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抽絲無計(六)景秀
上官璇還禮:「不敢當,十三叔您是長輩,不用這麼客氣。」
這下十三叔可有些尷尬了,瞥眼看連景真笑得甜蜜,心中更是不安,他方才傷人的劍法確是走了關係私下得來的,連景宜意外身亡,連家上下一團糟,幾個孤字輩的哪有心思管理家中事務,給了不少子弟可趁之機,二爺連昭那是家主嫡子,回來肯定要接掌大權,自己這可是往人家手裡送把柄啊。想到此,他頭上的汗都出來了。
便在此時,遠處樹後有人朗聲道:「大家做什麼呢,這麼熱鬧?」
上官璇心中微動,來人一襲白衣,由遠而近,竟是連景秀。
幾個年輕的七嘴八舌道:「秀哥哥!」「是五哥來了!」
連景秀與他們甚熟,挨個兒打過招呼。
此「五哥」可非眼前的一眾「三哥」「六哥」十三叔不敢再自恃長輩,賠笑道:「秀哥兒來了。」
上官璇便趁機好好打量這連家三子中年紀最小的連景秀,交手那日對他的印象只是年少高傲,加之性子衝動,這回卻感覺出不同來。
按說好歹這些天見過幾回,他同這個打招呼同那個拍肩膀,卻看也不看這邊兒一眼,明擺著是不想搭理自己。
連景真、十三叔覺著古怪,偷偷看過來。
連景秀有些驚訝,挑眉笑道:「怎麼,自己人切磋還見了血了?」
受傷的老六名叫連景傳,見主宅的哥哥來了恨不得血再流得凄慘些,不比剛才當著上官璇隔了一層有顧忌,直接便上起了眼藥:「給十三叔的『履霜訣』教訓了。」
連景秀怔了怔,斜眼瞥了瞥一旁的十三叔,道:「哦,十三叔學了『履霜訣』了?」
十三叔登時額上見汗,恭恭敬敬答道:「是,前些日子秀哥兒不在家的時候。暄爺考查了我的『伏龍十三式」之後便傳了我和另外十一人『履霜訣』。」
連景秀點了點頭:「四叔準的?那你是真不賴。不過和自己人過招要注意分寸,大敵當前,訓練得再好也需使在『慕楚幫』的那些孫子們身上。你們說是不是?」說話間,還挑釁地掃了上官璇一眼。
十三叔鬆了口氣,連聲稱是。
上官璇有些無奈,說到底這小子這麼給自己臉色看,還是因為知曉了自己的底細,只怕麻煩的還在後面。
連景秀見連景傳幾個欲言又止,便收了笑容正色道:「行了。正好遇見你們幾個,『鑄劍岩』和『藏劍閣』兩邊兒我就不跑了,麻煩你們回去說一聲,家主有令,後天一早家廟祭祖,都到主宅去,著黑衣,辰時開始。」
十三叔殷勤道:「是。秀哥兒放心,我這就回去通知我爹。不知是為了何事?聽說二爺三爺抓了人回來,莫不是……」
連景秀皺了皺眉。臉色隨即陰沉下來,道:「那到不是,這不是我二叔回來了么,到時大家自然就曉得了。」
眾人見狀不敢多問,十三叔忍不住偷偷抬眼望了望上官璇,道:「那我就先回了。失陪,失陪!」匆匆趕回去送信去了。
連景秀目送他去遠,伸臂攬住連景傳肩頭,親親熱熱道:「阿傳,我不覺得『履霜訣』便比『伏龍十三式』高深。咱們連家劍法經過好幾百年的去蕪存精,傳下來的任何一套劍法都不可視作等閑,關鍵只在於練的人是否用心。」
連景傳臉騰得漲紅,吶吶道:「五哥……」
連景秀笑著拍拍他肩頭,道:「看著!」身體微沉,右手出劍極快。連景傳甚至沒有看清,那劍已脫鞘而出,劍尖劃出一道寒芒,離他足有四丈開外「砰」地一聲巨響,一塊巨石應聲而碎,滾落到山澗中。
連景真脫口「啊」的一聲驚呼。
連景傳心神亦被這一劍的聲勢所奪,道:「這,這是『伏龍十三式』的起手勢……」
連景秀笑笑,收劍入鞘,道:「不錯。所以不會『履霜訣』也沒什麼要緊,可能是四叔覺得你更適合練這個。你以後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找我,大家切磋一下。」
連景傳回過神來,喜形於色,連聲道:「好的,五哥,謝謝五哥。」
此時被那一聲巨響又吸引過來七八個人,年紀都不大,連景真的胞弟連景遠亦在其中。
眾人不知原由,見是鑄劍岩的愣頭青連景傳得到指點,都有些眼熱,一時七嘴八舌將連景秀簇擁在當中。
便是連景真也臉兒紅紅得湊上前去。
上官璇幾不可見皺了皺眉,這個連景秀性格桀驁不說,竟然還頗有城府,三言兩語間便將涉及主宅的腌臢事遮掩了,看他被連家子弟如眾星捧月般對待,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他雖是連景宜的親弟弟,可也是三個最有嫌疑的人之一,不知在連景宜遇刺這個局中扮演的什麼角色。
她這麼想著,目光透過人群一直落在連景秀身上,習武之人感覺格外敏銳,連景秀突然狠狠瞪了她一眼,對著她翻了個白眼。
就聽連景秀的聲音冷冷響起:「大敵當前,慕楚幫向來愛挖人**,使些不入流的手段,雪山、河間兩派怎麼倒霉的大家不會不知道吧,我們連家的武功心法、一切人和事都不可對外人提起,更不得當著外人的面相互爭鬥,今日醜話說在前面,誰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別怪我連景秀翻臉無情。」
眾人給他說得一靜,見他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盯住上官璇,才知道他這話意有所指,連景真、連景傳愕然回頭望望上官璇,登時臉便白了。
連景秀臉上現出一絲輕蔑的笑容,道:「我還有事,今天先這樣吧。」沖著眾人擺了擺手,轉身欲走。
上官璇朗聲道:「且慢。」不管連景秀是什麼居心,這一番指桑罵槐的警告下來若她不吱聲任其離去,接下來定是徹底的被連家子弟孤立。
「嗯?」連景秀轉回頭,似有些意外:「上官姑娘是叫的本少爺么?」
在場的連家子弟一陣騷動,連景遠早告訴了哥幾個遇見連昭義女的消息,所以眾人一見著面生的姑娘心裡都對上了號,可連景秀這稱呼態度又是怎麼回事?
上官璇迎上連景秀回視過來的目光,暗暗攥緊了掌心,她雖不善和人口角爭鋒,卻也見多了風浪,連景秀的目光中有一種貓戲老鼠般的嘲弄,令她心生警覺:這連景秀就要撕破臉了,只要信口和這些年輕人說說她上官璇是什麼底細。他難道毫不顧忌連昭么,又哪來的這麼大敵意?
此時容不得她多想,上官璇走上兩步,道:「我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她身影忽然一虛,腳下如乳燕穿林蝶戲huā枝,伸手間連景真腰畔寶劍已落到她手中,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力透劍身隨手揮出,劍尖激起石塊猛然撞向一旁巨石,不同連景秀剛才的演示,她這照貓畫虎的一招「伏龍十三式」的起手式運足內力,只聽一聲巨響,聲勢比之連景秀方才又大了許多。
她奪劍的瞬間不知不覺用上了「拂雲飛雨訣」的步法,這些連家的年輕人哪裡認得,只覺著她這一手說不出的曼妙飄逸,又見連家的基礎劍法在她手中如此聲威,登時驚得個個呆若木雞,連那連景秀都目光一凝,怔在那裡。
上官璇笑一笑將劍遞還連景真,向著連景秀正容道:「你說連家劍法劍無弱招,這話當然不錯,但他若想練到你我這種程度,他的內功心法可得換換,不然至少也要練上十年。」
連景秀眉毛跳了跳,嘴角露出一絲令人心寒的笑意,道:「我要瞧瞧,華山派心法真的能抵他們練十年?」突然縱身而上,一掌向上官璇面門拍去。
眾人只聽風聲,便知連景秀這一掌竟未留手,連景真大駭,叫道:「五哥!」
「砰」的一聲,上官璇與連景秀兩掌相交,兩人臉色都不大好看,這一下純然比拼的是內力,連景秀稍佔上風。
可奇怪的是只看神情,到好像是他吃了大虧一般,連景秀猛然向後退了出去,額上青筋暴起,勃然變色,喝道:「你這,你從哪裡學的?二叔他竟然……他怎麼敢?哼,你好樣的,我找他去!」
說罷,他顧不上眾人,更是看也不看上官璇,扭頭便走。
上官璇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見連景秀一幅火燒屁股的模樣,一時心情大好便不再多想,心中微動,沖著連景秀的背影大聲喊道:「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就找長輩告狀這毛病能不能改改!」
說實話,喊這麼一句完全是因為她突然想起了多日未見的鐵逍遙,所以便連鐵逍遙那讓人恨得牙癢的語氣神情都學得惟妙惟肖,連景秀腳下一頓,回手一掌掃倒了一棵大樹,頭也不回地去了。
餘下年輕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這姑娘雖是二爺義女,但明顯得到了二爺真傳,武功比在場的人都高出一大截,好像也不能像秀哥兒說的那樣將她當作外人吧。這主宅的是非還是莫要參合得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