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致命疏漏(四)弄鬼
想到此,鐵逍遙便往上官璇的身邊湊了湊,正要開口勸她先去睡會兒,突地一怔,猛然扭回頭去。
此時連藝正在回稟搜尋那老婦的經過:「二爺,除了單身女眷的院子,太晚了不方便,其它的咱們都進去瞧過了,一點兒不對的地方也沒有發現。大夫人和幾位小姐的住處只有先派人在外邊盯著,待天亮了再好好解釋。」
鐵逍遙突然這一扭頭動靜挺大,將上官璇目光吸引了過去。
上官璇見他慢慢皺起眉來,不知在想些什麼,困意登時一醒,心中也隱隱升起了些許不安。
鐵逍遙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拉了拉上官璇的衣袖。
上官璇會意,向義父歉然望了一眼,便在連昭古怪的目光中起身隨鐵逍遙走出房去。
鐵逍遙直走到僻靜之處,將兩手放在上官璇肩上,彎了腰平視她的雙眼,道:「阿璇,現在連景宜的死已經很清楚了,不會再有人去冤枉凌紫藤。你要幫慕楚幫也好,要幫凌紫藤也好,都算是大功告成,我們的事情就算辦完了,你還要繼續在連家呆下去么?」
他這般鄭重其事,到叫上官璇好不適應。
上官璇眨眨眼睛,迷惑地道:「鐵大哥,出什麼事了?」她驀地打了個寒顫,突道:「是不是……你覺著我義父他們還有危險?」
鐵逍遙聽上官璇「義父」兩字出口,已經明白了她的心意,難得他有些猶豫,卻道:「我也說不清,今晚自從見了那四個死人,我心裡就一直不塌實,總覺著似有哪裡不對勁兒。後來我看見他們打架打得熱鬧,就把這事給忽略了。剛才,我聽那連藝說話。突然又想了起來。」
上官璇本來便懷疑這幾件兇案都是那連孤鵬在暗地裡作怪,沒有想的太多。但她對鐵逍遙的依賴不知不覺間越來越重,聞言神色也凝重起來,輕聲問:「你想起來了什麼?」
鐵逍遙神情十分嚴肅。低聲道:「有一個女人,大家一直有意無意地將她迴避了。到底是什麼原因,令她的次子殺死了長子?她又知不知情?」
上官璇吃了一驚:「……呂夫人?」那個溫柔嫻靜,整日病怏怏的婦人。
在這接連的禍事中,她先後失去了丈夫,兒媳,長子。現在又查出來兇手正是她的小兒子,連景知罪行敗露,下場肯定也是身敗名裂,連家眾人提起可憐的呂夫人都是無限同情,甚至連查這些事情都要躲避著她,以免刺激到她,加重她的病情。
鐵逍遙冷笑一聲:「不查她,我心難安。這惡人就讓我來做吧。阿璇。你跟我來,我做壞事,你給我望風。」
上官璇被鐵逍遙拉了就走。聽到這話,不由哭笑不得,道:「你要怎麼查她?這個時候天都快亮了,不如明天再說。」
鐵逍遙搖了搖頭:「不行,必須得在今晚,趕在天亮之前。天一亮今晚發生的一切都會傳遍連家,她會知道你義父找了個人假扮連景宜。今晚這樣忙亂,兇手不見得有時間,也想不到咱們會去找她。再說,」他抬頭看看微明的天色。「連景宜不就是死在了這個時候么?對了,不能這樣便去,還需準備一下。」
呂夫人睡得並不安穩,自長子連景宜死後,她便添了這毛病,夜裡很難入睡。即便睡著了也是忽夢忽醒。
景宜死後不久,她便搬到了這裡,離得踏春園遠遠的,以免睹物思人,所以今晚踏春園那邊如此折騰,她這裡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聽到。
恍惚間,呂夫人隱約感覺著有風,門窗明明都關嚴了,哪來的風在輕輕吹動著床幔?有些涼意,丫環們是誰今夜當值,睡得真死啊。呂夫人迷迷糊糊地想著,翻了個身。
風突然大了起來,吹過脖頸陰冷陰冷的,這哪裡是這個季節會刮的風?呂夫人覺著不對,神智一清,醒了過來。
床幔被那不知由何處而來的冷風吹得飄起來,呂夫人驀地睜大了雙眼,她驚恐地發現,在那床幔之後隱約似是站了個人。
屋裡只聞她一個人急促的呼吸,那人影似是不需喘氣,也沒有什麼熱度,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站著,動也不動,像個死物。
但她知道不是。
床幔猛然飄了一下,那個站立不動的人現出了身形。
此時窗戶外邊將將有些泛白,屋子裡的一切都瞧不分明,不知為何,呂夫人卻覺著眼前突地一亮,她清楚地看到那個人渾身都是黑褐色的血跡,一張臉白得磣人,正兩眼直勾勾望著自己,那眉眼五官是那樣的熟悉。
呂夫人只覺腦袋裡一片空白,手肘撐著床向角落裡縮去,喉嚨里發出「咯咯」兩聲怪響,才勉強說得出話來:「景……景宜?」
「連景宜」木木然站著,此時恢復黑暗,呂夫人卻知道他的一雙眼睛仍盯在自己身上。
她的神智突然一清,眼淚便流了下來,嗚咽著哭道:「景宜,景宜,你回來看娘了。娘好難過,嗚嗚,我可憐的兒……」
她一邊哭著,一邊自床上爬了起來,手足並用撲過去要抱「連景宜」。
黑暗中不見「連景宜」有什麼動作,那影子卻突然飄了開去,險些將呂夫人閃地滾落床下。
呂夫人手扒著床沿抬起頭來,失聲痛哭,邊哭邊道:「孩子,你還在怪娘么?都是娘不好,娘該死!」
窗外上官璇手持長劍正緊張地留意周圍的動靜,在她腳下躺著今晚為呂夫人守夜的丫環,人已經暈迷了過去。
屋裡呂夫人的哭聲隔窗傳出來,上官璇漸漸皺起了眉頭,心中泛起疑惑:一個思兒成疾的母親,突見去世的兒子跨越陰陽來見,會有什麼反應?為什麼呂夫人如此的驚恐自責?她在害怕什麼,自責什麼?
卻聽假扮連景宜的鐵逍遙突然開口,聲音冷幽幽的,又有些乾澀嘶啞,像是許多天沒有沾過水:「我不明白,我來問問你,景知為何要害我?」
上官璇吃了一驚,萬沒想到鐵逍遙竟敢在呂夫人面前開口說話。
鐵逍遙的聲音並不像連景宜,但上官璇也不得不承認,怕是除了那傳說中可以以假亂真的「蓮花鬼舌」方雁聲,沒有人可以拿捏的比鐵逍遙更好。
果然,呂夫人被問得一滯,全然沒有發覺「連景宜」的鬼魂聲音有異。
她此時借著泛白的窗戶,已能依稀分辨齣兒子的五官眉眼,只覺著既傷心又慌亂,哭得淚人一般,哽咽道:「你們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娘也沒想到他會這樣,不然會管住他……,景宜,你不要去找你弟弟。娘知道你走得不甘,娘下去陪你……」
上官璇身子巨震,從頭寒到了腳底,鐵逍遙竟然沒有猜錯,這呂夫人果然知道連景知便是殺死長子連景宜的兇手。
屋裡的鐵逍遙沒有說話,不知正做何感想,又或是在想接下來該說什麼,畢竟這種情形他也只能撿著要緊的問問,以免說話太多被呂夫人聽出來破綻。
呂夫人見他不說話,哭得更凶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上官璇見東方越來越亮,不由著急起來。
這時聽著鐵逍遙又問道:「我見著許箏了,你為什麼要害她?」
上官璇嚇了一大跳,她再也想不到鐵逍遙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屋裡呂夫人的哭聲突然頓住,似是也被嚇住。
停了一停,只聽呂夫人聲音打著顫:「箏兒,她來了?她在哪兒?」接著「咚」的一聲響,似是她摔下床來。
上官璇好奇心起,沾了點口水戳破窗紙向屋裡看,只見呂夫人披頭散髮縮在床角,兩手抱肩,五官有些扭曲,不停地東張西望,似是在看兒媳許箏的鬼魂是不是也會突然出現。
見此情景,上官璇心中湧起了濃濃的寒意:「怕成這樣,難道竟給鐵大哥蒙對了,許箏是她害死的?」
她想起自己那日初次見到呂夫人,那樣的慵懶病弱,提起兒媳許箏,還十分傷感地慨嘆自從許箏死後,自己一調香便想起她來,便索性不再製作香露了。
上官璇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香露,什麼香露,怕是「雪瀾」吧。
果然,呂夫人六神無主,沒見著連箏,轉過頭來哀求兒子「連景宜」:「景宜,你不要恨娘啊,娘那會兒日夜擔驚受怕,她不死,娘就活不成了。娘死了不要緊,會拖累你和景知的,你爺爺雖然喜歡你,但還有景成,還有你二叔在外邊虎視眈眈。你的前程遠大,怎麼可以毀在一個女人手裡?嗚嗚,景宜,媳婦沒有了可以再找,娘卻只有一個啊。娘當時想著一定要給你找個家世好、配得上你的好媳婦,就說動了你爺爺去向慕楚幫的寒幫主提親,娘連見面的禮物都準備好了。」
呂夫人絮絮叨叨地說了這半天,上官璇卻聽得一頭霧水。
聽她言下之意,竟好像許箏不死,便會給連景宜母子帶來極大的危機。這讓全然不知內情的鐵逍遙怎麼接下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