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舊人
那夥計推開一間屋子,引著曹子衿走到內裏,轉身笑道,“客官您稍後,小的這就去請咱們東家。”
這潤發賭坊的東家,在湖州來說,不算是秘密。適才一路走來,這後院曹子衿也打量了個遍,卻是沒發現有遲幼欽和鳳厘的身影。若不是在潤發賭坊,那……
思及於此,曹子衿心裏不免忐忑三分,連那夥計離開關了屋門,都不曾反應過來。隻在聞到一陣異香之時,倏然提高警惕,卻是不知為時已晚。盡管手中長劍駐地,穩住身子,最終卻還是暈倒在地。
屋外的人隔窗看見曹子衿暈倒在地後,才對身旁站著的冷綠絨衫的女子道,“阿攸姑娘,人已經暈了。您看,怎麽處理?”
“開門。”
在屋門打開之時,進門的幾人卻發現屋中已空無一人。見此情景,幾人連忙提高警惕,四處搜尋。
阿攸對於那暈倒的人,尚存在幾分疑惑,在踢到腳下的長劍之時,倏地眉目緊擰,袖中的銀針,三針相夾,警惕地屈身去拿那劍。卻是不料拿劍起身之時,身子猛地被人劫持,連右手中的銀針,也被身後那人倏地抬手一拍,堪堪射到對麵牆上。
“放開姑娘!”
夥計的一聲吼,讓眾人回過了神,均蓄勢待發地看向曹子衿。
見眾人回神,曹子衿一手扣著阿攸的脖項,一手扣著阿攸的右手腕,三步一旋轉,遠離那幾人的包圍圈,道,“滾出去。”
聽得耳側傳來的溫熱,阿攸突地身子一顫,怎麽會是他?
見曹子衿突然重了手上的力道,那夥計連忙叫到,“姑娘!”
回過神來的阿攸看向那夥計,一息之後,冷靜道,“出去。”
“姑娘!”
“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一丈之內,不許有任何人出現。違令者,殺!”
阿攸這話,擲地有聲,一下便震住了那幾人。那夥計雖心中不放心,但聽得阿攸的話,對於阿攸的能力,他們是毫不懷疑的,隻是,她身後的男人實在太不簡單!
“是!”
待那夥計不甘不願和其餘幾人退出屋子後,曹子衿卻還是沒放開阿攸。目光緊緊盯著那緊閉的房門,曹子衿突地失笑。
“你笑什麽?”
“昔日婢女,今日主子,忍性不小。”
“彼此。”
在自己的這般脅迫下,還能這麽泰然處之,阿攸的表現,不禁讓曹子衿高看兩眼。從前太過關注遲幼欽和葉夢欽,而這貼身的阿攸阿兮,他倒沒怎麽放在眼裏,倒是不知,原來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隱忍多年,還是潤發賭坊的東家背後的東家,有趣。
“楚王爺來我潤發賭坊,有何要事?”
放開阿攸,奪回她手中的長空,曹子衿淡定轉身在圓桌前坐下,認真看向背身站著的阿攸。比遲幼欽高,比遲幼欽冷,比遲幼欽警惕聰明,也比遲幼欽來得邪。
“要人。”
看著那緊閉的房門,聽得曹子衿這冷得沒有半點溫度的語氣,和當初在楚王府,還當真是半點不差,可是,他怎麽會為了遲幼欽來這裏?他不是在追擊絕息樓麽?什麽時候到的湖州?
“楚王爺要什麽人?”
“遲幼欽。”
聽得曹子衿這直白的話,阿攸一聲冷笑,沉穩的眸子看著那緊閉的房門,眸光越狠,好似要將那房門看碎在眼裏。
“遲姑娘何時來過我潤發賭坊?”
聽出阿攸語氣中的冷漠,曹子衿突地,有了幾分興致,曾經親密的主仆,今日如何這般冷言冷語不帶感情?
虧得遲幼欽對這二人還忍不住有些想念,殊不知,人早已拋去那段情誼。
“如此,便算了。”
回給阿攸一句冷話,曹子衿便起身三兩步走到屋前,開門提腳離開。卻在前腳出門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句話,“昨日,在我潤發賭坊,確實有過兩個奇怪的男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大鬧了一場便離開了。楚王爺要找的,可是那二人?”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兩個男人。
遲幼欽喜扮男裝,那胖子,多半是鳳厘。
“多謝。”
兩字吐出,曹子衿便提了步子,卻在後腳離屋之時,身後又再次傳來帶著幾分不明情緒的話,“楚王爺不想盡快找到他們?”
回身,看向屋中那一身冷綠絨衣,青鸞石輕步搖挽在發髻之後的阿攸,目光定在那一雙似曾相識的眸子之上時,曹子衿倏地改變了主意,折身回到那屋子之中,任由屋外的人再次將屋門緊閉。
遲幼欽醒來的時候,隻黑漆漆一片,若不是那黑漆漆外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聲音,遲幼欽一定覺得自己是在床上沒睡醒。聽得外頭的斷斷續續陌生的聲音,遲幼欽隻想努力解開身上的繩子和嘴上的白布。可是,自己所處的這狹小而燥熱的空間,完全不給人半點活動的機會。
縱使心中慌亂不堪,遲幼欽也隻能心驚膽戰地琢磨,現在是個什麽情況。胃裏傳來的咕咕饑轆聲,說明自己被綁,不是一天兩天。
“唔!”
抬腳撞擊這狹小的空間,除了一陣弱弱的回音,再沒有多餘的聲音。
“唔!”
“到了。”
兩個清晰的聲音傳來,接著,遲幼欽便感覺到一陣沉重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很熟悉的聲音,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一陣強光,突然襲來,久違的新鮮空氣,沁入鼻腔,也才讓遲幼欽明白,剛才不隻是天黑,自己的眼睛,也被一塊黑布給蒙了起來。
感覺到有人接觸到自己,遲幼欽迅速猛烈地動著,“唔!”
“阿常,這兩人好生鬧騰,怎麽辦?”
“弄暈。”
一聲好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接著,被拎起來的遲幼欽隻感覺到後頸之上一陣疼,而後,又是萬世混沌。
見遲幼欽暈倒恢複安靜,那拎著遲幼欽的黑衣男子才唇角微帶笑,看著麵前這一片熟悉的蒼翠山林,對著其餘幾人道,“善後。”
而後,便和架著鳳厘的幾人,離開押送遲幼欽二人的隊列,進入那蒼翠的山林之中某處大石之後隱蔽的暗道,消失在這一片山林之外。
“樓主。”
樓主?什麽樓主?
意識迷蒙之間,遲幼欽隻聽到頭頂很遠的地方,傳出一聲很是陌生的女聲,充滿了滄桑感的女聲。
“這是什麽人?”
“是阿攸姑娘讓屬下送回來的人。在潤發賭坊遇到的。”
阿攸?
是阿攸?阿攸怎麽會在潤發賭坊?
在遲幼欽努力想要透過那黑布看看現在是什麽情況之時,隻在一陣奇怪的風襲來之後,身子被人再次拎起。感覺到拎起自己那人手上頓的動作,還來不及多有疑惑,遲幼欽麵上的黑布便倏地滑落。
強光刺目,一張驚詫人的麵容,漸漸出現在遲幼欽麵前,直驚得遲幼欽來不及思考。
“欽兒。”
麵前這張臉,雖然眼角殘留著歲月的痕跡,但比起曾經那幅畫中的人兒五官更立體,更直接,更讓人心驚。自己怎麽會看到她?難道在做夢?
還不及遲幼欽再次反應過來,麵前的女人倏地用力扣住自己的脖項,眥裂的瞳孔,漸漸抽離遲幼欽的呼吸,“放……”
本能地掙紮,此時此景,竟讓遲幼欽想到了當初,在葉府時的沈氏,這窒息的感覺,原來不是夢。
“放……”
“你是誰?”
掙紮之間,麵前這女人突然的問話,將遲幼欽從慌亂中拉回,杏眸睜開,撞進麵前這女人滿是警示的眼神之中,遲幼欽終於說了句完整的話,“遲……幼欽。”
聽得遲幼欽這話,那女人倏地撤去手上的力道,任由遲幼欽癱軟地趴倒地上。
“帶下去。”
一語落,遲幼欽便又和一旁一直昏迷不醒的鳳厘一道,被幾個黑衣人架著,離開這還來不及細細打量的大堂。
“樓主為何要這般恐嚇她?”
那女人,正是絕息樓樓主,阮傾心。
一席黑衣裹身,全身的冷依舊威懾旁人。那雙和遲幼欽相差無多的麵容,一雙陰寒的杏眸,明光閃爍。可是細細看去,便能看出,她那冷峻拒人千裏之外的麵容,顯得有幾分蒼白。
看著絕息堂外那一片空曠的山林,驚鳥掠飛,一陣清寒襲來,阮傾心才對身後站著,高出自己半個頭的黑衣人道,“阿兮何在?”
“在後堂。”
“著她書信給阿攸,盡快催回。”
“是。”
待身後的人離開,阮傾心又再次提步,在絕息堂守衛的恭送下,朝著遲幼欽被抓走的方向而去。
雖然身子癱軟,但思考能力已經恢複的遲幼欽,在看到這絕息樓的外觀構造之時,卻是被嚇得不輕。這麽大的工程,阮傾心是怎麽做到的?難道真如曹子衿所言,她背後還有人?而那個人,就是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
富有現代氣息的建築,方正如城堡那般,將這一座山頭圍在當中,外表用迷彩布所偽裝的外形,在山林之外,恐怕是當真不易被發覺的。押解自己的這幾黑衣人身上的穿著,和黑客帝國裏的緊身衣,還真是相差無幾,最大的差別,估計就是衣服的材質不同。
“樓主。”
突然停下的步伐,讓遲幼欽有些觸不及防,這適才才見過的人,怎麽突然又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迷藥的藥效漸漸散去,遲幼欽也恢複了部分力氣,麵前突然出現的人,麵容也更清晰。那雙熟悉的杏眸中傳遞出的情感,讓遲幼欽想到的,是在隨雲庵中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