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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青鸞山破

  一片狼藉是簡單的說法。


  寒日之下,冷風因為硝煙而溫度上升,從山腳下騰起的煙塵,衝到山頂之上,拂上人臉,隻感覺到股股炙熱,熱的人心躁動不安。軍事圍防下的呼喊調遣,是遲幼欽熟悉的口號,指引著遲幼欽朝那山下而去。


  “遲哥,不能去啊!”


  “小姐!”


  疾馳的遲幼欽,心思並不在山上,也不是為了去看熱鬧,隻是想知道,自己在意的人,現在怎麽樣了。


  可是,當遲幼欽頂著炮火跑到戰場外圍時,一切的轟隆震耳,卻倏然之間消失。除了山體之上的殘骸斷骨,沒有其餘的人。


  帶著殘傷歸來的絕息樓人,在看到遲幼欽三人的出現之時,眸光流轉,在一聲“少主”之後,繼續朝傷員集結地而去。


  看著成堆的傷員殘血,遲幼欽的腦子,轟然炸開,掩住麵上的驚恐,顫栗問道身旁的人,“阿兮,你不是說,絕息樓的武器,沒有人能匹敵麽?”


  看到這一片場景,阿兮亦是想不通,絕息樓的人怎麽會也受傷了?那大炮什麽時候傷過自己人?


  一陣慌亂,阿兮貌似想起了什麽,連忙跑到傷員堆裏,去尋找一個人的身影,拉著那受傷的絕息樓人急急問道,“你們有看到阿攸姐麽?”


  “沒有。”


  “沒有。”


  誰也沒有看到,怎麽可能看到?


  阿兮的行動,提醒了遲幼欽,昨日消失的阿攸,阿攸……


  難道真的是她,幫了曹子衿,來滅絕息樓?


  腦中閃過的驚恐,催促著遲幼欽朝絕息堂趕去。


  遲幼欽突然改變方向跑走,鳳厘也顧不得阿兮,連忙轉身帶著一身膘肉急急跟上去,“遲哥,你等等我!“


  跑到絕息堂,這裏卻空無一人。屋頂掉落的灰塵,彌漫了遲幼欽的眼。


  “轟!”


  一聲巨響,驚得遲幼欽顫栗七分,轉身看去,東山之下,炮聲又起。


  那是曹子衿的人?

  意思就是,大炮不止是絕息樓有?

  捕捉到匆忙組隊路過絕息堂的絕息樓人,遲幼欽連忙上前拉住其中一人,“樓主何在?”


  被捉住的黑衣人在看清遲幼欽二人後,匆匆說了一句議事堂,便跟上了前頭的隊伍。


  “鳳厘,我們去議事堂!”


  遲幼欽二人慌亂地兜兜轉轉,終於到了議事堂,緊閉的屋門之中,傳出的話音,讓遲幼欽冷靜了三分,和鳳厘一道守在外頭,看著山外的戰火紛飛。


  “樓主,目前,山下糾集約五萬人馬,正朝著我青鸞山,蓄勢待發。”


  “五萬人……哼!狗皇帝還真是看得起我!阿華,西山那口派人守好了麽?”


  “嗯。昨日那兩波人來過後,阿德便領了兩隊人,將那一線封鎖了。昨日的情況,不會出現了。”


  “樓主,南麵是我們的最後防守,咱們現下,該送走的人,送走後,咱們的人總的也不過五千人。雖然青鸞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是,也說不準,他們會使法子來克製咱們。”


  “嗯,去吧。”


  阿華等人急急退出議事堂,完全沒注意到守在一旁的遲幼欽二人。


  眾人散去,不見阮傾心的身影,遲幼欽才朝議事堂中探頭看去。


  阮傾心正一手拿著長尺,眉目凝重地看著沙盤上的小紅旗。在遲幼欽走到身旁後,依舊頭也不抬地看著沙盤,腦中盤記著。


  看著阮傾心半日不到就蒼白許多的麵容,縱使看過三國看過戰爭記錄的遲幼欽,對於現在的實戰,也是半點幫不上忙,隻能懦懦地朝阮傾心問道,“諾娘,你還好麽?”


  聽得遲幼欽的喚,阮傾心才抬起了頭,蒼白的麵色,看得遲幼欽直心疼。


  “你們怎麽來這兒了?”


  “我不放心。”


  “胡鬧!”


  “諾娘……”


  “欽兒,快回去,這裏現在很亂,不安全!”


  “諾娘,朝廷是不是也有絕息樓的武器?”


  “轟!”


  一個問句,一聲驚天徹地的巨響,激得阮傾心緊咬牙關,手中的長尺緊握,半晌之後,阮傾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對遲幼欽道,“欽兒,日後活著出去,一定要毀了這些大炮。這些東西,不屬於這個時代。”


  “諾娘?”


  “來人,找到阿華,帶少主走!”


  “是!”


  一聲不知何處傳來的應,引得遲幼欽反應不過來阮傾心的決定,“諾娘!”


  阮傾心坐在高堂之上,緩著氣息,忍住胸中瘀血,拉著一旁的遲幼欽,決然道,“欽欽……我自來了這裏,便替著阮傾心報家仇,可這二十年,竟次次失敗,天不助我!阿攸出賣絕息樓,是我識人不清!現在狗皇帝的軍隊和那些江湖人快上來了,你跟著阿華走!記住我跟你說的話,毀掉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


  話音剛落,阮傾心撫至遲幼欽腦後的玉手一抬,猛地便一掌劈下,將來不及反應就暈過去的遲幼欽推給剛巧敢進來的阿華。


  “阿華!”


  “樓主。”


  “走!護好她。”


  滿身狼狽的阿華忍痛領命,“是。”再留戀地看了座上虛弱不堪的阮傾心,一狠心,背起遲幼欽,和候在一旁的鳳厘一道離開議事堂。


  在阿華帶著遲幼欽離開後,阮傾心終於忍不住將口中一口鬱血噴入沙盤,看著自己的血漬染紅那一片青沙石盤,阮傾心突然心中釋然,淡笑一聲,便拭去唇角血漬,離開議事堂,在一片空的絕息樓道中,走向絕息堂。


  自己費勁心血建立的絕息樓,還沒把該殺的人殺盡,就這麽結束了。高傲的內心,阮傾心是不甘心的。可是,要她做逃兵,她不願意了。十九年,活得夠了。該有的,都有過了,自己建立起來的地方,還是要自己終結的。


  “阮傾心,你居然還在!”


  在絕息堂高堂寶座上,剛坐下不久的阮傾心,聞言虛抬眸光,看向堂下領著一眾軍士持刀相向而來的沈氏,不由失笑,又是這個女人。


  “沈雪如,你還真是個女漢子,竟然是你帶軍來的,嗬,那楚王爺呢?”


  沈氏看著孤坐堂上,氣息虛弱的阮傾心,一聲冷笑,“哼……楚王爺自有楚王爺的事!今日,我是來跟你算舊賬的!”


  “舊賬?我哪裏得罪過你麽?”


  沈氏聞言目光恨恨,一步一步走向阮傾心,恨恨地說道,“你得罪得大了!奪夫之恨,殺子之仇,這便是你得罪我的!”


  “可是……你也殺了我的女兒。難道,不能抵麽?”


  “哈哈哈哈……抵?你癡人說夢!我才是葉宗盛的正室!我的兒子才應該是嫡長子!可是結果呢,葉宗盛把你這個野女人帶回了葉府,寵妾滅妻。就因為我告訴了你真相,攆走了你,他就一狠心,把我懷胎三月的孩兒給害死了!讓我這輩子,都不能再有兒子!你女兒是自己病弱而死,可我的兒子還沒出生就死了,你覺得,這能抵麽?那葉府嫡長子的位置,竟然就被鄭婉言那個賤人的兒子坐了!你覺得,這些能抵麽?”


  阮傾心看著一步一步走上來的沈氏,突然覺得她真可笑。


  她說的這些事,不該是恨葉宗盛麽?怎麽就都恨上了自己?不過現在,既然她來了,隻能怪她運氣不好了。


  輕撫著座扶手之上凸起的拱頂,阮傾心隻看向高台之後,那一片蒼翠被硝煙彌漫成灰霾的山林,計算著遲幼欽一行人離開的速度。對遲幼欽,她並未下狠手,這麽跑跑,估計也醒了吧。


  沈雪如已近在眼前,看著那雙恨意濃濃的眸子,阮傾心的腦海裏,隻凸顯處這二十年的點點滴滴,人之將死,總該把一輩子都想完的。


  如果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那就是在現代的時候,自己沒能脫離殺手組織,沒能去找到自己的親生孩子。來到這古代,以自己的能耐,十九年,建立了潤發賭坊,建立了諾記棺材鋪,斂財無數,卻也沒能替阮傾心複仇。殺害江湖四大家的凶手,依舊好好活在那皇城之中。


  幫助匈奴,涼夏進犯魏國,不過是因為心中有恨。這魏國,在阮傾心的心裏,從來就不是一個國,隻是一個私利存在的體現而已。


  任由沈雪如玉手掐上自己的脖項,阮傾心隻看著眼前這充滿恨意的女人,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憐憫,一種同病相連的憐憫。


  “沈雪如,今日,咱們就算是恩情了斷了。”


  阮傾心這句冷漠如冰的話,傳到沈氏耳中,卻是無比地刺耳。卻在沈氏準備結果阮傾心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小姐,快逃!”


  隻是,這一聲提醒,最終湮沒在阮傾心輕輕按下手中的拱頂後想起的震耳欲聾的炮響之中。


  “轟!轟轟!轟!”


  遲幼欽在聽著身後那一聲聲轟隆巨響,猛地便回了頭,朝那炮煙紛飛的地方看去,看到東山消失在騰起直衝雲霄的煙塵中,心中駭然,騰地軟了腿。麵頰的淚,不自覺地便留了下來。“諾娘!”


  遲幼欽撕心裂肺的喊叫,叫痛了阿華的心。


  看著東山毀於一旦,阿華何嚐不是痛不欲生?那也是自己參與建立的地方!可是,樓主為了保存絕息樓最大的實力,將眾人遣走,如今……


  “少主,快走吧!翻過了北山,咱們就能逃出去了!”


  “是啊,遲哥,你別看了,走吧!”


  鳳厘和阿華見遲幼欽遲遲不走,一個著急,便拖著遲幼欽繼續朝北山之上而去。


  意識飄離,遲幼欽也就任由鳳厘和阿華將自己拖上北山。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跑到了北山之巔,隻要下去,到了北山口,就再沒人能找到他們。


  可是,在北山之巔,見著一眾不該見的人。


  看著遲幼欽三人狼狽地跑上北山,曹子衿領著阿攸和如影隻冷冷地站在前頭,斷了他們的路。


  感覺到鳳厘和阿華停了步子,遲幼欽才回過了神,朝對麵望去,見著臨風而立,依舊翩然的曹子衿,鼻頭一酸,心中萬事明了之際,竟堪堪落了淚。


  看著對麵的那個男人,胸中的思念交雜著恨意,噴湧而出。


  想他不假,可是,他還想做什麽?青鸞山被破,絕息樓被滅,羊皮卷他也拿到了。他難道,就這麽狠心,竟還真的要殺了自己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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