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落淚
阮景昕一雙黑眸流露出幾分讚賞:“不錯,他們盼著這場祭禮失敗,自然不會輕易讓我如願,代替主持的人,必然要讓他們反對不得才行。” 說罷,他也沒透露究竟會選哪個人來取代主持。 隻是謝燕娘看得出,阮景昕胸有成竹,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顯然有了應對之法。 不知為何,即便他戴著麵具,遮擋住半張臉,謝燕娘總能隱約猜出阮景昕的表情來。 阮景昕擺擺手道:“夜深了,謝姑娘回去好好歇著。今晚就讓碧兒陪著姑娘,暫時在這院子住一晚。” 原本的院子被封上,劉娘子下的毒沒那麽容易散去。 謝燕娘看著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白狼,咬著墊子,搖著尾巴,似是在催促著她。 她不由笑了笑,給阮景昕欠身行禮後,便跟著白狼走向隔壁的廂房。 自己得好好歇息才是,不然哪有精力,明天大早的去看一場好戲? 白狼自顧自進了屋內,就把軟墊扔在地上,趴了一會覺得不舒服,又跳上了床榻。 折騰了一天,謝燕娘也累了,看見它跑上來也不惱,往裏麵挪了挪。 等白狼搖著尾巴趴下,她伸手撫了撫碧兒身上軟軟的毛,安心地閉上了眼。 謝燕娘又做夢了,自從回謝家之後,她已經很少再做夢了。 這次不同於以前看見的夢境,那個在陽光下即使髒兮兮也笑著的男人,如今錦衣加身,貴氣逼人。 即便仍舊看不見容貌,也能看出這個男人的地位已經不同往日了。 她想要動一動,渾身卻漸漸變得僵硬,又感覺很冷,忍不住蜷縮成一團,體內像是在灼燒一樣難受。 手腳無力地躺著,謝燕娘感覺到那男人拂過她身上的大掌透著涼意,動作比平日更加小心翼翼,甚至還有些顫抖。 她不明白為何,想要瞪大眼看清楚,眼皮卻越來越沉。 “滴答”一聲,謝燕娘察覺到身上的濕意,從心底陡然湧起一陣濃濃的悲傷。 身體的疼痛漸漸消失,沒有變得更輕鬆,反而讓她視線模糊,手腳完全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謝燕娘曾經體會過一次。 纏綿病榻之際,她就是在這種感覺中,在驚慌、害怕和不甘中永遠閉上了雙眼。 謝燕娘自嘲一笑,自己當畜生的日子,這麽快就到頭了嗎? 她要離開了,所以這個男人忍不住傷心得落淚? 謝燕娘印象中,他是個流血也不流淚的男子漢。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所以他為自己傷心了嗎? 謝燕娘想起自己在王府裏,臨死前身邊沒有一個人。 怠慢的婆子,跟自己離心的大丫鬟雪雁,籌謀著篡位大計的夫君正摟著別的新歡,王妃巴不得她死,更是不會請禦醫過來吊著她的命。 正是寒冬,屋內冷冷清清,連一個火盆子都沒有。 自從她病了,王妃就以不能過了病氣給王爺為由,將謝燕娘從四季溫暖的馨蘭苑搬到了王府角落的院子。 雖說收拾得幹淨整齊,麵子上做得夠足,小事都讓婆子拿捏著。 謝燕娘起初還用銀子打點,隻是日子長了,再多的銀子總有用完的時候。 如今王爺不再過來,沒了寵愛,底下人慣是見風使舵,對她更是怠慢至極。 如今大冷天,連個火盆也沒有,淒淒涼涼的,卻也足夠清淨。 謝燕娘便是在這清清靜靜中離開的,雖說有些冷,卻也去的舒服。 沒想到下輩子進了畜生道,死的時候有人陪在身邊不說,還為了她而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