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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葉府大洗牌

  當日葉宗盛接旨時,沈氏就不管不顧,形象全無地大鬧了一場,讓葉家在宮人麵前鬧了出十足的笑話。


  葉宗盛一怒之下便禁了沈氏的足,將她關在聽蕭閣。而府中後宅之事,悉數交給鄭姨娘打理,包括葉夢岑和葉夢茜的嫁妝置辦。


  任憑沈氏怎麽跟他鬧,他也是一副此事已決,聖意不可違的態度,二人關係由此變得十分緊張。


  也不知是誰將這葉府的家事傳了外人,在酒肆茶樓中也不乏聽到眾人閑聊這葉丞相府的“趣聞”:

  本都說那葉府的三個女兒都是天降的好命,才都能嫁得顯赫,且各個兒嫁到夫家都是當正主兒的。


  卻反倒是那葉府當家主母沈氏,竟敢反對皇帝給自己女兒的賜婚,公然大鬧,真真是個不識大體的粗魯婦人!


  這葉丞相,是一直隨著今上打拚至今的,在朝堂之上,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卻不料還是娶了個不識大體的夫人,鬧得家宅不寧,倒是那鄭姨娘,三女兒的親娘,做事大體,比之沈氏有過之而無不及。


  由此,沈氏那婦德缺失,不識大體的惡名竟就在這都城之中傳得巷尾皆知。


  沈氏在聽蕭閣禁了足,耳目卻是還在的,聽到這些坊間傳言,硬生生地氣出了病。


  沈氏被打壓下去,一蹶不振,在旁人看來,那主母的位置,恐怕都是岌岌可危的。


  而柳姨娘此時卻是自由的,一不管賬二不惹事,也沒得人管她。左右葉宗盛這些日子都宿在書房,也難得在北苑出現,那鄭姨娘又從來都是溫懦不敢對她怎麽樣的。


  所以那柳姨娘總是有事兒沒事兒地,肆無忌憚地跑到沈氏的院子外蹦達,說些風涼話,扇些刺耳的聲兒,氣了裏頭的人,快活了自己,樂此不疲。


  而葉夢岑聽了歐陽初提親的事和自己莫名其妙被賜婚給當朝二皇子的消息後,雖在眾人麵前沒什麽反應,卻是自那日之後就將自己關在了疏影閣,不見外人,似是與世決絕了那般。


  這一大家子,除了遲幼欽待在院子裏,想方設法找葉夢欽的娘親,就隻有葉少臻依舊我行我素,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除了葉宗盛,任是誰也找不到。


  遲幼欽閉關多日終於出了屋子,現下看著這滿園的春色,伸腰放鬆,卻不料身旁憋了許久的阿兮,劈裏啪啦立馬就跟她說了葉府之中的變故。那簡直就是平地陣陣雷響啊!

  嚇得遲幼欽立馬就奔到葉夢茜院子裏。


  相安無事了這麽些個月,果然還是出事了!


  隻是,自己不過在梧桐閣裏閉關研究了幾天,府上的人不來叨擾,她也樂得清靜。卻不想這般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短短幾日,竟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簡直是把葉府大洗牌了啊!

  遲幼欽奔到了羽化閣葉夢茜的裏屋,遣退了葉夢茜屋裏的丫鬟和阿攸阿兮到了院中,關上了房門,坐到內室,才問道愣愣坐在圓桌邊的葉夢茜。


  “三妹妹,你老實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那歐陽侯爺怎麽……”


  葉夢茜雙手捏著手中的水杯,情緒略顯低落,低笑一聲,語氣淡淡地截斷了遲幼欽的話說道,“二姐姐,你倒是在院子裏樂得清靜。你可知,這些日子,在府裏,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過……”


  話雖是打趣人的,卻是讓遲幼欽聽著心裏更難受。看著葉夢茜的模樣,這般落寞的神情,當真是和以前那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截然不同。


  當初,自己一句戲言,而今卻成了真,遲幼欽突然覺得,對她有些抱歉。


  “既事已至此,你也別再這般無精打采了。終歸那歐陽侯爺,恐怕是知道今上的意思的,所以才一直沒有跟大姐提親。隻是大姐……誤會了。”


  葉夢茜聞言,猛地抬眸盯著遲幼欽,眼角的淚,卻不自覺的流了下來,“誤會?隻是大姐誤會了麽?”


  是所有人都誤會了,不對,是這些女人都誤會了!


  見遲幼欽沉默不答話,葉夢茜又繼續哭訴道,“二姐姐,你覺得經過這種變故,以後……咱們三姐妹還能…像以前那樣麽?你知道麽?大姐已經把自己關在院子裏,除了秋露和冬雪,她誰也不見!

  大姐雖然和我不算親,可看著她那樣,你知道我心裏有多內疚麽?直像是我生生地搶了那歐陽侯爺,把姐夫變成了夫君。


  嗬……


  從小,姨娘就與我說,不能和大姐爭搶任何東西。等我好好長大了,父親自會給我好的。所以,我對大姐,一直都是……可現在……”說到激動處,葉夢茜終於是聲線哽咽地再說不下去,忽的趴在桌上,痛聲大哭。


  對於她這樣的心理,遲幼欽是不大明白的。


  但麵前這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卻是個真真心善的。那歐陽侯爺雖無正妻,後宅卻是已經有了好幾房妾室的,而且聽說,個個兒都不是吃素的。


  可是,這親事都提了,葉宗盛也接了,葉夢茜除了死,就隻能嫁到定安侯府。


  輕輕握著葉夢茜的手,隻輕輕握著,陪著她,直等她哭個夠,從今以後的路,自她離開葉府伊始,便不會再有她的姨娘在一旁提點。


  萬事,都得靠她自己了。


  走出羽化閣,看著疏影閣緊閉的院門,遲幼欽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時複雜的心情。隻是,那緊閉的院門,又何嚐不是關住了一個女子的真心呢?

  一顆芳心錯許,心中的如意郎君如今成了妹夫,卻終究逃不過和自己一樣的命,嫁入皇家。


  任是誰,經曆這樣大的心理落差,都是會情緒波蕩的。


  而門裏的人,卻沉寂了許久,以示默認。


  可婚姻大事,在這古代,終究是由不得女子自己做主的。又豈是葉夢茜想的那般簡單?怎麽會是她搶的呢?


  葉夢岑,是明白的,她選擇了默許。縱使是心有不甘,她卻因著她自小受的教養,不會做出出格的事。


  在這個男權社會,葉夢茜和葉夢岑,或者說,她們仨,從來就沒有主動權。既出生做了高門貴女,便已經逃不過做男人之間權力的交易品。幸福不得,不過是換得一生富貴的代價,命運從來都是這麽公平的,半點人情都沒有。


  輕笑一聲,仰頭看著明媚的天,真是造化弄人啊!

  回了梧桐閣主屋,阿攸一邊替遲幼欽退了披風,一邊給她提醒,什麽才是重點。


  “小姐,縱使大小姐和三小姐現下是狀態不好的,但你也沒得那些旁的心思替她們操心。再有幾日便是你的十七生辰,四月裏,便是要出嫁的了。旁的事,又哪裏還能多心?終究是各人有各人的命。”


  恍恍惚,遲幼欽便在這葉府生活了半年多的光陰。許多時候她真的有了錯覺自己就是葉夢欽。盡管後宅的人都不簡單,但是她覺得葉府沒有她初來時想得那麽黑暗,反而不經意的姐妹溫情讓她留戀。


  想想兩個月後,她就又要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那裏才真的是隻有她一個人的後宅,這樣簡單的閨閣女子的歡樂也是留不住的了。


  速戰速決啊!

  暗歎一口氣,遲幼欽走到主屋書案前坐下,卻聽得一旁研磨地阿攸問道,“小姐,十七生辰,你想怎麽過?”


  遲幼欽執筆的動作一頓,眼色突然有些迷蒙,“那是夢欽的生辰呢。她以前在庵裏怎麽過的?”


  “在庵裏小姐都不過生辰。”


  “那就不過了。”


  說罷遲幼欽收了眼中不和諧的傷感,讓阿攸研好了墨,便鋪開宣紙,取了一直細毫,開始寫字。


  府裏現在半點沒有因為那兩樁喜事而有喜色,反倒是氣氛更加沉悶緊張,十七生辰,又有誰會給有空給自己張羅呢?

  而且,那也不是她的十七歲。


  可剛寫了兩個字,遲幼欽卻又頓了筆,對候在一旁的阿攸說道,“阿攸,到時你去替我討兩個熟雞蛋和一碗麵來吧。”


  說完遲幼欽又收拾好心情,繼續寫字。


  就算葉夢欽不在了,可自己現在還頂著她的身份,又不能去看她,那自己替她象征性地過一過,也算是一份心意了。


  “小姐,喝口熱茶吧,您都寫了許久了。”阿兮端了泡好茶的茶杯,走近書案放下。


  “嗯。”遲幼欽將鎮紙移去,雙手從兩端將宣紙豎起,“呼…啊…呼…”滿意一笑,“好了!”


  說罷將宣紙放在桌上,端起茶杯靠在椅背上,示意阿兮與阿攸看一看。


  阿攸走到遲幼欽前方,掃眼遲幼欽麵前的宣紙,雙眸滿是不能理解,卻還是輕聲讀出了那上麵的內容:


  “君子協議:

  甲方葉夢欽,乙方曹子衿


  婚後約定條款如下,不得逾越:


  一、各取所需,不得強求。


  二、甲方要求有合理的人身自由可出府,可拜友。乙方不得無故幹涉。


  三、乙方不得對甲方進行無理禁足行為,乙方不得以武力、言語等任何方式虐待甲方。


  四、甲方的日常生活自理,乙方僅需提供活動資金。


  五、待乙方目的達成,與甲方和離,或甲方自請下堂。


  六、婚後和離前,甲方配合乙方任何人前應酬,相親相愛。人後各歸其位。


  甲方簽字:葉夢欽乙方簽字:”


  “怎麽樣?”遲幼欽端著茶杯認真地盯著書案說道。


  阿攸阿兮二人無奈地對視一眼。


  “小姐,你與楚王爺定的這……君子協定,楚王爺會理麽?”


  遲幼欽聞言抬眼看了看身側的阿攸,輕輕一笑,“你當我傻的啊?我是問你,我寫的字!怎麽樣?”


  “……”


  看著阿攸和阿兮為難的樣子,遲幼欽果斷是倒到椅背上,仰天長呼,“我就知道……毛筆字,是我的天敵!唉……”


  一口長歎後,卻突然直起了身,好不正經地說道,“不過,心情欠佳的時候,做點弱智的事,還是蠻有益於身心健康的,你們倆這點可得跟我學學!”


  “……”


  “算了,給你們說你們也不懂。我去睡覺了,你們把這兒收拾一下,然後隨便你們去幹嘛。”


  說罷遲幼欽便起身朝裏屋走去。


  “小姐又不吃午膳了?”


  “咱們收拾完去跟廚房的徐大娘提個醒兒,讓她遲些再送午膳來梧桐閣吧。”


  聽得阿攸的話,阿兮點了頭就隨著阿攸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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