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男人的心思
回到床邊,見著床上的人,適才的嬌羞可人模樣已被一副端端的王妃姿態替代,曹則軒的麵色,倏地淡了五分。
閉目冷靜心緒半晌,曹則軒卻還是坐到了床沿,伸手去牽葉夢岑的玉手,卻不料那人本能地躲開。
本能地!
看著空空懸在那人襦裙前的大掌,曹則軒咬牙垂眸半晌,收了手,眸光依舊盯著那人緊緊絞著袖口的玉手,聲線飄忽地說道,“岑兒,新婚當夜,我就說過,我是愛你的。這輩子,你都是我的。邊關急戰,父皇下了旨,令我三日之後啟程赴邊關,上陣殺敵。番賊來勢凶猛,五十年了,這是咱們魏國第一次遇到這麽難纏的叛亂。我若去了,就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你,也不知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說到此處,曹則軒已再說不出口。
葉夢岑自曹則軒提到這等大事的時候,就抬了明眸,定定地看著曹則軒,認真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聽著他話裏的每一絲情緒,看著他麵上每一絲失落。
看著他此時莫名其妙變得落寞地讓人心疼的模樣,葉夢岑喉頭輕輪,掩唇垂眸,心中幾番鬥爭之後,緩緩鬆了揪著袖口的玉手,輕輕抬起,搭在曹則軒的大掌之上,又是磨嘰半晌,才一咬牙一狠心說道,“王爺,妾身伺候您!”
曹則軒聞言泯笑:岑兒還是我的岑兒。
抬眸緊緊盯著因為那句話而羞的麵紅如滴血的葉夢岑,曹則軒當即胸中欲火重燃,反手握住葉夢岑的柔荑,一把將葉夢岑拽入懷中,再一次攻城掠池。
秋風乘隙入羅帳,一番雲雨過。
一床薄被,內裏赤坦相對。
曹則軒滿麵饜足地環抱著懷中嬌羞可人,已累得昏睡過去的葉夢岑,一分也舍不得鬆開她那冰滑沁心的身子,就抱著。
一直抱著才好。
輕輕撩開葉夢岑麵上的青絲兩三縷,看著這屬於自己的女人,想著顛鸞倒鳳時她那一聲聲銷魂醉人的吟~叫和那誘人的模樣,滿眸的幸福。
若不是她體力不支,曹則軒真想再來一次,好好品味。
自己這麽留戀她,怎麽舍得她一個人留在玄都?
楚王府,靈堂。
曹子衿自從遼王府回來,派了隨風出去解決尾巴後,就徑直到了靈堂,守在琉璃棺前,一如常日那般看著棺中之人。
如影守在一側好半晌,見曹子衿還沒其餘的動作,出口問道,“爺一直在這裏。”
“嗯。”
“……”
氣氛再次凝結。
“你想問什麽,說吧。”
聽聞曹子衿允了,如影才問道,“如影不懂,爺為什麽選那個女人。自作聰明,優柔寡斷,謊話連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半點配不上爺。”
曹子衿聽罷,眉頭微皺,這如影對遲幼欽的意見,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如影。”
“屬下在。”
“你覺得一個自作聰明,優柔寡斷,謊話連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要怎麽才能做到瞞天過海,愚弄眾人還能全身而退?”
如影聞言眸色大頓,順著曹子衿的目光看向那琉璃棺中與遲幼欽一模一樣,麵容完好的女子,不明所以。
“如影,還記得石華當初怎麽愛上你姐姐的麽?”
聽得曹子衿突然提到這事兒,如影也不自覺陷入回憶。
石華,是他的姐夫。
十九年前,他還隻是個六歲的孩子,他唯一的姐姐帶著他出了莊子,因緣際會,和一幫江湖混子大打出手。就在他險些被傷的時候,石華仗劍相助,將那些混子打得落荒而逃。
那時候,他將自己交還給姐姐,他是看到姐姐麵上的紅暈的。像她那麽一個半分不輸男兒性子的女人,竟然會臉紅,如影不知道為什麽。
自那幾個月後,姐姐就要跟石華私奔。
他知道了,沒有告訴爹娘,而是在莊子後山,等著姐姐,送了姐姐和石華半段路。
石華,是他滿心崇拜的人,讓他做自己的姐夫,如影覺得理所當然。後來,他聽信得過的人說,他們成功逃走了。可是,在他們逃走一年後,突然有人來了莊子,殺了莊子裏的好多人。如果不是石華及時趕到,他,也肯定和小鼠一樣,死在那批黑衣人手下。
那是如影時隔一年後第一次看見石華,他的懷裏,還綁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娃娃。事後,如影才知道姐姐因為生那個孩子,失血過多,死了。
他懷裏的孩子,是自己的外甥。
對於那個孩子,石華又愛又恨。他不知道怎麽麵對那個自己妻子用生命換來的孩子,於是幾番糾結之後,將那個孩子送到雪山派故友那裏,就帶著自己真正地仗劍天涯。
直到石華死,他都隻愛著姐姐一個人。
曾經他問過石華對姐姐是什麽樣的感情,他說,“第一眼見了,就覺得是她。”
大概,姐姐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會毅然決然不顧爹娘的反對,和石華私奔。第一眼見了,就覺得是她。
如影還是不懂,曹子衿那麽討厭女人,為什麽那麽相信那個弱智一樣的女人?
“爺,如影不懂。”
曹子衿聞言輕笑,扶著那琉璃棺,聲線飄忽地說,“我也不懂。如影,我好像還有點兒想她。你說,我是不是成了石華?”
“如影不知道。”
誰也不知道,隻是在友來客棧看了一眼,他就記住了那雙不明亮,卻透著股股堅定的眸子。接了皇甫懿送到醉仙居之後,他派了人去查,原來是葉家的二小姐。
葉家。
皇帝正準備讓他娶葉家的女兒,起先,他以為是葉家大女,那十八歲還未出嫁的女兒。
可是,葉宗盛剛巧在這是,卻將這個久居孤庵的女兒接了回來。
稍微一思量,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所以,他,皇帝,葉宗盛,無形之間就達成了默契。
楚王妃,是葉家二女。
在宴臣殿後的偏殿遇到她,是他意料之外的。
盡管看到自己的模樣亦是眸光閃閃,但依舊姿態大方地迎合花公公。
嗬,真是個會說瞎話的。
在大殿之上,被自己魯莽地拽跪在地,明明膝蓋很疼,卻還是執拗地跪著。被皇兄問到是否願意嫁給自己,淡定地說讓葉宗盛決定。
他以為,是葉宗盛和她通過了氣,才會這麽淡定。
後來,直到有個人來找了自己,他才知道,原來她隻是為了替棺中之人完成心願。
新婚之夜,竟敢劃自己的手取血,蒙混過關。
喜歡爬樹,喜歡喝清水,還喜歡擠兌人。
對於滿目的金銀珠寶,隻入眼一把匕首。寫不來毛筆字,卻還是要練。字寫不好,卻畫得一手畫風奇怪的好圖。
察言觀色,懂得配合。
對誰都留了心眼兒,說話從來不說大實話。不管人信不信,總是會編出一套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身世,糊弄人。當真以為他們這些人都是白活這麽多年,誰說真話誰說假話辨認不出來?
不知不覺,曹子衿都覺得可笑,自己竟會記得那麽多無關自己的事,卻關乎她。
這是喜歡麽?
不是。
隻是,第一眼見了,就覺得應該是她,她也隻能是能站在自己身邊。
棺中之人的容顏,和她一模一樣,隻是性子不知為何。恐怕也不過是葉夢岑一類的端端小姐模樣,哪裏會有她那麽有意思……
“如影,待楚王妃下葬,你就留在玄都,替本王看著玄都的事。”
聽得曹子衿突然這麽說,如影眸色忽變,隨即想到一個很反感的想法,竟然脫口而問,“爺要去找那個女人?”
曹子衿半刻不反應地輕笑出聲,“如影,你覺得本王是那麽兒女情長的人麽?隻是現在,是時候去將該拿到的東西拿回來了。”
“那為什麽不讓屬下去?”
一直都是他在為曹子衿在外奔波,為何在朝堂之上風雨將變的時候,曹子衿卻要選擇自己去?
“如影,你隻是本王的屬下。服從命令,是你的本職。質問本王,還輪不到你。”曹子衿突地冷冷地對如影說出這一番話之後,竟又語氣冰冷地吐了一個讓如影難以置信的字。
“滾!”
滾……嗬……
“屬下告退。”
如影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出了靈堂,徑直朝著楚王府外而去。隨風正匆忙從外頭回來,卻見著如影少有地眸色狠辣地跑出楚王府。
跑?
隨風站在楚王府門口,愣愣地看著如影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歎:奇怪,怎麽會想到這個詞?這麽多年,如影好像從來都是健步如飛地走的吧,怎麽,今日竟然跑了?
奇怪!
看了一晌,沒了如影的身影,隨風才收了眸光繼續走到內裏,在靈堂前尋了曹子衿。
“爺。”
聽聞隨風的聲兒,曹子衿才收了適才如影給勾起的冷意。側顏看向隨風,“說。”
“那是東宮的小廝。”
東宮。
膽子不小啊!
“繼續說。”
“他去了福來客棧天字房,待了三刻鍾,拿著一包銀子出了福來客棧。然後去了南市的賭坊,將銀子輸了個幹淨。之後回了東宮。”
曹子衿眸光凜冽地盯著隨風,冷言質問道,“你沒結果了他?”
接到曹子衿眸色中的冷意,隨風突然有點兒懂了如影適才為什麽會突然跑走了。
“爺,屬下放他走,是您交待過的,太子的人不能動。”
“福來客棧的人是誰?”
“有一男一女,男的,是三皇子的人,女的,是遼王府的側妃,蘇辛貝。屬下後來折返福來客棧,三皇子的人已沒了蹤影,那女的,被人殺死在了福來客棧。”
想到那女人淒慘的死相,隨風是半點不可惜,這般水性楊花的女人,被殺了,一點不冤枉。隨風隻是奇怪,遼王怎麽會派人,這麽明目張膽地殺死蘇辛貝。好歹,蘇辛貝的父親,也是江南總巡啊。
曹子衿聽得隨風的話,當即冷笑。
這還真是有意思了, 曹則軒這是跟曹則燁正式宣戰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