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記號
謝老爺笑笑:“秋娘說得對,理應如此,區區一輛馬車進府來罷了,又沒跑到內院裏,更沒有橫衝直撞,夫人未免太小心了些。”
他又慈愛得盯著謝燕娘,問道:“這些時日沒給大人添麻煩吧?過陣子,等你兩個姐姐出門了,我很該上門拜謝才是。”
拜謝是假,想見阮景昕拉近關係是真吧?
謝燕娘一下就猜出了謝老爺的心思,也不點破,既沒答應,也沒拒絕,隻讓雪菱拿著一個錦盒呈上去:“這是女兒給兩位姐姐的添妝,都是大人送的,女兒這也是借花獻佛了。”
謝夫人原本聽著謝燕娘說要添妝,心裏有些不屑。一個土包子,窮酸得很,哪裏能拿出什麽好東西?
後來聽說是攝政王送的,倒是挑了挑眉,這算是當麵跟她炫耀嗎?
謝夫人心裏不齒,手上的動作卻不慢,伸手打開了錦盒,隻一瞥,便愣得說不出話來。
謝老爺是見慣世麵的,也被這盒子的金首飾驚得一愣,很快摸著胡子笑了:“既然是大人送的東西,秋娘自己收著就好,這麽多的金首飾倒不用都做添妝。”
“這是女兒的一點心意,兩位姐姐高興就好。”謝燕娘看見謝夫人貪婪的目光,又笑道:“這盒子便交給母親收著了,女兒一個未出嫁的姑娘,也不好總往姐姐的院子裏去。”
就算去了,謝蕊彤和謝初柔都不會給她什麽好麵色看,何必去自找沒趣呢?
謝老爺微笑頷首:“也好,就讓夫人收著,回頭給彤兒和柔兒添妝。”
他看著這一錦盒的首飾,頓時心裏的天秤往攝政王那邊偏了偏。
十五王爺是不愁吃穿,卻不像攝政王這般大方,足見這位大人手上的銀錢比起他想象中要多。
不是謝老爺掉銅錢眼裏了,而是有大筆的銀錢在手,辦起事來就方便多了。
隻要攝政王有心,指不定以後比十五王爺的福氣更大。
謝老爺又關心了幾句,便讓謝燕娘回去院子歇息了。
回頭見謝夫人拿著錦盒不放手,他皺了皺眉眉頭道:“東西平分,給彤兒和柔兒添妝別差得太遠了。”
別以為謝老爺不知道這個婦人的性情,指不定把一盒子的東西都給了謝蕊彤。或許,還會給自己留一點,謝初柔是一點都不得。
謝夫人的麵色有些尷尬,顯然那點小心思被謝老爺看出來了,硬著頭皮道:“老爺說得哪裏話,我這就讓人把東西分開,送到兩個院子去。”
謝老爺有些不放心,到底還是沒耐性一直盯著謝夫人,轉身就走了。
雪卉挑起簾子進來,稟報謝夫人:“老爺往青嵐園去了。”
“又是那個小蹄子,”謝夫人憤憤不平,見雪卉目光閃爍,便問道:“怎麽,你有好辦法對付她?”
“是,夫人且聽奴婢道來。”雪卉想著能給謝夫人獻計,少不得能坐穩大丫鬟的位子。
她湊過去,在謝夫人耳邊嘀咕了幾句,後者撫掌而笑:“妙,實在妙極,就聽你的。”
謝夫人笑得暢快,眼底卻一片冰冷。一個小玩意,給謝老爺把玩著也沒什麽,隻是這個曾姨娘的心太大了,總想著吹枕邊風騎到她頭上來。
謝老爺被曾姨娘迷得七葷八素的,什麽都聽進去了,如今還想著跟她搶掌家的權力,這可不是要自己的命嗎?
不過這麽一個眼皮子淺的丫頭,到底不入流,很快下場跟張姨娘無異了。
謝燕娘回了海棠園,雪雁收拾得差不多了,緊著讓人送來熱湯,讓她舒舒服服泡了一會,這才在軟榻上歇了歇。
小睡了一會醒來,雪菱一邊伺候她穿戴,一邊低聲稟報道:“姑娘,夫人把錦盒的東西一分為二,放進去的時候,恰好曾姨娘去請安,倒是都看見了,還多問了幾句。”
謝燕娘眯了眯眼,冷笑道:“一盒子東西,倒是惹出不少禍事來。”
誰能想到,一個錦盒,就叫謝夫人有了對付曾姨娘的辦法?
她離開的這段時日,看來兩人劍拔弩張,顯然矛盾達到了極致。
謝夫人倒不像是拈酸吃醋的人,或許那個曾姨娘不滿足於現狀,這才踩著謝夫人的尾巴了。
這點小事,不至於讓謝老爺大發雷霆,若是壞了謝初柔的親事呢?
而且東西是過了她的手,是謝燕娘送的,少不得把過錯推到自己身上來。
到時候謝初柔鬧騰,謝燕娘是第一個遭殃,還真是一石二鳥。
雪菱回過味來,也是憂心忡忡:“姑娘要不要跟老爺說一聲,把錦盒的首飾拿回來,親自送去給兩位姑娘?”
在謝夫人手裏,隱患可就多了。
“放心,讓她們折騰去,回頭跟我沒關係。”謝燕娘早就留了心眼,哪裏會讓謝夫人得手?
雪菱見她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言。
果不其然,平平靜靜過了五六天,謝初柔便鬧了起來。
鬧騰得厲害,甚至以死相逼,叫謝老爺不得不過去安撫她。
謝初柔讓丫鬟捧著一個錦盒出來,哭倒在他跟前:“爹爹,這是夫人送來的添妝。女兒瞧著歡喜,拿在手裏把玩,不小心磕著一點,居然露出這樣的東西來!”
謝老爺低頭一看那個鐲子被磕破了一點,外麵一層薄薄的金箔掉了,露出裏麵銀色的胚子。
這哪裏是金鐲子,明明是成色極差的銀鐲子!
他想到這東西是攝政王送給謝燕娘的,不可能是掩人耳目的東西,要不是攝政王沒親眼看過就讓人送過去了,被人蒙蔽了也不知道,就是謝燕娘滿口謊言,這些根本不是攝政王給她的!
謝夫人在耳邊念叨了幾句,攝政王哪可能為了這麽個丫頭,送那麽多值錢的東西。
指不定是謝燕娘在溫泉莊子住著,沒給攝政王瞧上,生怕被人看低了,這才弄了一盒子假東西來唬弄人!
謝老爺握著錦盒的雙手有些發顫,幸好謝初柔不小心磕了一點,不然拿到夫家去當壓箱子的添妝,以後金箔一掉,不就要讓人笑掉大牙?
他生平最愛惜臉麵,頓住滿目陰沉:“柔兒放心,爹爹這就去問問,少不得給你一個解釋!”
謝初柔含著淚點了點頭,心下冷笑。
要不是她多了個心眼,覺得謝夫人不可能拿出這麽貴重的東西送過來給自己添妝,這才狠狠心磕破了一點。
果不其然,裏麵包著的哪裏是金子,分明是一二兩銀子就能打出的糟糕玩意兒。
如今一鬧,謝夫人還能落得什麽好?
等謝老爺一走,謝初柔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嘴角噙著一抹痛快的笑意。
謝老爺抬腳就找謝夫人詢問,畢竟東西是過了她的手送到謝初柔手上的,誰知道她這個嫡母會不會動了什麽心思換了東西?
謝夫人哭天搶地的,直叫冤枉,說是東西都當著丫鬟婆子的麵分好的,哪能換了去。
雪卉卻是上前,欠身道:“回老爺,奴婢想起一事。夫人分好首飾的時候,恰好走開了,曾姨娘到院子來請安,奴婢奉上茶點,院子裏伺候的丫鬟被姨娘打發回院子拿帕子了。”
換言之,屋內除了曾姨娘,再沒別人。
謝夫人恍然大悟,也道:“我回來的時候,跟曾姨娘寒暄了幾句,也沒看錦盒,直接就讓雪卉收起來了。第二天,曾姨娘說想親自給柔兒送去,我沒多想就應下了此事。”
謝老爺沉吟片刻,也覺得謝夫人如果動的手,未免太明顯了。
他姑且信下,讓人去青嵐園把曾姨娘請了來。
曾姨娘一聽,也哭著喊冤:“老爺明鑒,妾再怎麽眼皮淺,也不敢胡亂動當家主母的東西啊。”
她哭得梨花帶雨的,叫謝老爺心裏一軟,隻得讓人把謝燕娘叫過來對質。
謝夫人用帕子抹著眼淚,心裏唾棄這小蹄子連哭的時候也不忘跟謝老爺眉來眼去的,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還扭著小腰,整個人都蹭到謝老爺懷裏去了。
偏偏謝老爺十分吃這一套,伸手摟著軟玉溫香,心裏自然是信了曾姨娘幾分。
謝燕娘被請來,似是早就預料到了,麵無表情。
謝老爺臉上多了幾分尷尬,妻妾之爭,到頭來把女兒叫過來,實在是無奈之舉。
他感覺麵上滾燙,吞吞吐吐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總不能一開始就說謝燕娘送來的東西是假的吧?
這不是變相說攝政王送的東西是以假換真,簡直是找死!
謝夫人也不吭聲,曾姨娘哭得差不多了,剛才給謝老爺哄著收了眼淚,可憐巴巴地看了過來:“姑娘送來的都是好東西,隻是孰真孰假,也就自己知道了。”
雪菱心裏窩火,這不是說謝燕娘帶回來的東西是假的,栽贓嫁禍到曾姨娘的身上來,讓她背這個黑鍋?
倒是謝燕娘一聽,卻是笑了,沒看曾姨娘,看向謝老爺開口道:“爹爹和母親也是見過那些東西的,自打女兒把錦盒給了母親,就再也沒碰過了,是也不是?”
謝老爺點頭,謝夫人也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謝燕娘上前幾步,打開那個錦盒,指著裏麵的金飾道:“有一事,爹爹可能沒發現。攝政王大人送來的東西,底下都是有著記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