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讓你這樣輕易的死,不是太過痛快了嗎?
不知何時沉沉睡去,也不知何時匆匆醒來,隻是掀開車簾一看,已經進了宮。
天澄澈的無一片雲,如同一個巨大的藍色罩子罩住了整個皇宮,日頭高掛著,抬眼看過去,眼眉處有些壓迫性的疼痛,大概是適應了馬車內的昏暗,一時間見到如此明麗有些不適應。
馬車停在了之前所住的寢宮門口,白暮秋輕鬆一躍,腳剛落地順手將馬車簾掀開,看到熟悉的院落,顧卿霜倒是沒了先前的忐忑,踩著凳子下了馬車,白暮秋伸手扶了扶她,見她安穩站好,才鬆開來。
這樣就回宮了,若想再出去,不知還要廢多少周折了。
“不是說,白,皇上要見我嗎?”顧卿霜看向白暮秋尋求答案,“怎麽先回了這裏來?伶兒她,現在還在宮中關著?”她並不擔心伶兒的安全問題,因為畢竟是白暮宸一般情況下不會有閃失。
白暮秋看了看寢宮正殿:“你先進去換套衣服,然後再去見皇上,待會李江會來帶你去見皇上,伶兒很快便會回來,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陪著你了。”話畢,他轉身朝著偏殿走去。
顧卿霜緊了緊披風,她實在是覺得,白暮秋幫自己已經夠多了,自己實在不該再要求太多。她現在應該先進去換好衣服,等著李江來傳。
沒等伶兒回來,先等來了李江,他對自己倒還是有著一些禮貌的:“顧卿霜,皇上已經下朝了,跟我走一趟勤政殿吧。”他神情淡淡,大抵還是不大習慣如今顧卿霜變作丫鬟的身份。
從寢宮到勤政殿,的確也走了許久,隻是這一路,顧卿霜想了許多的過往,想著四年來,卻淪落到如今下場。經過雲夢宮中之時,發覺裏麵有不少宮人正在灑掃,似乎在重新翻修。
“李公公,這,雲夢宮要住進新人去了?”顧卿霜說著,眼神卻始終離不開那宮殿中的熟悉磚牆。不想這麽快,他就要迎娶溫如絮了嗎?
李江輕輕掃了一眼:“皇上吩咐打掃著,住不住新人我倒不知道,隻是你怕是住不進去了。”
剛覺得他對自己客氣,如今卻也牆頭草一般,顧卿霜苦笑著,扯起嘴角來都覺得太過艱難,果然是樹倒猢猻散:“李公公,還請您告知,伶兒現下可是放出來了?”在宮外的時候多番擔憂,請求白暮秋幫忙照看著,如今回了宮,自然也是第一個詢問她。
李江輕蔑的看她一眼,冷笑道:“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小命能保住嗎?你那丫鬟早就放回去了,放心吧。”雖然語氣並不好,但總算回應了她的問題,“快著些走,皇上還在等著呢。”
顧卿霜沒再說話,白暮宸能讓李江親自來帶她去勤政殿,也算是瞧得起她了。
天邊忽然多了幾絲薄雲,與澄澈的藍色交纏著,再被高升的日頭傾光一照,如同一幅明麗的畫卷,原來這宮裏的天也不光是四四方方的,看習慣了,便也覺得美了。
勤政殿外,倒是不見向岩身影,從前每每到這裏來,可都能見到他怒眉直視的駭人樣。李江通傳一聲後出來看著她:“進去吧,趕緊的。”說著,他接過旁邊小太監遞的一盞茶,慢慢飲了起來。
顧卿霜一手抓了抓衣服前襟,狠狠心跨了進去。剛一進門,就被屋子裏淡淡的龍涎香味給迷住,愣了一下,曾經,她有多麽迷戀這樣的味道,可這種味道,獨獨來自他的身上,她卻從未獲得。
內殿裏,白暮宸正坐在龍案前批閱奏折,臉上神情淡然,看來今日沒什麽國家大事讓他煩擾,精神似乎也不錯,最近聽白暮秋說過,邊關傳來一次捷報,據說是顧清寒帶領林將軍打退了北夷人一次。
“奴婢顧卿霜參見皇上。”顧卿霜微一屈膝,輕輕低頭對他福身。
白暮宸頭都未抬,直接就是一句:“跪著跟朕說話。”口氣淡淡的,淡到聽不出任何情緒,也感受不到其中的威嚴,看樣子,他心情應該是不錯,隻不過,就是想要羞辱她罷了。
顧卿霜閉了閉眼,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又怎會在乎這點羞辱,於是屈膝咚的一聲,跪到了地上,直直的看著白暮宸。
而此刻,他也終於舍得從一堆奏折裏抬起頭來,滿眼戲謔的打量了一圈;“嗬……聽說,你在宮外受了傷,昏迷了幾日?難道,隻是為了躲避回宮,故意如此說的?”他端起一旁的茶盞,剛想入口,便略顯氣憤地放下,“李江,換茶。”批奏折的時間長了,茶也涼了。
“難道皇上不是應該很清楚,我究竟有沒有欺瞞您嗎?”顧卿霜絲毫沒有退縮,反而直接對上白暮宸那淩厲的眼神。之前在宮外一直跟蹤著她,甚至如白暮秋所說保護著她的人,不都是他派出去的嗎?
不一會兒,李江便匆匆忙忙重新奉上了一盞茶來,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顧卿霜才轉身離開。
默然片刻,白暮宸冷笑一聲,將麵前茶盞端起飲了幾口,眉間慢慢舒展,似乎對茶中味道頗為滿意:“這幾日,你與朕的弟弟,相處的可好?”他輕鬆說著,隻是眼神中的陰狠,似乎想要將她剝皮抽筋。
顧卿霜蹙眉:“皇上是什麽意思?”她絕對不能讓白暮宸對白暮秋有什麽看法,“靳王殿下隻是救過奴婢一次,心思善良罷了,還請皇上不要聽信外人的風言風語,四皇子與奴婢除了主子和奴才的關係,什麽事也沒有。”她說的斬釘截鐵,也絲毫不避開白暮宸的眼睛。
她不想再有‘欲加之罪’落到白暮秋的身上。
白暮宸放下茶盞,輕輕站起身,負手朝著顧卿霜走來,卻又在她麵前幾步停下:“此事暫且不提,隻是,朕看你與那花樓老板娘關係不賴,難道說,她與你有什麽淵源?朕竟不知道,堂堂顧家大小姐,竟會與一個花樓的老板娘有所牽扯?”
他一點點,在靠近她的要害,可無論他帶有怎樣輕鬆的語氣,眼神中都藏不住一絲憤怒,包括那種想要探知到事情真相的求知欲。
隻不過,顧卿霜倒是絲毫不怕的樣子,反而清淺一笑:“皇上若是想知道真相何必來問我?如果我說的話您相信的話,便不會是如今的下場,可若是皇上不由分說便拿了花樓的人,反而落下口實。”她輕輕抬頭,對上他那一雙冷眸,“毫無證據便隨意抓人,難道不怕,被世人所恥笑嗎?”
白暮宸眼中劃過一絲殺意,可旋即又黯淡下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知堂堂顧家大小姐,懂不懂這句話的含義呢?”
兩方互博,必有一方退讓,否則必定兩敗俱傷,可更何況,權利與地位都擺在這裏。顧卿霜不得不自認下風,她緊握著拳,怒視著白暮宸:“你到底想怎麽樣?難道一定要看顧家家破人亡嗎?這便是狡兔死走狗烹?”
如若不是親身經曆,她從前覺得這是何等涼薄的一句話,卻沒想到,如今發生在自己身上。顧家幾代忠將,就算戰死沙場也無怨無悔,可如今,隻換來白暮宸的猜忌,如何叫人不寒心。
白暮宸微眯了眯眼,接著狠狠一拂袖,走到了窗邊望著豔陽高照,胸中似有一股悶氣無法疏解。
“皇上,”顧卿霜轉了轉身子,麵對著他跪著,輕輕俯身,“若您忌憚顧家,如今已經沒了任何威脅,您何苦再找亡人麻煩,隻是,我父親不能就這麽死了,您難道真的覺得,兒子會置父親的性命於不顧嗎?清風的性格,您也是了解的啊,一向是軍令如山的……”
“住口。”白暮宸不願再聽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如果不是他延誤了軍機,北胤不會被北夷人打得節節敗退,毫無顏麵,朕如今如何向仙去的先皇交代?”
說來說去,他還是最在乎自己的臉麵,顧卿霜抿了抿嘴唇,咽下心中那些動容,對他,看來自己根本不能動情,“那麽皇上,您如今是認定了延誤軍機是清風的錯?對真相置若罔聞?包庇您最愛的溫如絮溫將軍?”她猛地抬頭,眼中滿含溫熱。
原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去思考溫如絮一絲一毫的不是,也同樣不允許別人的詆毀。她在他心中,就如此重要。難道,從前在清心觀遇到的那個少年,已經將愛全數奉予了他人?從前的情誼,絲毫不念了嗎?
可最可笑的卻是,他最愛的人,竟然要害他。
白暮宸轉身坐回龍案前,他不願見到顧卿霜如此模樣:“罷了,朕今日讓你過來,並不是要討論這些無用的事的,”他又飲了幾口麵前的茶,隨後砰地一下放到桌案上,“朕問你,清心觀裏的人,去哪裏了?”
顧卿霜一愣,頓時眼淚止在眼眶中,她裝作疑惑的問:“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