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一座無字碑
妖然沉陷在悲傷里,滿身金光赤焰大盛,強悍而巨大的唯美翅膀散發著熾烈的光輝,堪比烈日光照,將整個冰洞都照得鋪滿了光。
漸漸的,他的思緒沉澱下來,墨色的瞳子里流瀉著淺薄的金色光絲,自上向下,睥睨而來,「你尚未說,為何會來這裡?」
「聖主,我是來尋人的。」暮離略去一部分事實,簡單說了下贏荼的事情。
關於這件事情,她無法隱瞞任何人,那樣對贏荼不公平。
妖然負手身後,赤金色的翅膀撲扇著,聽完事情經過後,輕嘆了一聲:「哎,世間最為難解的事情便是感情事,是孤高看了你,想不到你也是一個這般薄情的女人。」
「聖主誤會了,該婭絕非薄情之人,因此才會在事發之後,千里迢迢趕往北海,前來接贏家幼子回家,日後定然好生照顧,斷然不會再發生此事。」暮離急忙解釋道。
「當真?」赤金色的瞳眼光色流轉,幾縷光絲灑落在暮離身上,似是不太相信。
「聖主,自然是當真的,該婭從不輕易許下承諾。」暮離微微躬身,鄭重承諾。
「也罷。這一次便饒了你,那贏家小兒倒是個好孩子,你莫要再辜負了他。」妖然不再追究,揮揮手,示意暮離順著冰洞裡面的入口離開。
原本,他待暮家的人便是極好了,如今更是不忍追究。
「多謝聖主體諒,不過……」暮離走了兩步,復又折返回來,「聖主,該婭心中有一事疑惑很久了,不知道是否可問?」
「關於何事?除了有關於壽夫人的事,孤盡可告知給你。」
伏壽,是他心底的痛,是埋在他心尖兒上的一根刺,任何人都不得再次提起。
「多謝聖主,」暮離躬身行了謝禮,「該婭想要詢問的事情是在人類公曆年間,六年前,您或許曾經去過國內涼城,並且,在那裡認識了一個叫作『李慕白』的男人?」
對於李慕白的那些過往,她雖然了解了一些,可是仍然需要得到聖主妖然的證實,以及那樣做的原因。
妖然負在身後的雙手輕微轉了轉,停住了,微微提了幾分話音:「怎麼?你遇到他了?」
他如此說話,便是間接承認了六年前的事情和他有關,只是現在並無心情告訴暮離真相。
「是,大概半年前,內陸血族爆發戰爭,冥古一派犯上作亂,該婭一時大意中了計,跌落人間界,其後便遇到了他,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暮離隱晦地提及了和李慕白的關係,沒有太明說。
她擔心會引起妖然思念伏壽夫人的負面情緒,從妖然的話語和態度來看,應該是伏壽夫人做了什麼事情,傷了聖主妖然的心。
「不可思議?」妖然緩緩念著暮離的話語,反覆沉吟著。
「聖主,可有什麼不妥之處?」暮離小心措詞,試探著。
在血族人中,族人對於高位者極其尊敬,即使是在某些感情方面,也會聽及高位者的一些意見。
「並無不妥之處,你且隨便用就好。」妖然神色淡淡,沒什麼反對的。
本來,那個叫作李慕白的人類就是他置辦給暮離的新鮮血庫,如今機緣巧合用上了,倒也無可厚非。
至於他和李慕白之間那一段不算淺顯的緣分,早在數次剖心剜首之後,就已經功德圓滿,互不相欠了。
「是,多謝聖主,那該婭就告辭了。」暮離再次行禮,告別妖然後,順著妖然指給的方向快速離去。
途中,她遇到了一座無字碑。
無字碑前擺放著幾隻白雪堆成的鎮魂靈獸,那靈獸栩栩如生,每一道線條都極為真刻、唯美,形神具全,散發凜冽的尊威。
驀地,她思緒微停,凝滯了一下,似乎恍然明白了。
難怪在血族的歷史上,描繪寒淵的筆墨極其之少,僅寥寥數語。
原來,這裡竟然是血族歷代聖主的帝王廟、神仙所,是所有仙逝的血族帝王的青墓冢。
想來,那書冊上描寫的倒也不錯。
這裡的確是姻緣海,埋葬著無數消失在塵埃里的姻緣。
在這裡,也的確會遇到世間最尊貴的人。
那些為了血族與人類和平相處,從而獻出珍貴生命的人,難道不是血族歷史的豐碑,深受血族人敬仰的,最為尊貴的人嗎?
那麼,贏荼呢?
那個任性妄為的小帝王當真打算在先祖們沉睡的地方,永世相陪,告她一世的狀嗎?
暮離隱隱心驚,腳下步伐越發快了。
「贏荼,你在哪裡?」
「贏荼,我來接你回家了。」
「贏荼,我再也不會拋下你了。」
暮離擔憂的話語一遍遍的傳來,在逐漸深暗的冰洞里不斷重複著,不停地迴響。
她走遍了大半個冰洞,再往下去便是封凍的冰層了。
她的心陡然一沉,小傢伙不會已經自行沉眠了吧?
「贏荼,你在哪裡?給本爵出來!」
「贏荼,不許再胡鬧了,跟本爵回家,好不好?」
「贏荼,本爵向你發誓,以後、以後……」
暮離站在一片雪色覆蓋的冰河上,話語幽幽,停住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是否能夠許下那般毫無回寰的承諾,畢竟,在嫦曦那裡,她總是心軟,總是不忍心讓她的嫦曦受到任何一點委屈。
所以說,在感情里,沒有絕對公準的天平。
即使她身為血族女皇,身邊眾多美男環繞,亦是無法做到雨露均沾,總會有人深感委屈,需要忍耐。
「哼。」
空寂的冰河上方傳來一聲冰冷的薄音,明顯是負著氣,發自心底的不悅。
暮離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當下心中一喜,抬起頭,朝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贏荼?」
但見,在那一座堆滿白雪的冰山頂上,美若刀鋒般的年輕帝王一襲淺紫色的衣裳,高高懸坐在冰峰頂上。
他微微垂著淺紫色的眸,瞳底里飄泛著徐徐淺淺的光絲,居高臨下,冷漠傲然的望著暮離。
他的眼神極其冰冷,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刃,再也沒有任何往日的情誼,和一絲卑微可憐的祈求。
他遠遠地凝望著暮離,眉宇間布滿冰絲,唇角輕揚,囂張狂妄:「是我呢,那又怎樣?沒看到我長眠不醒,你失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