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垢無塵
皇後的座位緊挨著太皇太後,六皇子就坐在了太皇太後和皇後之間,他端起酒壺,給太皇太後滿滿斟了一杯菊花酒,對太皇太後說:“皇祖母,孫兒借花獻佛,願皇祖母平安喜樂。”
說完六皇子親自給太皇太後端起酒杯。
太皇太後笑得很是慈藹,接過酒杯用大袖遮了仰頭飲盡了杯中酒,周圍響起一片稱讚之聲。
容茵不禁勾了勾唇角,有些苦澀,又是“借花獻佛”,也是,太皇太後撐得起一個“佛”字。
六皇子給太皇太後敬過酒,又執起酒壺,轉身對著容茵。
“皇嫂心如菩提,老六蒙您照顧,才得以安穩平順,臣弟夙夜感念,不敢或忘。皇嫂之於臣弟,亦母亦嫂,今日用這杯菊花酒,聊表臣弟的心願,惟願皇嫂一生安樂,心似明鏡,無塵無垢。”
六皇子恭恭敬敬地斟滿酒遞給容茵。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好一個無垢無塵!六弟小小年紀能參透這首佛偈?”容茵接過酒杯問。
“佛教博大精深,要參透、頓悟需要慧根,臣弟年幼愚鈍,要參透且有得等呢!臣弟隻不過看到皇祖母日日誦經,皇兄也酷愛佛理,也就學著讀一讀,也曾到寺廟裏做些功課,一心隻祈求咱們大周能江山永固。”
六皇子說著又回頭看著太皇太後,“不過,跟皇祖母比起來,孫兒的功德還差得遠呢,皇祖母對於佛家的精誠,佛祖跟前定然都數得上號。”
“你個臭小子,一張巧嘴。你皇嫂今兒辛勞,你且好好替祖母敬她幾杯酒吧。”
“得嘞。”
六皇子回頭恰看到容茵已經掩袖舉杯飲了杯中酒,一時愣了一下,皇嫂平日裏並不飲酒,今日倒是痛快,他明白皇嫂是在借酒澆愁罷了,不過喝些酒也好,最起碼暫時忘卻煩惱。
“六弟,再來給我斟滿。”
六皇子看到皇嫂有些微醺了,便想阻止了她,她卻一把端起自己桌上的酒壺,起身走到太皇太後跟前,先給太皇太後斟滿,再給自己斟滿。
“太皇太後,臣妾敬您!九九歸一,願太皇太後長壽無疆!”說完也不等太皇太後說話,仰頭便飲盡了杯中酒。
這時容母再坐不住,走到容茵跟前,先給太皇太後行了禮,才扶住容茵道:“娘娘,你打小不會飲酒,這樣豪飲定然受不住的,今兒雖是高興,但也不能太過隨性了。”
“母親,無妨,我沒事。”說著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這一杯,我敬在座的所有妹妹們,容茵身為皇後,沒有其他所願,隻祝願所有妹妹都能得遇龍恩,誕育皇子。”
又一杯順喉而下,一路辛辣一路醉,容茵終於抵受不住陣陣襲來的暈眩,身子一軟便往下栽倒,在她跌入無邊無識的黑暗之前,腦子裏浮現四個字——無垢無塵。
“娘娘!娘娘!”容母抱著身子軟軟往下墜的容茵,著急地呼喚著,“你這是怎麽了?”
“皇嫂,你醒醒!”
太皇太後也起身來喚她,眾人一時都圍攏看過來,空氣更加憋悶。
六皇子看到皇嫂的臉色異常慘白,伸手探了探皇嫂的鼻息,呼吸微弱且灼熱,忙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很是熱燙,忙將皇嫂橫抱起來,對太皇太後說:“皇祖母,皇嫂高熱昏厥了,這裏人太多,對病人不利,孫兒先將其送回坤寧宮,宣太醫來瞧瞧。”
“去吧,去吧。”
太皇太後催促六皇子先去,六皇子不等太皇太後聲落便疾步走出了鹹若館。
一場豪宴也就隨即結束了,眾人都想打著關心皇後鳳體的由頭到坤寧宮打探消息,太皇太後卻都把人打發了,隻帶著貴德淑三妃去了坤寧宮。
“皇後如何了?”太皇太後一進坤寧宮看到幾個太醫正在會診,便問李院正。
“回太皇太後,臣等一一診脈,皇後娘娘微有息而不恒,脈尚動而形無知,又加之最近憂思過甚,情鬱於中,以致脾氣而虛,胃氣不足,陰陽離居,營衛不通,氣血兩虧,是以客邪乘之,高熱不退,厥逆不醒……”
“如何治療?”六皇子不耐煩聽這些,便催促道。
“先去熱,然後溫養調理,最好清心靜養,不可多思。”
“那她何時能醒?”
“依照病理來說,熱退則能醒,但也說不準,因人而異。”李院正小心翼翼地回話,在皇宮裏行醫,說話總要給自己留後路。
“那便快些開方子吧。”六皇子不想跟他們掰扯,直接催他開方子煎藥。
“皇後這病得真是時候,皇上一走便病了,這要讓皇上知道,還真得為皇後的深情感動得落淚了。”貴妃瞥了瞥閉眼躺著床上的皇後,出言譏諷到,言下之意便是皇後用生病來邀寵罷了。
“誰生病還查查日子呀,皇後娘娘還發著熱呢。”淑妃雖然也對皇後霸占皇上心中有怨,但說話做事還能本著一份真實。
“是啊,咱們大家都不想皇後娘娘生病的,貴妃妹妹也隻是著急罷了。”德妃忙替貴妃解釋了一句。
容母坐在皇後的床沿,再聽不下去,豁然站起來,對著太皇太後行禮道:“讓太皇太後擔心了,娘娘的病來勢洶洶,在這裏待久了,沒得過了病氣給太皇太後和諸位娘娘,臣婦鬥膽請太皇太後和諸位娘娘先行離開,等娘娘有了起色,臣婦再派人到各宮送個信,也免得大家跟著擔心。”
太皇太後聽李院正這話的意思,也就是感染了風寒,便囑咐了坤寧宮上下好生伺候著,便帶著貴德淑三妃離開了。
坤寧宮裏折騰了一天,喂藥、擦身子、太醫施針,到了宮門要下鑰的時候,皇後娘娘的熱總算是退下來了,卻仍然沒有醒來。
然而外命婦不得在宮裏過夜,容母和花其婉不得不囑咐了佩芳等好好看護著,眼裏含著淚便走了。
六皇子自然也不能在內廷過夜,隻好一起起身離開了,一直將二人送到了宮門口,並安慰了容母,第二天定然派人送消息到國公府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