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要生了
自有小廝領著兩人沐浴換衣,轉眼間又是翩翩郎君。
師爺看著兩人歎道:“黎家族長待我不薄,這次卻做得不厚道了,我實在心生不忍。”
說罷,他頓了頓,隻道:“你們好自為之,我也愛莫能助。”
三伯聽得雲裏霧裏的,二伯素來聰慧,一句話轉了三道彎,眨眼間就想到無數的可能。
難不成族長想要讓他們來替罪,好讓黎衝出去?
要不然牢裏怎麽黎衝每天都好吃好酒伺候著,反倒兩人一直餓著肚子?
若非師爺看不過去,隻怕兩人直接就得餓死在牢裏了。
想著他苦讀寒窗十來年,好不容易當了官,給黎家光宗耀祖。
族長也不知道借自己多少光,收來多少好處。如今落了難,就打算將自己一腳踢開?
這算盤打得夠響,以為他們都是傻子嗎?
眼看官差又要把他們送回死牢,三伯滿臉驚恐,唯獨二伯卻是淡然,轉過身對師爺作揖道:“學生有事稟報府尹,還請先生通傳一聲。”
師爺摸摸胡子,遲疑片刻才答應了下來,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龐禹狄又看見康雲章手裏薄薄的幾張紙,已經再也不會大驚小怪了:“黎家又做了什麽?”
他打了個哈欠,都說落難見真情,黎家的人一出事立刻互相狗咬狗。
雖然其中不泛是康雲章動了手腳,叫他們互相猜忌,隻是原本就有這個苗頭,藏得夠深,如今稍稍被撩撥,立刻就原形畢露。不然光憑康雲章一個人,如何叫一大家子都自亂陣腳?
康雲章沒理他,直接去跟阮景昕稟報了:“漁網撒下,魚兒都上鉤了,已經快能收網。”
阮景昕點了點頭,黎家的二伯將族長和一個遠房寡婦苟合的事揭露出來不說,還指證族長和寡婦聯手殺了丈夫。
黎家原本因為黎衝的事已經垮了一半,加上二伯和三伯強搶民女還殘忍殺害後,族長更是落入千夫所指的境況。
即便他們再努力,也無法挽回黎家曾經的風光。
估計族長到死也不會知道,剛開始族人被貶官是阮景昕私下授意替身的。
替身二話不說就直接把黎家人發落,族長才求到攝政王跟前。
阮景昕就是要黎家族長一點點品嚐絕望的味道,如同當年被趕走的外公和娘親一樣。
他從來不是聖人,睚眥必報。
族長當初這樣對待他們,就該明白,隻要阮景昕一日不死,這個仇必報!
先是即將失去孫子,然後黎家巍巍可及,再就是族長深陷人命官司。
一環接一環,再沒有掙脫的機會。
尤其是被自家人指認,不知道族長心裏的滋味如何?
阮景昕冷冷一笑,隨手把薄薄的幾張紙都點著了,看著它們一點點燒成灰燼。
族長以為他掌握了整個黎家,將每個人的把柄都捏在手裏;他以為自己做的事足夠隱秘,絕不會有第三人知道,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的愚蠢和剛愎自用,到頭來要了自己的小命!
謝燕娘聽聞黎家一個個入獄,已是秋天了。
她的肚子變得更加大,連起身都艱難,夜裏睡覺更加不能亂動,隻能平躺著,壓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即便如此,謝燕娘還是欣喜的。
得付大夫親手調理後,原本瘦弱的孩子慢慢長大,雖然還是不及另一個強壯,卻也足夠叫人歡喜了。
等生下來,再調理一番,以後便與常人無異。
付大夫的承諾叫謝燕娘十分期待孩子的到來,聽雪雁提起黎家即將要午門斬首,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黎家,很快便不在了……”
她明白,這是阮景昕對黎家的報複。
對阮景昕來說,家族是曾經的傷痛和痛恨,根本沒有絲毫的感情。
族長對待攝政王如何,他心裏足夠明白。
忠義候夫人對阮景昕的娘親曾經有恩,但是不足以打動他的心,饒恕黎家。
隻是黎家一倒,忠義候夫人在府裏的日子怕是更加艱難了。
不過沒了一個黎家,她身後還有攝政王這個靠山。
即便阮景昕或許不會主動出手幫忙,但是忠義候有幾分忌憚,怎麽都不會太過分,不至於讓正妻下堂。
這對忠義候夫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正是如此,忠義候夫人也再也沒上門來叨擾過她。
雪菱見謝燕娘麵上帶著幾分惆悵,對攝政王的趕盡殺絕,心底有幾分敬畏,卻也有一絲暢快。
她能理解攝政王心裏的仇恨,錦上添花是艱難,但是對親人也落井下石,實在叫人寒心。
若是自己被舍棄了,能風光歸來,也絕不會對這些所謂的親人手軟。
攝政王來的時候,雪菱帶著雪雁很快退了出去,獨留兩人相處。
謝燕娘的肚子鼓鼓的,根本直不起腰,見是他也不能起身去迎。
阮景昕倒是不在乎這些虛禮,自然而然地坐在她的身邊,伸手揉了揉謝燕娘總是酸疼的後腰。
謝燕娘的肚子因為太大,晚上連躺著都難受,尤其後腰壓得厲害,阮景昕時不時幫著鬆快一些,這才舒服一點。
她笑道:“肚子沉甸甸的,兩個孩子倒是長得好。”
見謝燕娘一臉喜色,絲毫不介意自己受的苦,阮景昕不由無奈一笑。
想到她昨晚因為腿疼睡不著,熬得雙眼都紅彤彤的,似乎下一刻要哭出來,卻硬生生忍著,阮景昕心底便多了幾分憐惜:“孩子今天可有鬧著你?”
“他們乖得很,我倒是想活潑些。”謝燕娘撫了撫肚皮,感覺到裏麵微弱的動靜,便禁不住有些擔心。
雖說付大夫言之鑿鑿,弱小的孩子已經長開了,沒有性命之憂。
隻是孩子都該是活潑好動的,偏偏她肚子裏的兩個卻乖巧安靜得很,經常讓自己覺得遺憾又擔憂。
“要是他們再活潑些,可有你罪受的了。”阮景昕揉著她的後腰,見謝燕娘舒服地眯起眼,不由好笑。
謝燕娘倚在他的肩頭,見阮景昕笑得雲淡風輕,思及黎家的糟心事,並沒有開口追問。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阮景昕哪裏猜不出謝燕娘未出口的話?
他收回手,摟著謝燕娘的肩頭道:“黎家族長因為通奸和殺人罪,被判午門斬首。原本該是他這些年來在京中素有威望,又曾在南方哄水之時送米賑災,熬粥給災民,府尹看在他做善事的份上該是留些體麵。隻是人都要死了,留這點體麵做什麽?”
謝燕娘明白,阮景昕這是不願意給族長留體麵了。對愛麵子的族長來說,隻怕沒什麽比麵子更重要的事了:“他殺了人,原本就該償命。麵子什麽的,能比小命更重要嗎?”
小命都要沒了,麵子自然也就沒必要留下。
阮景昕微微頷首,他就知道謝燕娘是懂自己的:“黎衝該是戴罪立功,原是能免一死。隻是二房和三房指認他也曾強搶民女,最後失手,那姑娘被推倒在地上,腦門磕在桌角死了。屍身就埋在院子的樹下,骸骨已經找出來了。”
聞言,謝燕娘不由唏噓。黎家人還真是不省事,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死在他們手上的,就隻有這麽區區一兩人嗎?
依她看,那倒是未必。
“就算失手,到底是殺了人。隻是這麽多年前的事,二房和三房如何知曉的?”
阮景昕笑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姑娘的心上人不放棄地尋了幾年,到底被他找到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在背地裏幫忙推波助瀾。
謝燕娘挑了挑眉:“那豈不是爺孫二人,加上二房和三房,幾個頂梁柱倒下了,黎家也得沒落了。”
“的確如此,他們做了這麽多的虧心事,是該時候償還了。”阮景昕眯起眼,不止是他的外公和娘親,還有不少冤死在這幾人手上的人命。
原本隻想著找找黎家人到底做了多少虧心事,沒料到如此罔顧人命。
阮景昕最痛恨的就是持強淩弱,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更別提他對黎家原就沒什麽親情可言,府尹來問,自己也隻道是秉公辦理,卻是得了府尹的一番讚歎。
大公無私嗎?
他自嘲地笑笑,這裏麵何曾就沒自己假公濟私,公報私仇?
謝燕娘伸手撫了撫他的後背,依偎在阮景昕的懷裏:“一切都過去了,黎家原本就是咎由自取。如今不過提早些,也讓那些死去的人終究能安息了。”
“你說得對,的確如此。”阮景昕埋首在她的肩頭,隻覺得溫暖的氣息在身邊縈繞,心底的煩躁和暴戾漸漸被驅散得無影無蹤。
隻要在謝燕娘的身邊,他總是能得到平靜。
見阮景昕難得示弱,怕是因為那些所謂的親人傷透了心,謝燕娘憐惜地伸手摟著他,兩人之間卻隔著一個大大的肚子,怎麽也親近不了。
她無奈地動了動,卻被阮景昕側過頭攫取了雙唇,溫柔廝磨。
誰知沒多久,卻被謝燕娘推開了。
阮景昕看她臉色發白,不由一怔,難不成剛才的動作讓謝燕娘難受了?
謝燕娘卻苦著臉,又推了推他,嘴裏壓抑著痛苦的低吟:“夫君,我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