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相遇
“你經曆了什麽?”
身後傳來的這聲,充滿了心疼,如果虞姬沒有意會錯,那便是心疼。但這充滿了憐憫意味的心疼,虞姬自認不需要。
“楚王,虞姬經曆的事,與你何幹?”
對上突然轉身,氣勢爆開的虞姬,曹子衿突地垂頭傻笑,“與我何幹?我找了你五年,你是我的妻,你出了事,你問我與你何幹?”
聽得曹子衿這突然失態的話語,虞姬惶惶間道,“楚王當真是認錯了人。楚王妃是您的妻,您的妻,現下正在……唔……”
餘下的話未出口,便被一張薄唇猛地堵住,生生咽下。突地瞳孔放大的虞姬,如此近距離地看著傾身而上的曹子衿,大腦突白,一瞬之後,卻是回神,趁著曹子衿攻城掠池之際,果斷上口。
明明感覺到了血腥味,明明這人感覺到了疼痛,他卻一點不肯撒手,生生將那鮮血推入自己口中,逼迫自己咽下。
“唔……”
幾欲反抗,可雙手雙腳不知何時已被曹子衿完全禁錮。沉醉其中的曹子衿,對於虞姬此刻各種方式的反抗,皆閉目不見。
一番纏綿,終於在虞姬的妥協中,曹子衿才心滿意足鬆開,看著那微腫的紅唇,不禁抬手輕撫,“我不會再推開你了,相信我。”
“楚王,我是虞姬,不是你找的人。”
“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夜幕降臨的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鑼響,將虞姬將要說出口的話全權湮沒。
看著麵前乖順的虞姬,曹子衿難得地唇角勾笑,抬手輕撩虞姬耳鬢處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走吧,今日是河燈節,我帶你去放河燈,欠你的,我都會一一給你。”
曹子衿將手中酒壺中的酒仰頭一飲而盡,隨之將桌上的帷帽替虞姬戴上,再從懷中掏出一具軟麵玄色麵具戴上,便不由分說將身旁人攔腰抱起,躲窗而出。
現在的虞姬,就算沒有曹子衿,也可以隨心所欲地踏瓦而飛。然而身旁的人,卻似乎完全忽略了虞姬腳下生風的步子,隻帶著她,從一條隱蔽的小巷落地,而後緩緩步行,漸漸隱入偶三走五的路人之中。
曹子衿的行為,不禁讓虞姬想起皇甫懿所說的話,難道自己的記憶,當真缺失了?如果缺失了,自己心中曾經對曹子衿鋪天蓋地的恨意,又從何而來?難道是和嗜心蠱有關?
思及於此,虞姬不可置信地停下步子,看著身前兩步開外的曹子衿,思緒漸停。任由身旁人來人往,隻見著那人離自己越來越遠。
當初是為什麽到玄都的?籌備了那麽久,不就是要手刃了這個人麽?為什麽麵對麵時,卻完全沒有那所謂的恨意?
“啊!”
身前突然傳來一聲嬌叫,虞姬連忙抽回思緒,低頭之間,隻見著一個紅裝小娃好巧不巧撞了自己摔倒在地。
“你是何人,竟敢撞本公子!”
垂頭看著那奶娃娃從地上爬起來便對著自己叫囂,虞姬竟有些愣神,看著那粉嘟嘟小臉,不禁躬身抬手輕輕捏上一捏,隔著帷帽對著那小孩道,“小屁孩撞了人要先道歉,懂不懂?”
“啊!你這女人,竟敢揪本公子,快放手!”
“你不道歉,我就不鬆手。”
“壞女人!”
“啊!”
沒想到那小孩子竟然敢咬人,虞姬一時吃痛,便連忙鬆手,隨之便從那小孩身後追上來一婦人,連帶著一粉裙小姑娘。
“毓兒,你沒事吧?”
那小孩見著來人,當即委屈道,“姨母,這個女人撞了我,還揪我,你看,我臉都紅了!”
姚瓔垂身,見著曹則毓麵上那異常的紅色,當即對著呆立對麵的人看去,見那人帶著帷帽看不清模樣,姚瓔也不能確定她的身份。畢竟在玄都這樣的地方,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背後有驚人的身份。
一番權衡,見那女人身旁無人,姚瓔便對著那女人道,“姑娘,若是毓兒有不對,我代他道歉,但你這教訓小孩子的方法,是不是太惡毒了些?”
夜風輕撩沉紗,虞姬在看清麵前婦人的麵容之時,倏然無神,在沉紗垂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夫人言重。我隻是見這孩子乖巧,一時心喜,才失了分寸。抱歉。”
匆匆說罷,虞姬便與三人錯身,加快了腳步離去。
“娘,這個女人好奇怪。”
肖玉欣說話,姚瓔才收回神思,適才那女人說話的語氣,確實有些奇怪,但終歸不是自己認識的人,也不必在意。
“欣兒,不過是個路人,不必在意。”對著肖玉欣說罷,姚瓔轉而對著一旁仍嘟嘴賭氣的曹則毓道,“毓兒,姨母帶你們去鴛橋看河燈,好不好?”
聽得姚瓔這話,曹則毓才撤去麵上的怨色,和肖玉欣一左一右隨著姚瓔便朝著鴛橋而去。
與那三人錯身,錯開眾人走到一條隱蔽的小巷,虞姬才停下腳步,靠在大樹之後的牆上,摘下帷帽,抬眼看著漫天繁星,思緒翻飛。
怎麽會在這裏遇見她?如果她在這裏,是不是說,阿攸也在這裏?
“還好麽?”
耳畔突然傳來那沉鬱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將虞姬思緒拉回,轉目,看向那半張麵具掩去麵容的曹子衿,虞姬不禁暗叫失策,適才可不就是個逃跑的好時機麽?
夜色雖沉,曹子衿卻將虞姬眸色中的失意看在眼裏,適才撞見姚瓔,她便有所失態。而這一失態,在曹子衿看來,那便是很可能虞姬在假裝失憶,拉開與自己的距離,也就是說,她是當真沒有原諒自己!
思及於此,曹子衿心底反而有幾分欣喜,捏著手中的河燈,道,“穿過兩條巷子,便到了鴛橋。”
當下不由分說,繼續將虞姬的帷帽戴上,這一次卻是牢牢牽著虞姬的手,穿過小巷,朝著鴛橋而去。
越近鴛橋,人群越密。
嬌女傲男之間的昵語,攜手放下的河燈,明明是一幕幕溫馨的畫麵,在沉紗後的虞姬看來,卻無比地諷刺。
鴛橋不長,鴛橋下的小河,穿城而過,此時月正當空,熙熙攘攘的人群,比肩而行。虞姬本想趁著上橋之際掙脫雙手而走。
卻不知曹子衿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硬是抽身不得,隻得堪堪任由曹子衿帶著自己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到略微僻靜的街口。在那僻靜的街口轉彎,來到一處更加僻靜的河岸邊。不同於鴛橋上上下下密集的人群和河中接踵的河燈,這裏的河燈少的可憐,隻是幾盞淺淺地飄在河流之上,朝著不知處緩緩流走。
“你有什麽心願?”
虞姬聞言不禁再失神,心願,能有什麽心願?如果這河燈能讓心願成真,那自己又何必忙活這五年,幾度將自己置於死地?
“想不到楚王也信。虞姬佩服。”
虞姬話裏的刺,曹子衿聽得明白,卻不多說,隻看著手中手工荷葉攤開,當中那還未點亮的小燭,“如果人沒有希望,怎麽活得下去。”
帶著三分落寞說罷,曹子衿便蹲身,取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將小燭點亮,輕輕放入河中,“這是第五盞燈,原本我也是不存希望的,隻想著這麽做,仿若你在我身邊那般。可是我每年放一個,每年許一次願,這河燈,卻當真把你又送回了我身邊。”
“楚王為何確信虞姬就是您要找的人?”
“太子府溫側妃難產之夜,你離開過太子府。”
曹子衿將話說到這份上,虞姬便算是明了,這人恐怕十有八九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隻是不知道,他了解到哪種程度。
看著蹲身而毫無戒備的曹子衿,餘光四掃,見左右無人,虞姬便準備提掌朝著曹子衿後腦拍去,卻在運掌之時,身後突然一顆石子擲來,在河水之中濺起水花。
見曹子衿起身,虞姬連忙收掌負背,朝著那投石子來的方向看去,卻看到河對岸兩個奶娃娃,正一跺腳拿著手中另一石塊瞄準了自己。
微挑帽簷, 竟見著那倆奶娃娃便是之間撞見的孩子。慌神之間,虞姬便轉身要走,卻不料對岸傳來那奶娃娃的尖聲厲吼,“壞女人,你別跑!”
虞姬腳步微頓,見身旁曹子衿沒得動作,便先一步要走,然才走兩步,又聽得河對岸那奶娃娃道,“壞女人,你再不給本公子道歉,本公子就殺了你!”
好大的口氣!
虞姬長這麽大,在這活了這幾年,還真沒受過一個孩子的氣,這麽沒教養,不過就是撞了一下,有必要這麽窮追不舍麽?
思及於此,虞姬便也不管身旁曹子衿,直接踏地起身,三五步懸空飛到曹則毓所在對岸亭廊之間輕穩落地,一把上前將那奶娃娃揪住,懸在亭廊外,盛氣淩人道,“你要本姑娘道歉?”
曹則毓長這麽大,除了被曹子衿嚇唬過,還有誰敢對自己這般無禮,當即便懸著身子對著虞姬拳打腳踢,卻無奈怎麽也攻擊不了虞姬,還堪堪被虞姬這麽毫無形象地揪著懸在空中。
“壞女人,你放開毓表哥!”
睨眼身下這小女娃打在自己身上的小粉拳,虞姬難得地心情舒暢,“小丫頭,你若是再打我,我就要手軟了,到時候你的小表哥掉到河裏,我可救不起來。”
肖玉欣一聽虞姬這話,當即收了小粉拳緊緊捏在身前,懦懦地看著麵前這凶女人,大聲道,“你……你放開毓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