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送子廟
嘎吱一聲，古老的舊城門緩緩打開，掉落一地碎木屑。
那殘敗不堪的城門猶如一扇凋零的窗，四處都透著風絲，吹得門前呀呀作響。
相較於天霧城的銅牆鐵壁，嚴防死守，整座長游城房屋坍塌倒落，草木不興，瘦脊的街道上無人行走，連一隻野貓都沒有，看起來破敗不堪，荒廢已久。
空氣中飄蕩著濃重的灰塵和血腥味兒，偶爾有夾雜著濕氣的陰冷風絲吹過來，混著腥膩的觸感，伸手一摸，彷彿能碰到細微的小血粒。
眾人沿著荒廢的街道一路朝守城府邸走去，中途遇見一間古廟，聽說是年代久遠的送子廟。
送子廟，在古時多為婦人求子的地方，極少有男人前往香拜。
早些年時候，廟裡尚存有一些香火，使得整間廟堂煙霧繚繞，頗具仙氣。
近些年來，長游城惡疾頻發，到處都是吞人的狼煙，莫說是香氣了，就連人氣都不見了。
頑主眼尖兒，第一個看到了廟樑上的門匾，趕緊跑了幾步追上暮離，牽起暮離的手就往廟裡走，「暮離，我們去看好東西。」
暮離瞥了一眼破舊門匾上的「送子」兩個字，忍下掙脫開頑主的想法，一臉正經的，慢悠悠地跟了進去。
啪。
頑主只是用手推了一下送子廟的廟門，那廟門就發出一聲悶響，嘩啦啦的散開了。
暮離和頑主面前出現一扇空門，透過空門向內望去，裡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半點光絲。
驀地，一股陰風吹來，透著冰涼的殺氣。
暮離環視四周一圈，在昏暗的光線中尋找殺氣的來源，少頃，那殺氣緩緩消逝，歸於平淡。
「這麼黑？」頑主走進廟堂，伸手拂開頭頂上方一根根糾纏不清的蜘蛛網。
陳安從口袋裡取出打火機，點燃一根木棍，照亮整間屋子，「大長老，這回亮一些了吧？」
「不錯。」頑主接過火把，在整間廟堂里走了一圈，最後停在正堂的觀音像前，抬起頭看著。
其他人都站在門外，沒有走進來。
暮離亦是走出廟宇，在院子里等候頑主，這裡灰塵太重，陰氣太濃，似乎有些蹊蹺。
頑主凝著觀音像看了一會兒，將手中的火把當成是焚香，合在掌心裡拜了拜，默默許下願望后，將火把放入了香灰中。
院子里，邊仇和雲光竊竊私語，貼著彼此的耳朵。
「雲光，你說大長老是在求什麼？」邊仇小聲問。
雲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滿意的伸手撫摸了一下：「還能求什麼，自然是求他得不到的東西。」
在塵世間，求而不得是最傷人的事情，嚴重時，或許會將人活活拖死。
邊仇點點頭，認為雲光說的很對，「希望大長老能夠得償所願吧。」
贏荼聽著兩個人的談話，不自覺的向暮離靠近了一點，掌心裡沁出一層汗。
他要不要也進去拜一拜？萬一顯靈了呢？人終歸要有夢想。
他正如此想著，卻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將暮離領走了。
「陳安。」嫦曦輕輕喚了一聲，握著暮離的手腕走進廟堂，淺致的話音如風：「火。」
「是。」陳安在院子里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可以用的火把，只好把那廟門給拆了，從中取下一根小木條點燃了，恭敬的遞給嫦曦，「宗主，火來了。」
嫦曦接過燒燃的木條，指尖兒一捻，木條發出輕微的聲響，瞬間一分為二，他將其中一支木條遞給暮離，「一起罷。」
都說人有七情六慾，逃不開世間塵俗。
他雖然貴為一族之宗主，早已不入塵世，不染人間煙火，可是，卻始終躲不開紅塵里的一抹相思，也希望在日後能有個思念的盼頭。
贏荼握緊了雙手，跟著走了進去，他居然又被嫦曦給落下了。
「暮離，我也要。」他指了指暮離手中那一根手指粗細的木條。
暮離將木條分作兩半，遞給贏荼，無奈笑了笑。
所謂求子，不過是一場意念里的虛夢，自欺欺人而已。沒想到，她們這些活了如此長久的血族人竟然也會相信這些，掩耳盜鈴，求個心安。
贏荼接過木條后，心裡終於安穩了一些，站在暮離身邊，不說話了。
頑主看著暮離她們分木條，感覺像是被大眾排擠了，就像是別人有一個饅頭分成了好幾塊，卻沒有一塊饅頭屬於他。
他再看向觀音像前的那根燃燒的木棍，忽然覺得那一根燃燒著火焰的棍子明晃晃的，突兀至極，格外礙眼。
這時，一根更為纖細的小木條送到他的面前。
頑主驚愕望過去，原來是暮離又分給了他一半木條：「暮離，你……」
他很感動，一時難以形容心中的想法，暮離好像沒有丟下他。
暮離輕揉了揉頑主的發梢，銀眸里浮現些許光碎，嘆道：「過來，一起。」
如果這是所有人的想法，她不介意和眾人一起做這樣幼稚的事情。在她能力範圍內，讓所有人都開心的生活著，何樂而不為？
廟堂里，一女三男手持著燃燒的木條，風姿翩翩的拜了三拜，然後將木條放入香灰中。
院子里，寒洛和溫染神色各異，心中五味陳雜，或多或少，皆有些懊惱。
寒洛所在意的是自己的選擇。
如果他沒有等在天霧城，而是選擇外出尋找暮離，執手相守，或許，今日那站在廟堂里焚香的身影就會多了他一個。
而溫染所在乎的則是他那高冷的性子。
如果他能主動一點，提前將喜歡的話說出來，而不是慢慢努力走向暮離的身邊，那麼，今日的拜香里就應該有他一份了吧？
代號X抱著雙臂倚在院子門口，默默看著院子里發生的一切。
他像一個局外人，將所有人的表情都收進眼底，察顏觀色，思索著那些人的想法，卻唯獨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他那一顆隱隱作痛的心。
「咳！咳咳！」胃腹里忽然升起一股嗆痛，他忍不住悶咳了兩聲，趕緊用手捂住嘴巴，跑出了院子。
他一直跑到很遠的地方才停下來，撐著膝蓋蹲下去，攤開掌心，一抹鮮紅的血跡里參雜著几絲暗黑色。
那是血毒！
一種凝聚在血管里的毒素，可以融入血液，讓鮮紅的血液一點點變成黑色，最後，中毒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