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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難為人父母(二)

  趙明誠見那個孩子,登時喜形於色,心裏暗暗美美道:“這個孩子的性格倒是像極了明誠啊。我喜歡,我喜歡,哈哈。”


  心裏歡喜,嘴角上彎,趙明誠作勢就要上前去伸手擁抱歇兒,卻被在自己身旁的母親伸手攔住。


  趙母衝著明誠瞪眼,示意他不可胡來。趙明誠心裏這才想起來,尋思道:“哦,是明誠魯莽了。我怎麽沒有想到,不能現在相認。”


  不過雖然不能夠現在相認,自己能夠再次見到歇兒這個人,也是十分歡喜了。趙明誠停留在原地,伸手互相拍了一拍,哼哼輕笑,將笑意強行掩飾。


  李清照深眸之中,已經泛起了晶瑩淚花,雙手向前伸了又伸,卻又思索了片刻,收了回來,心裏道:“不能急。”


  歇兒衝著那人看看,又看看李清照,問那人道:“爹爹,她是誰?怎麽哭了?”


  那人拍了拍歇兒的肩膀,與他道:“歇兒不得無禮,人家遠來是客,你應該施禮相敬才是。”


  趙歇果斷“嗯”了一聲,隨即上前走去,來到李清照身前。


  李清照內心怦怦直跳,愈跳愈烈,額頭汗珠滾滾落下,淚珠和汗水而下,滿臉已全濕透了。


  趙歇過來,到李清照身前停下,隨即跪倒,聲音清脆響亮,說道:“趙歇拜見來客,方才不知遠來,稍有怠慢,還望切莫見怪。歇兒這就去端來茶水。”


  李清照與相公二人相顧,欣慰點頭,真沒想到小小孩子居然能夠說出來這樣的話來。


  趙明誠嘿嘿笑了兩聲,卻又突然啞口,雙手在自己身前比劃了半天,終於有氣無力地結巴道:“快起來。”


  趙歇依言起身來,轉身就準備要走,被李清照伸手拽住了胳膊。


  李清照依然淚如雨下,卻藏不住露出一個微笑來,與歇兒和藹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趙歇哪裏察覺出來異樣?隻是乖乖答道:“我叫趙歇,字始之。”


  李清照又與相公二人互相看看,笑意不絕,接著說道:“乖孩子,我還沒有問你,你怎麽就答了上來?既然這樣,那我再問你,你……”


  李清照沒問出話來,被相公搶話問道:“趙歇,那你這個名字是誰人給你起的?”


  李清照看向相公,一臉無奈,相公還怕別人不知道這名字是他給起的嗎?

  趙歇想了一想,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應該是爹爹給我起的。”


  趙明誠欣然點頭,內心美道:“隻顧著自己,連這樣的問題也沒想過,果然像我。不過你說對了,這名字確實是你爹爹給你起的,不過此爹爹非彼爹爹。你應該知道是我……哎呀,算了。”


  李清照伸手摸摸趙歇的腦袋,微笑問道:“很好,你這個名字當然是你爹爹給你起的。我再問你,你可知道,你這個名字是什麽意思嗎?”


  趙歇點頭道:“當然知道,這名字出自王摩詰的詩《山居秋瞑》。”


  李清照道:“那你會背嗎?”


  趙歇不假思索,直接朗聲言道:“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李清照嘻嘻笑道:“嗯,說得好,你小小年紀,竟會這麽多了,很不簡單。”


  趙歇聽言,隻感覺飄飄然起來,雙手叉腰,美美說道:“這又有什麽呢?趙歇會的東西還多著呢!不過這名字的由來我是記得最清楚啦。我爹說,我名為歇字,就是取自這其中的‘隨意春芳歇’中的‘歇’字。”


  趙明誠過來蹲下來,伸手輕輕扶住了歇兒的肩膀,與歇兒急道:“那你知道,你名字當中的這個‘歇’字是什麽意思嗎?你爹爹……他為什麽要給你取名為歇?”


  趙歇正色道:“爹爹說了,為人不可行事輕浮,不可浮誇,不可焦躁,不可跟不正之風。因此爹爹要歇兒行事處處要留後路,小心謹慎一些,不能見名便占,不能為名而忘本。因此歇兒名為歇,意為處處行事不可過頭。如此一伸一屈,方可行事大度,處事有方。”


  李清照麵色欣然,更是驚訝,真沒想到,小小年紀居然能夠有這麽好的覺悟,吸了吸鼻子,與歇兒笑道:“很好,很好,你能講出這麽多,將來必然大有作為。你爹爹他……真會講話。”


  趙明誠聽著娘子這麽說,心裏知道娘子是在說自己呢,低頭和淚微笑。


  趙歇並不知道怎麽回事,回身突然衝著那人朗聲一笑,道:“爹爹,就是了,這個名字是你給我起的嗎?”


  那人笑道:“當然是你爹給你起的了,你卻從來沒有問過。”


  趙歇調皮吐了吐舌頭,微笑自語道:“我哪裏管那麽多?”


  趙歇以為那人口中的“爹爹”是指那個中年漢子,其實指的就是趙明誠。眾人都知道,隻是趙歇一個人不知道而已。趙明誠聽著,心裏美美,無法停下。


  趙母道:“趙公子,你能將這孩子調教成一個懂得進退之人,十分可以。”


  李母也微笑道:“趙公子雖然是布衣,卻是有書生之心呐。”


  那人忙謙虛道:“這都是李大人當年教導給晚輩的。”


  趙母道:“正好,你也姓趙,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


  趙母的意思是那人也姓趙,自己家孩子也姓趙,因此將歇兒送給那人以後,歇兒依然可以叫本名‘趙歇’,而且歇兒並未察覺異樣。


  那人道:“是啊,我們都姓趙。不過晚輩小生這等低微身份,怎麽能夠高攀起趙家呢?”


  此時歇兒正在給李清照擦拭眼淚,聽聞爹爹的話,很是不願意,直言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爹爹你這話豈不是自降身份嗎?歇兒腹中書籍,不比他們富家人少。”


  趙明誠拍手道:“歇兒你這話說得好,你不比他們差勁。”


  趙歇好似根本沒有聽到趙明誠的話,依然認真與李清照擦拭眼淚,並關切道:“這麽多眼淚,哭壞了眼睛可就不好了。”


  李清照欣然點頭,和淚說道:“好孩子,知道關心別人。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趙歇嘻嘻笑了笑,又搖搖頭,說道:“我隻知道你是我家的客人。”


  趙明誠道:“歇兒現在可攻讀了什麽書經沒有?”


  趙歇也不看趙明誠,依然認真為李清照在擦拭淚水,不過卻是挺胸抬頭道:“歇兒並沒有讀太多的書經。昔時的先人留下的書籍卷帙浩繁,我這麽小的年紀,哪裏能夠讀得完呢?”


  這話說得很有力氣,全然沒有尊重之意,相反,卻還隱隱帶有些許不屑的語氣,這話一出,讓趙明誠欣喜之中帶著驚訝。


  趙明誠心裏想道:“不錯,不錯,這個孩子像極了我了。”


  李清照溫柔道:“哦?既然如此,看你這個樣子也像是讀了很多了。”


  趙歇搖頭道:“我哪裏讀那麽多了?我隻知道的是,當今世道,我們都尊崇孔孟之道,我自然也讀了一些。”


  李清照接著道:“怎麽,你都讀了嗎?”


  趙歇搖頭道:“稍有涉獵罷了,我……小小年紀,不去想那麽多的。”


  李清照瞧孩子這麽有自信模樣,想必他也是知道許多了,卻隻說“稍有涉獵”,謙虛至極,謙虛之甚呐。


  趙歇擦拭了幾下,又與李清照問道:“哦?你為何流這麽多淚水呢?”


  李清照搖頭道:“沒事沒事,我隻是心裏有些事情罷了。”


  趙歇道:“哦,那就算了,既然是心裏有事,歇兒也不多問。”


  趙明誠心裏暗笑道:“這個孩子,還真就隻顧著自己了,對於人家全然不顧。他和娘子說了半天話了,怎麽還隻是‘你’呀‘你’的,一點禮貌都沒有。不過這倒也像我。”


  李清照道:“孩子,你能有這麽博學,將來必然能夠成大器的。你若成了材,可別忘記我們。”


  趙明誠嘿嘿道:“我們是你爹爹的……這個……遠房親戚,和你也能攀得上關係的。”


  那人站立在一旁,一直沒說話,此時插話道:“哪裏是攀上關係?趙公子李小姐都是我的恩人。我們應該攀你們的關係才是。”


  趙歇搖頭道:“爹爹你又妄自菲薄了?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這不是爹爹一直教導孩兒的嗎?我們不管誰人是什麽人。若說幫忙,那是可以的,若說攀關係,這就不好了。”


  趙明誠摸摸歇兒的腦袋,突然雙手伸過去,抱著歇兒的腦袋就不放手了,與歇兒笑道:“嘿嘿,說得好,男兒當自強。歇兒你將來通過自己,考取個功名給你爹爹瞧瞧,將來就都來攀你的關係了。”


  趙歇無奈,搖頭道:“是親朋,幫忙是應該的,你怎麽老說什麽‘攀關係’?歇兒待我的至親摯友,自然會傾心相待。這個‘攀關係’,我討厭這個詞語。”


  趙明誠又摸摸歇兒的腦袋,心裏想道:“小孩子稚氣正盛,這樣想也好。”


  李清照道:“我瞧這個孩子就與其他孩子不同。很好,將來就是王侯將相。歇兒,待你將來功成名就之時,我們來找你,你不要將我們拒之門外就好了。”


  趙明誠與娘子道:“娘子說什麽呢?孩子都說了,討厭‘攀關係’這個詞語,會將你拒之門外嗎?”


  李清照忙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對,孩子有誌氣,有雄心。”


  趙歇搖頭道:“什麽誌氣的,我隻是撿自己喜好讀的書讀上一讀罷了。隻是我還不知道日後會怎麽樣。不過呢,讀書人十年寒窗,將來考取功名那是最好的了。”


  趙明誠點頭道:“嗯,對。”


  趙歇心裏道:“人家一來我們家就是說這些場麵上的話,我聽都聽膩了,算了,說多了也沒意思。我還是走吧。”


  趙明誠還想再說上幾句話,卻見歇兒突然一個轉身,直接蹦跳著向外去。


  李清照忍不住又叫了一聲:“歇兒。”


  趙歇乖乖停下來,回身看向李清照。


  李清照心裏道:“我是歇兒的母親,卻又不能與他相認。實在是揪人心腸,痛苦萬分。”


  想了一想,李清照與歇兒微微笑道:“你在外麵跑的時候,小心著些。早點回來,晚了,你爹爹該擔心你了。”


  趙歇嘻嘻道:“我知道了。”


  李清照還想再說什麽,內心掙紮片刻,終於輕聲說道:“去吧。”


  趙明誠也是戀戀不舍,可是別無他法,隻得和淚微笑道:“慢著些走。”


  趙歇又衝著他們微笑了一下,笑容甜美,令得李清照和趙明誠二人瞧了都又欣然笑了幾聲。


  待歇兒出門之後,李清照和相公二人這才慢慢起身來,又坐回到原來位置上。


  趙母在一旁,這時歎了一口氣,也坐了回去,道:“好孩子,我看到他,真是高興。”


  李母道:“多日不見,今日又見,實在是高興,高興。”


  說著話,李母也跟著笑了起來。


  趙母道:“趙公子,多謝你能帶我們過來,讓我們能再見一見歇兒。”


  那人道:“當初李大人將歇兒交給我,我就當是替你們看管孩子。如今你們又回來,我哪裏能夠不讓你們見一見孩子呢?”


  李母道:“因為這個孩子,還累得趙公子搬家,我們全家都念著趙公子的恩德。”


  那人道:“我應該處事小心,這是違抗聖旨,不是說著玩的。正因如此,這麽多年,李大人派人來找我,也是沒能找到。晚輩……對李大人不敬,沒有與他說明,就私自搬遷到這裏來了。”


  李母道:“這是我們連累了趙公子。”


  趙母道:“我們現在也是落魄成了平民百姓。這裏沒有李大人趙大人,他們都過世了。我們就是正常的親友。像孩子說的那樣,沒有什麽‘攀關係’一說。”


  那人道:“哦,伯母說得是啊。不過晚輩對伯母尊重,這是一定要的。”


  趙母道:“好。我們今後就是一家人,要時常來往,保持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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