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楚王府
“你輸了。”
曹子衿那聲無波瀾的話,傳到蕭宏耳中,蕭宏不禁抬頭看向那依舊麵色如常,不悲不喜的曹子衿,隨之垂眸看向桌上的棋局,目光落在自己手中兩指相執的白子之上,倏地大笑,“哈哈……五年不見,楚王還是這般棋藝精湛,朕佩服。”
對於蕭宏,曹子衿沒有多大的感覺。五年之前,助力南疆內亂,讓他奪得大位,擠走蕭羥,這人也還算有些本事。
“蕭皇還想下棋,本王奉陪。”
蕭宏聞言輕笑,“罷了。朕縱使再與你下十盤,也贏不過三盤。朕此次來,確有正事要與楚王商議。”
“……”
見曹子衿默許,蕭宏便道,“楚王可有進攻芙蓉城的想法?”
聽得蕭宏突然的問話,曹子衿拾子動作微頓,隨即繼續將手中黑子集結放回棋盒,“蕭皇若是覺得自己有能耐拿下,去攻便是。魏國如今內亂未定,蕭皇應該看出來了。”
曹子衿一語,又再次將蕭宏的話堵住。曹子衿的性子,蕭宏不算十分了解,卻也知道三四分。說一不二。
“既如此,那朕也不為難楚王。隻是……朕今日到楚王府,見著楚王大公子十分聰慧,便想收他為義子,不知楚王意下如何?”
“蕭皇後宮三千,還缺兒子麽?”
蕭宏聞言,險些胸中氣悶,外界傳言,這曹子衿對新任楚王妃和那楚王妃所生的孩子可沒什麽感情,可如今看來,怎麽這般維護?
“朕倒是不缺兒子,隻是缺一個像楚王這樣能耐的兄弟。倘若楚王不介意,可願送朕一本適才那書?”
“介意。”
簡單二字,曹子衿便起身離開軟塌,“蕭皇還是早日回行館,以備明日回國。”
見曹子衿竟然將自己這堂堂一國之君丟在屋中離去,蕭宏看著那空白棋盤,心中怒氣騰起,竟堪堪一掌落下,隨之,也帶著那一身暗黃紗袍,離開別院。
一夜過,蕭宏按約帶著烏達單於前往南疆,涼夏阿瓦西太子獨自朝北回國。
一場宮宴,名正言順達成了曹子衿的預想,那麽接下來,就該慢慢解決那一眾殘餘勢力了。好不容易在書房微眯累眼,屋外卻突然傳來一陣聒噪聲,直讓曹子衿心煩。
“隨風,你走開!我要見父王!”
“大公子,王爺正在歇息,您要不遲些再來?”
“我不!我都在這兒守了一夜了!父王怎麽會睡那麽……”
“吱呀……”
屋門輕開,在屋外被隨風躬身攔著的一個年約四歲,一身醉紅的奶娃娃,仰頭看見曹子衿出現在門口,倏地眸光大亮,適才未說完的話連忙咽下,帶著閃閃發亮的雙眸,退後一步,有模有樣地雙手作揖,一字一頓,朝著曹子衿奶聲奶氣道,“兒毓給父王請安。”
垂眸看向麵前這孩子,曹子衿雙眸之中沒有過多的情緒,隻依舊冷冰冰道,“這個時辰,你不應該隨先生做功課麽?”
曹則毓聞言,鼻頭微酸,小挺的鼻翼下那粉嫩的小嘴忍著幾分委屈,“父王,今日是毓兒四歲生辰,母妃允了毓兒一天假。毓兒特來請父王回桃院。”
曹子衿聞言,眸光微閃,“隨風,給大公子備禮。”
見曹子衿匆匆說罷便要走,曹則毓連忙拽住曹子衿衣角,稚嫩的嗓音中帶著幾分參雜著畏懼的祈求看向曹子衿,“父王……毓兒已經兩個月沒見過您了。今日,您就陪陪毓兒,好不好?”
那純粹的目光,落在曹子衿眼中,卻在曹子衿腦子裏,浮現出另一個此刻仍舊重傷躺著的人的麵容,左額角上那刺目的傷疤,刺激著曹子衿的情緒,適才一瞬間的心軟,倏然不見。
“隨風,送大公子回桃院。”
接收到曹子衿這無情的拒絕,曹則毓小小的雙眸不可置信地看著小手緊緊拽住的那暗紫袍角從手心滑走,雙眸之中噙著的淚,在眼眶之中轉個不停,卻怎麽也落不下來。
隨風在一旁見著這小娃娃委屈的模樣,也隻得無奈地歎息,而後蹲身,恭順地對曹則毓道,“大公子,您想要什麽?隨風今天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給您弄來。額……除了王爺。”
聽得隨風這話,曹則毓終於“哇”的一聲大哭,兩隻小手握拳,狠狠推開隨風,卻見隨風在承受自己兩拳後卻依舊原地不動,當即大吼道,“壞人!”
隨風聞言愣神,隻眼睜睜見著淚流滿麵的曹則毓,帶著一夜冰涼換來的失落,毅然錯身跌跌撞撞跑離書房。
小小的身影,顯得那麽無助。
對此,隨風也隻能抬頭望天,暗道造化弄人。無奈地搖頭歎笑罷,隨風便朝著出府的路,快步離開。
“毓兒,怎地這般落魄?”
一路狂奔回桃院的曹則毓,在闖進自己母妃屋中後,看著那一身暗紅端莊的女人,淚眼揮灑,嗚咽道,“母……母妃,父王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歡毓兒?”
看著曹則毓那滿臉淚痕,那華服女人輕歎一氣,步履沉穩走到曹則毓麵前,蹲身拂去曹則毓麵上那一道道淚痕,“毓兒今日生辰,哭了可不好。毓兒是楚王府的大公子,那便要通情達理,勤奮好學,當得起大公子之稱,切莫讓府上的側妃和姨娘看了你的笑話,懂麽?”
曹則毓似懂非懂地看著麵前這個溫柔似水的女人,紅紅的鼻尖輕吮,“母妃,毓兒餓了。”
“毓兒乖,霞兒姑姑已經給你做好了長壽麵。來,母妃陪你吃,吃完了,毓兒想去哪裏玩,母妃讓姨母帶你出去玩,好麽?”
曹則毓聽得麵前這女人的話,倏地眸光大亮,甩著小紅袖一把抹去麵上的淚痕,“母妃說姨母今日要來?”
“是啊,毓兒高興麽?”
“那……欣表妹來麽?”
“毓兒吃完了長壽麵,母妃再告訴你,好不好?”
“好!”
在那端重女人的帶領下,曹則毓很快便吃完了一大碗的長壽麵,晨早的不愉快,也統統拋到腦後,在擱碗之際,從屋門處便進來一挽著婦人髻,手中抱著一個三歲粉嘟嘟小奶娃的粉裙婦人,沉穩的身姿之上,一張小巧的麵容,因著一雙靈動的雙眸和那飽受滋潤的笑顏,將歲月留下的痕跡抹去,讓她宛若豆蔻少女那般清純可人。
“妾身給王妃請安。”
“瓔兒你這是故意做給姐姐看的麽?”
“當著旁人,總是要把禮做足的。”
粉裙婦人話音剛落,曹則毓便從凳上滑下,兩小步跑到那粉裙婦人麵前,仰著肉肉的小臉,看向那粉裙婦人手中的小女孩,“姨母,欣表妹還沒醒啊?”
“大公子,欣兒在來的路上睡著了,估摸著,一會兒就醒了。”
將曹則毓眼眸之中的期許看在眼裏,一直端坐桌前的楚王妃也起了身,走到粉裙婦人身前,難得地露出微笑道,“瓔兒,今日勞煩你帶毓兒出去玩了。”
粉裙婦人聽得這楚王妃的話,眸色微沉,忽地聽得懷中人發生,“娘……”
見孩子輕揉雙眼,蹲身輕放下那孩子,“欣兒快看,咱們到了王府,你和毓兒表哥先到院子裏等等娘,好不好?”
睡夢初醒的小女孩,嘟嘴看向麵前那滿目欣喜的小男孩,突地大叫道,“啊!娘說,毓兒表哥今日生辰,毓兒表哥,你跟欣兒來!”
匆匆說罷,那小女孩便仿若主人那般,一把抓住曹則毓的小手便朝屋外跑去。
兩個婦人見著兩個小孩這般親昵,倒是開眉一笑。待將屋門緊閉,那粉裙婦人才道,“姐,有什麽事不能明日再說?今日好好陪陪毓兒不好麽?”
楚王妃透過屋內半扇輕開的窗扇,看向屋外石桌前端端坐著的粉衣小女孩,在身上搜搜摸摸許久,才拿出一個不知名的小東西遞到自己兒子麵前,隻聽得曹則毓見著那“禮物”便是欣喜若狂地大叫。
“倘若如今不把事做好,日後我便更沒機會陪他。瓔兒,就差一步了,家仇一報,咱們便安定地生活。我看毓兒很是喜歡欣兒呢,也隻有在欣兒麵前,毓兒才當真像個小男子漢……”
“姐……都過去那麽多年了,就算你把那個所謂的仇人手刃了又能怎麽樣?當初你誤會樓主,一手造就絕息樓的滅亡,還害得小姐……害得小姐墜崖身亡,難道還不夠麽?”
“瓔兒!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他們是幫凶!那個人也不是我們的小姐,我們曾經伺奉的小姐,早就死在隨雲庵了!從絕息樓出來,我們就不再是絕息樓的人,我們是姚家的人,南華姚家!”
聽得麵前的女人突然大發雷霆,姚瓔竟有幾分愣神,“姐……你是怎麽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五年了,為什麽你還是這麽固執?毓兒都這麽大了!”
“毓兒……”楚王妃看著窗外那咯咯笑的小男孩,突地冷笑,“如果不是我的堅持,毓兒又怎麽會出生?現在,你有了一個好歸宿,我便不用擔心,但是毓兒,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動搖他的位置,如果他當不了世子,那別人,也別想當!”
“姐……”
“好了!你帶著毓兒出府去玩,今夜,可以帶他去你府上,明日再送回來。我還有事要做。”
“姐……”
“晚兒,霞兒!”
聽得楚王妃朝著屋外候著的兩個婢女出聲,姚瓔再想說些什麽,也生生被咽回了肚子,“罷了……無論你做什麽,隻要不傷害毓兒便是。你們這親爹娘不疼愛他,那我這姨母,便替你們心疼了。”
姚瓔說罷,便不再看身後那麵色激動的楚王妃。
姚家……這該死的姓氏,將姐妹二人二十年的堅持推翻,承受著那所謂的家族大仇,便這麽活著。
楚王妃在屋中,直到看見姚瓔將兩個孩子引著離開桃院,才漸漸送了麵上的怒氣。折身回到書案前,繼續看著手中收到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