是,我知道了。”
伸手將爹爹的手緊緊握住,李清照將父親的手放在自己臉旁,蹭了蹦自己的臉蛋,又與爹爹輕聲道:“好,我們都出去。爹爹若有事情,就叫我們一聲。”
看著爹爹已經慢慢將眼睛給閉上了,李清照又與母親互相看了看,都點點頭。二人又給李格非緊了緊被角,方才緩緩站立起身子來。
李母擺擺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眾人都出門來,內心仍然難以停止慌亂。李清照看看母親,便向母親問道:“母親,爹爹的病情怎麽樣了?”
李母輕輕搖頭道:“沒有事,清照你放心,你爹爹他是年紀大了,又逢前些日子剛剛身子虛弱。因此現在成了這個模樣。待過幾日。你爹爹的病就好了。”
李清照聞言,內心舒坦了許多。
趙明誠與娘子道:“恩師既然已經病成這個樣子了。我們就不要再回家裏去。等著恩師病好了一些再說吧。”
李清照看向相公,很是欣慰點頭。
蔡女仿佛還停留在方才那個樣子,心裏想著自己方才見到李大人和顏悅色的樣子,這一眨眼之間就已麵黃人老了。真是世事難料。
陸德夫咬牙道:“可恨可恨。恩師如此忠心報效朝廷,怎麽會再次受到貶斥呢?”
一轉麵來看向雲兒,陸德夫與雲兒道:“雲兒,你可否去求一下嶽父。讓嶽父在皇上麵前多美言幾句,讓皇上收回成命,不要再這麽折磨恩師了。”
蔡女點頭道:“相公放心,雲兒自然會去這麽做的。”
李母轉麵,看向一邊去,哀聲歎息,心裏想道:“這怎麽回事,奈何又成了這個樣子?還不如不讓我們回來呢!”
眾人相互之間又隨便說了幾句,這就四下散去了。
蔡女與相公言道:“雲兒現在就回府去,向爹爹求情。”
陸德夫道:“德夫心裏掛念恩師,就先不回去了。”
過了一日,李清照和趙明誠二人早早便起來,都是徹夜難眠,一見外麵天都亮了,便都匆忙穿衣出門,來到父母房前,見母親正在門外。
李清照忙過去與母親道:“母親怎麽在這裏?”
李母道:“老身牽掛老爺,老爺病倒。我就去隔壁隨便躺了一個晚上,一大早就忙過來看看。”
李清照仔細瞧瞧母親的眼神,瞧她眼中無光,很是疲憊的樣子,心知母親雖然嘴上如此說,其實定然一晚上都沒有睡,一直照顧爹爹呢!
趙明誠道:“恩師他怎麽樣?”
李母搖頭道:“老身也還不知道。老爺昨夜一個晚上都還沒有說什麽話,隻是今日清晨時分又睡了過去。”
趙明誠急道:“恩師昨日想必定然生氣太過了,身子難以承受得住,如何能夠說話呢?恩師還需要再多休息一下才行。”
李母點頭道:“老爺自昨日和清照說罷話以後,就再不說話了。大病初愈,又恰逢皇上下旨,老爺他也是有些受折磨。”
趙明誠道:“也不知道蔡小姐此時問得怎麽樣了。她若能求得皇上收回成命。恩師定然能夠快速恢複的。”
李清照道:“雲兒妹妹辦事,清照向來是放心的。想必她現在正在極力爭取吧。我們還是暫時不要胡亂猜測了。”
又一轉麵,李清照看向母親,瞧母親一臉灰色的樣子,想必母親定然很是疲憊了,便與母親道:“母親,既然爹爹現在還在休息,我們就不要過去打擾了。我們先去一旁房中稍作休息,等待一下算了。”
李母心裏還是慌亂,看看女兒認真的樣子,自己本來就疲憊,因此點點頭,就要答應。
這時自遠處聽聞道:“恩師怎麽樣了?”
三人尋聲看去,見陸德夫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一麵奔跑一麵穿著外衣。
李清照伸出手指放在嘴邊,示意德夫不要大聲說話。
陸德夫跑過來停下,瞧著嫂子的樣子,不敢再說了。
李清照道:“爹爹還在休息。我們都不要說話。走,去一邊休息去。”
陸德夫問道:“怎麽,恩師還沒醒嗎?”
李清照道:“爹爹一日都未醒過來。我們不可隨意進去打擾。還是先在外麵等著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