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分歧

  「Action！」


  江海濤手執導筒，在片場大聲喊道。


  攝影機快速移動。


  《咱們結婚吧》第一場，第四個鏡頭，「第三十屆燕海相親大會。」


  「這是我閨女，您給瞧瞧，這多漂亮！」薛素梅得意洋洋道。


  馮蘭芝不甘示弱，拿齣兒子的照片，笑眯眯道：「我們家可是書香門第，這是我兒子！」


  薛素梅探了探頭：「我給看看？」


  馮蘭芝當寶貝似的捂在胸口，瞅著對方手裡的照片，撇撇嘴：「交換？」


  兩人對了下眼神，隨後便笑呵呵的交換了照片。


  馮蘭芝：「喲，這姑娘真俊！」


  薛素梅：「呵呵，您兒子也不醜！」


  馮蘭芝：「這孩子的模樣，倒不會辱沒了我的寶貝兒子，根據世界教科文組織規定，這女人啊，生育的最佳年齡，是24歲到29歲，過了這個坎，可就難生嘍！這位妹妹，看你也挺年輕的，那您閨女，今年多大啦？」


  薛素梅彆扭道：「沒，沒多大……」


  馮蘭芝狐疑的看了看薛素梅，又看了看楊桃的照片，「這看上去真挺漂亮的，我中意啦，妹妹，你給我交給底兒，到底多大？」


  薛素梅：「……三……三十二了……」


  馮蘭芝點了點頭，隨後臉色巨變，細細的看著薛素梅，然後突兀的上前，渾然不顧薛素梅難看的臉色，急忙把手中的照片和對方交換回來，然後轉身就走。


  「哎，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啊？」薛素梅壓抑不住心中的悲憤，尖叫道：「嘿，真奇怪了這人，有沒有點素質啊！」


  馮蘭芝驀然轉身，雙手叉腰，破口大罵：「我呸，三十多歲的老女人了，還來相親？你這不就是坑蒙拐騙嗎？！懂得禮義廉恥嗎？！」


  「Cut！」


  劇情走到這裡，江海濤忽然喊停，很多人莫名其妙的看了過來。


  張衡也坐在一旁皺眉不已，兩位老戲骨表演的都不錯，喊停？什麼情況？

  只見江海濤站起身大聲道：「場記，場記在哪？」


  場記慌忙跑來道：「導演，您吩咐？」


  「你怎麼搞得，孔盛楠小姐的照片怎麼會是藝術照？給我換成日常生活照！」


  場記為難道：「導演，按照劇本走向，這個時候，只有藝術照才能讓人第一眼看不出年齡，這是一個伏筆，為兩位媽媽的衝突而鋪墊的……」


  「少廢話！給我換！」江海濤冷喝道。


  場記連忙彎腰點頭，二話不說，按照導演的要求，轉身去準備「楊桃」的生活照。


  「江導，沒必要換吧？」


  這時，張衡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認真道：「這部劇本的各個分鏡頭是我寫的，我覺得只有藝術照才能掩蓋楊桃的真實年齡，如果換成生活照，一眼就被認出大約年齡不說，事後的衝突也就沒了渲染的效果，那樣顯得太不合常理。」


  江海濤看了張衡一眼，淡淡道：「這劇本我改動很多，有些東西已經出離了原著，張導若是執意如此，那不如，你來做這個位子？」


  說完，手裡攢著的執導筒，拍了下身後的導演椅子，面色冷淡。


  全場一片靜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張衡靜靜的看著江海濤，忽然道：「江導，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誤會？」江海濤漠然道：「我江海濤行得正，走得直，打從娘胎里出來，還沒誤會過誰！」


  張衡皺眉，對方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心裡蹭的一下冒出了火氣。


  自己一再忍讓，還真當自己好欺負？


  整個劇組人員面對著突然出現的分歧，有的面帶驚愕，有的幸災樂禍，還有的就純當沒看見，比如孔盛楠。


  遮陽傘下，孔盛楠打理完指甲，忽然嘀咕道：「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有點才華就滿地開花，呵呵，開給誰看呢！」


  孔盛楠的聲音很輕，但在這個全場寂靜的時候突兀的出現，自然傳遍了整個劇組。


  劇組不少人面帶同情的望著張衡。


  外圍不少群眾也是愕然，雙方離得太遠，雖然聽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整個劇組的目光都注視著張衡，所有人面帶訝異。


  「看來是學不到什麼了。」


  張衡深吸了口氣，笑了笑，笑容有那麼一絲無奈和冷漠，然後便轉身離開。


  人心這個東西，三觀從來都不正。


  江海濤的態度很明顯，就是想逼走張衡，對於他來說，張衡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了他這個導演的權威性。


  但實際上，張衡來到這裡，也只是想參觀一下這個時空的導演手法而已。


  天不遂人願。


  張衡的步履穩健，走到群眾外圍的時候，人群自然分開一道支流。


  「衡少，加油！」


  「加油！要努力哦！」


  「衡少，我們等著看你的作品！」


  很多急忙趕來的粉絲看到張衡無奈的笑容，驚詫之下，連忙按照張衡以往交代過的風格，不索要簽名，也不求合照，而是揮揮手，握拳，面帶激勵，大喊加油！


  張衡見狀，心情忽然美好了起來。


  粉絲果然是我的貼心小棉襖啊！

  張衡感慨著，心情大好，信步從中走過，偶爾微笑著和粉絲們擊掌，也不說話，徑直走到車位旁，之後駕駛著車子，緩緩逝去。


  看著衡水離開的車影，不少粉絲面帶疑惑。


  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另一邊，江海濤意氣風發的指揮著現場的進度，心中舒爽至極，果然還是總攬大權適合自己！


  但不多久，他忽然接到了英古影視集團董事長趙興亮的簡訊。


  「你應該道歉。」


  短短兩個字，江海濤並不在乎，也不打算道歉，他又沒有逼迫張衡，不過是張衡自尋晦氣而已。


  但趙董事長的下一條追加信息，卻讓江海濤如墜冰窖。


  「然後滾蛋！」


  ……


  張衡回到公司后，便接到了趙興亮的電話。


  「阿衡，這件事情你沒有錯的啦！導演之間要注重交流的嘛，老江這個人脾氣是倔了點，他畢竟是個導演，在片場呆慣了，你知道有些導演的脾氣……你也別太介意啦！」


  趙興亮大聲道：「我做局，讓他親自向你道歉，事後你們還是可以交互交流經驗的嘛！」


  張衡把車停好，一邊乘電梯，一邊笑道：「我沒那麼驕氣，只是忽然覺得在那裡也學不到什麼，就離開了，按理說我應該向您賠罪……趙董，我想我大概要卸掉副導演一職了。」


  「那怎麼行！沒有你，這部劇大概可不就是沒有了靈魂！」


  趙興亮豪氣干雲，呵呵笑道：「我知道在劇本的問題上，老江在原作上的改動是過多，但都是為了作品，你也是導演，應該體諒體諒的嘛。」


  張衡穿越過新東大廈第九層長長的走廊，一邊接電話，一邊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大廳中不少員工看到老闆的身影，頓時挺直腰板，在各自的辦公區域裝作很認真的模樣，把掩耳盜鈴，側耳偷聽的模樣，學了個惟妙惟肖。


  張衡也不在意，推開總裁辦公室的玻璃門，吩咐在辦公的助理衛蘭給自己倒杯水，然後便坐在辦公椅上，扭頭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手持電話，眯著眼道：「趙董，我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您的好意我心領，這個副導演的職位，想必會有大把的人搶破頭皮去爭，讓給有機會的人吧。」


  聽到張衡話意已決，趙興亮便道：「那好，雖然你退出了，但是那7%紅利你還是會照拿！」


  有錢不賺必遭天譴，所以張衡語氣極為春風和煦：「趙董太客氣了。」


  趙興亮大笑幾聲，隨後突然道：「阿衡，你的公司我很看好，但我也聽說了你的事情，若是公司的第一部戲不能大賣，你知道，這種情況下，一般的公司是支撐不了多久便會分崩離析的……怎麼樣，有沒有出售股份的打算？」


  張衡淡淡道：「趙董，有些事情事在人為，我現在的資金還算充足，並沒有落魄到賤賣公司的打算。」


  「三億，我只要70%的股份！你可以留三成！」趙興亮斬金截鐵道。


  張衡忽然笑了，說道：「三億？趙董，沒想到你對我的公司這麼看好！」


  涅槃影視明面上的賬目資金包含不動產也僅僅只有一億多點，即便所有項目整合完畢，打包出售，不管是潛力還是實際利益，都只是個小公司的規模，明碼標價的市值，撐死也不會超過兩億人民幣。


  而趙興亮竟然打算用三億買下七成的股份，要麼是真的看好涅磐，要麼便另有所圖。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張衡都不會賣掉！

  錢可以慢慢掙，夢想卻是買不來的。


  這場買賣註定無疾而終，再加上江海濤這次大改劇本的風波攪局，直到掛斷電話后，張衡和趙興亮都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想要更進一步，已經沒有可能了。


  若不是中間夾著一個郭家，一場別開生面的商業狙擊戰，便能迅速誕生。


  時間匆匆溜走。


  五月三號，《咱們結婚吧》導演臨時換人，著名電視劇導演江海濤被取締，新導演名叫柳江，同樣是燕京電影學院的畢業生，但柳江的資歷卻比江海濤差了不止一個檔次，但因為有前陣子的《美好媳婦》這部熱劇的魅力加持，柳江毫無意外的擔任了《咱們結婚吧》的導演，並在次日突然公開宣布會尊重原著，盡量在沒有必要的前提下不修改劇本。


  臨陣換導演是大忌，費錢費力，但財大氣粗的英古影視集團表示毫無壓力。


  而涅磐影視旗下的第一部電影作品《人在江湖》，從四月底便開始如火如荼的宣傳著，特別是進入了五月後，全國的大街小巷，咖啡廳，機場，餐廳，廣場，公交站牌等公眾場所中，包括電影院各個電影銜接的預告片，大街小巷黃金時間檔的電視牆上，俱都展開了鋪天蓋地的預告片宣傳。


  「張衡導演新作《人在江湖》演繹一場兄弟情義，一場壯麗的黑暗盛宴！」


  「腥風血雨，殺機四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出來混是要還的！」


  「是兄弟——義薄雲天！」


  「這是一場另類的狂歡！」


  「敬請關注《人在江湖》，關注張衡最新力作！」


  「《人在江湖》——5月12號全國同步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