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酒
張格格張牙舞爪撲上來的時候,年媛媛看著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兒來的力氣。原本來蒼白得一張臉,頓時也像有了血色似的。
大概,是認準了她這個仇人吧?
小桃就在年媛媛的身邊,眼疾手快地就要擋在前頭。然而…第一個搶著擋在年媛媛前頭的,是胤禛。
胤禛原本就站在樹下拿著鏟子,在年媛媛和張格格的中間站著。他只需要稍稍挪挪腳步,就能攔住張格格了。
「主子爺,你到這個時候還護著她嗎?」
張格格一下子衝到胤禛的面前,撲到了胤禛的身上。胤禛卻沒動,只是垂著雙臂,任由著張格格這麼抱著自己。
「是啊,主子爺,這…」
烏拉那拉氏也終於開了口,往泥土裡頭就瞧了一眼。
黃黃的東西,不大看得清楚。但剛剛那一聲鏟子碰到東西的響聲,卻是實打實的。
顯然是挖到了什麼東西。
看來,即使是所謂的厭勝之術只是無稽之談,但…還是有人相信的。
關係到子嗣的事,不管是不是這厭勝之術起了作用。但若膽敢在後院用這種東西的,本來就是不可饒恕的罪孽了。
「你們仔細看看,這到底是什麼?」
胤禛直到這個時候,才動了鏟子,將那覆蓋在泥土底下的東西給鏟開了一些。
僅僅是泥土再掀開了一點點,眾人就看清楚了。
那是一個罈子,黃色的陶瓷罈子。看著…倒是十分普通。
「這是什麼東西?」李側福晉似笑非笑,瞧了烏拉那拉氏一眼以後,就道:「聽說詛咒用的小人一般都是放在木匣子里的,這可不像是個木匣子。」
此話一出,眾人自然都知道問題所在。
胤禛往後退了退,就對蘇培盛道:「將它挖出來吧。」
「不要。」年媛媛卻開口拒絕了。
頓時所有的眼光都看了過來,尤其是張格格,原本下去了幾分的氣焰又騰升了起來,質問道:「莫不是你心虛了不成?」
「這罈子裡頭裝著的到底是什麼?」
年媛媛閉了閉眼睛,彷彿是自己的心情有些沉重似的,半晌才淡然道:「裝在罈子里,埋在地下的東西還能有什麼?不過是酒罷了。」
古來,的確有土埋酒的釀酒法子。
胤禛一聽這話,頓時就愣了愣。他好像…想起來了什麼。
年媛媛剛剛進府時,有一回年媛媛陪著他用晚膳。他記得,那是一個月圓之夜。胤禛心情很好,就想喝點酒。
年媛媛當然是陪著胤禛喝了一點兒的。酒喝了一些以後,胤禛的臉色都有些紅了,腦袋暈了三分,話匣子倒是也就打開了。
他就說起了,有一回隨著康熙爺下江南的時候,在江寧一代喝過的梨花釀。江南的春日梨花,都是清甜香醇的。
即使是過了好些年,胤禛都還記得那味道。
那一回,胤禛就跟年媛媛說起了那時候的記憶。
「是啊,梨花釀。」
年媛媛垂了垂眸,看著地上,小聲地說道:「妾身的阿瑪要回京了。前陣子讓捎了一些梨花過來,是前陣子剛開的新鮮梨花。這酒…剛埋下去也不久。」
「妾身不大會釀酒,找過古法,才終於弄好了這麼一壇。現下挖開了,以後怕是也喝不了了。」
「.……」
胤禛看了看地上。
酒罈子,已經被張格格給打開了。
而張格格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道:「不是她害了我的孩子?那是誰害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這麼嚷嚷著,張格格就暈了過去。
「張妹妹。」孫格格第一個反應過來,就衝過去抱住了張格格。
「現在主子爺能相信妾身了嗎?還是說這棵樹底下挖得不夠深,還要再挖一下?」
年媛媛看向胤禛,胤禛便道:「我沒有不相信你。」
他都說過了,他這麼做,是為了給年媛媛將謠言平息下去。
此時眾人都做了見證,那些傳言自然也就能夠不攻自破了。
「嗯。」年媛媛輕聲應了,眼看著事情到了這兒,她自己也差不多摘乾淨了,這就要轉身離開。
「我…」胤禛伸手拉了年媛媛一下,年媛媛頓住了腳步,就回過頭看向了胤禛,問道:「主子爺,還有事嗎?張格格剛剛小產,身邊正是需要人的時候。」
另外一頭,烏拉那拉氏也要離開。
她聽見身後的動靜以後,轉過頭就看了年媛媛和胤禛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彷彿是,希望胤禛跟著自己一塊兒再回張格格那兒似的。
「還有一件事。」
年媛媛彷彿又想起什麼似的,看向阿菲。
「放在廊下的花,不是月季花。而是…杜鵑呀。」年媛媛言罷,指了指廊下。果不其然那兒擺著的,是一盆杜鵑。
並非是往常容易見到的那些顏色,而是罕見的淺綠色杜鵑花。
「自己的分內事不認真做,倒是留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主子爺,暖春院里,怕是容不下這些奴才了。」
年媛媛道:「放在身邊的人,妾身覺得…還是要自己挑選的才能放心呢。」
這話一出,烏拉那拉氏看向年媛媛的眼神,就顯得有那麼一點不自然了。
年媛媛這兒的人,幾乎都是她調撥過來的。
這麼指桑罵槐,無非就是說她了。
胤禛一聽,卻覺得無可厚非,道:「明日我讓蘇培盛找了京城最好的牙婆過來,讓你挑。你這院子里的…都換了吧。」
「主子爺慢走。」年媛媛服了服身,卻絲毫沒有挽留胤禛的意思,轉身真的走了。
手中一下子空落落的,胤禛自己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他真的,是相信年媛媛的。
只是今日情形複雜,張格格幾乎崩潰了,而福晉烏拉那拉氏對這件事也保持著懷疑的態度。他不得不站出來,平復這件事。
可她卻不相信自己。
她釀酒,是為了自己。可卻因為他…這酒也喝不了了。
「主子爺。」
烏拉那拉氏又在後頭喊了胤禛一聲。
胤禛再看了年媛媛走的方向一眼,只能轉身帶著複雜的心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