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南花恨事(六)忘情
??日二人備馬東行,上官璇心中對到揚州后如何作為還沒有計劃,並不急著趕路。鐵逍遙亦是說說笑笑,一幅遊山玩水的模樣。
將至三月,綠柳春溪,草長鶯飛,處處可以聞到泥土淡淡的芬芳。上官璇的心中久已沒有這般快樂,感覺一顆心也似要在輕拂的春風中慢慢融化。
這一日,二人行至淮河邊的一座小鎮,天下起雨來。沒有風,雨細細密密的頗有涼意。
二人將馬寄在店中,鐵逍遙見天色尚早,在鎮上買了一把竹傘,與上官璇步行來到河邊。
雨中淮河煙霧迷濛,鱗波雀躍,別有一番景緻。
上官璇放眼四望,只見河面開闊,這會兒沒有船隻往來。幾隻閑船停在河邊,船夫們散坐在岸上的涼棚下面躲雨。原來此處水上交通發達,已形成了一個不小的碼頭。
上官璇停下腳步,抬頭見大半雨傘遮在自己頭上,鐵逍遙半邊身子已被雨淋濕,頗不過意,問他道:「你怎麼也不多買一把傘?」見不遠處一座小亭臨河而建,幾個遊客正在亭內避雨,邁步走了過去。
「不買,我恨不得這傘再小一些才好。」鐵逍遙笑眯眯的似是淋著雨很愜意,說話間還向內靠了靠,他手臂本伸在另一側為上官璇撐傘,登時便如將上官璇摟在懷中。
上官璇的心驟然一緊,她認識鐵逍遙這麼久,這人雖言語不羈,但向來行為還算守禮,似今日這般親密的舉止自她傷愈重逢還未有過。
上官璇悄悄抬眼望去,見他神情如常,似是並無調笑之意,一時心中紛亂:「他究竟心裏面是怎樣想我的,這是他在胡鬧?他到底在不在乎我的感受?」
突然身後不遠處一人冷冷地道:「你可真行,小師妹好自在好風流啊」
上官璇吃了一驚,立時轉身,卻見四人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站在不遠處,說話那人將斗笠拿下,卻是當日在洛陽執意要將上官璇帶回華山的師兄陳威。
上官璇穩住心神,淡淡地道:「原來是陳師兄。」眼睛一掃已將其餘三人認了出來,暗暗叫苦:「怎麼這麼倒霉會叫他們碰上?不知道師叔和大師兄他們有沒有來。」
陳威眼神中有些輕蔑:「你既然還認我們幾個是師兄,看來不必麻煩,跟我們走吧!」
一旁另一個青年冷笑一聲:「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勾肩搭背,裴師弟,你這次親眼目睹,總該看清了她吧。」
一個少年伸手將斗笠摘下,正是裴巒風,他臉色蒼白,比當日在洛陽時清瘦了許多,瞪視上官璇,突然咬牙清清楚楚地道:「不要臉!」
上官璇身子一震,怒火上涌,大聲道:「我和誰在一起與你有什麼關係?」身子微微發抖。
鐵逍遙淡淡望著眾人,將傘交到另一隻手,空出的手當真搭在上官璇肩頭上。
那青年見裴巒風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說不出話來,忍不住冷笑一聲,嘲道:「笑死人了,你個小賤人還裝得一幅玉潔冰清的模樣給誰看?明裡和裴師弟要好,暗地裡卻勾引那許……」
「張師弟」陳威叫了一聲打斷他話,道:「小師妹,你再不走只有自取其辱。」
上官璇本已怒極,四下一望,見遠遠的不少人正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心中反到平靜下來,暗道:「他們四處通緝我,我殺師一事天下皆知,再多幾項罪名,多幾個人罵我又有什麼了不起」
卻聽陳威向鐵逍遙道:「我們捉拿殺師逆徒,請閣下閃開」
鐵逍遙「哼」了一聲,陳威只覺兩道銳利的目光望來,吃了一驚。
那姓張的青年已拔劍在手,喝道:「姦夫yin婦,有什麼好東西」一招「芙蓉初生」刺向鐵逍遙前胸。
上官璇只覺搭在肩上的胳膊一動,「啪啪」兩聲脆響,那青年已長劍脫手,仰面摔了出去,眾人都瞧見他兩邊臉上各有一個巴掌印,面頰高高腫起。那青年倒地后一側頭,吐出幾顆帶血的牙齒。
鐵逍遙站在原處,冷笑道:「快些滾吧,什麼三腳貓繡花枕頭都敢跳出來喊報仇?下次若給我聽到誰罵阿璇,絕不會象今天這樣便宜」
裴巒風和另一個少年去將那姓張的青年扶起,陳威呆視著鐵逍遙,突然醒起,喝道:「在洛陽偷襲我們的便是你。」
鐵逍遙望著他,嘴角浮現一絲譏笑,卻向上官璇道:「阿璇,咱們走」上官璇目光晶瑩望向他,點一點頭,兩人轉身便欲離去。
裴巒風拔劍奔到他們身前,以劍遙指鐵逍遙,嘶聲吼道:「你們何時認得的?你便為他殺了師父?」
鐵逍遙一手撐傘,一手攬住上官璇肩頭,走到裴巒風身前,手中傘突然收攏刺出,眾人驚呼聲中,傘尖已指在裴巒風咽喉。
裴巒風大駭,不知自己的劍因何竟會刺空,不敢妄動,汗順著額頭滾滾而下,目光與上官璇清澈的眼神相遇,將心一橫,閉目挺胸。
鐵逍遙笑道:「好一隻癩蛤蟆」自他身側走過,將傘重新撐起。
華山派眾人只見他在上官璇的耳旁說了句什麼,然後仰頭哈哈大笑,雖然沒有人聽得清楚,卻也知道這狂人嘴裡蹦不出好話來,莫不切齒。
上官璇微微苦笑,抬頭望去,細雨中的天空好似更加灰暗,突然間她眼光落至避雨亭,先前亭中一人背向這邊在看河上落雨,此時聞聲轉過身來,這個人她竟然認得,只是萬沒料到會在這裡碰到,卻是慕楚幫的堂主凌紫藤。
上官璇呆了一呆,立時打消了去亭中避雨的念頭,道:「鐵大哥,咱們現在便坐船離開這裡,好不好?」
鐵逍遙奇道:「為什麼?」
上官璇低聲解釋:「一會我幾位師兄找來幫手,又要多生事端。」
鐵逍遙笑一笑,只道:「好,聽你的。」
兩人到碼頭雇了條大船,談好價錢,上船進到艙中,船主是個五十餘歲的老漢,兩個兒子都在船上幹活,當下父子三人升帆搖櫓,大船便在雨中順著河流向東駛去。
上官璇坐在艙內隔窗望雨,鐵逍遙坐在她身側,只見一個側臉,突然發覺她實在太過瘦弱,眼下有明顯的黑影,不知多久沒有好好休息,心頓時收緊,握住上官璇的手,鄭重道:「我定會好好照顧你。」
上官璇將眼光收回,轉過頭來,淺淺一笑:「你還照顧的不夠好嗎不跳字。
鐵逍遙卻瞧見她眼波中淡淡的憂愁,他本是個任性妄為的人,此時卻覺心中亂作一團,一句話也說不出,一陣衝動,張開雙臂將上官璇緊緊抱住,下巴抵住她頭頂,閉上眼睛,一時四處靜悄悄的,只有雨點濺落在艙頂聲和櫓擊水的嘩嘩聲。
天色漸漸暗下來,雨不知何時停了。臨近黃昏時船駛近了一座大鎮子,華燈初上,水面上船隻多了起來。
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女子的歌聲,歌詞哀怨:「花濃幾日稀,人飽轉瞬飢,奔波兮,不見花開好,踟躕兮,未覺人已老……」
鐵逍遙心潮起伏,低聲在上官璇耳邊道:「阿璇,別報仇了好不好,跟了我吧!」
上官璇伏在他懷中,又是歡喜又是難過,道:「鐵大哥,我就算再受一千一萬倍的苦,也要還自己一個清白。」
鐵逍遙沉默半晌,苦笑道:「你報仇的心與我報仇的心,原來都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輕輕放開雙臂,伸手入懷拿出一柄短劍,交在上官璇手中,道:「這柄劍極為鋒利,你帶著防身吧。」
上官璇見那劍連柄帶鞘不過尺許,入手卻頗為沉重,拔劍出鞘,只見劍身晶亮,隱隱泛著暗灰色的光華,贊道:「好劍。」手心忽覺凹凸不平,細摸卻是劍柄刻著字,心中一懍,細看果然是「忘情」。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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