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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涅磐現世(二)情劫

  連昭雖得承認鐵逍遙這話說的在理,但看著他這一心索要好處的模樣又覺著有些窩火,很難相信鐵逍遙平素在「丹崖六魔」眼前也是如此,連昭暗暗皺了皺眉,卻掃了眼正專心給老婦用銀針刺穴的上官璇,微微搖了搖頭,不再同鐵逍遙啰嗦,坐回燈下,提起筆來。


  噬心劍沒有七十二路伏倚劍那麼多的變化,連昭寫起來用時更短,鐵逍遙見他寫完,忙把手裡伏倚劍的劍譜揣到懷裡,小心自連昭手中接過來細看。


  果然,就鐵逍遙而言,他確實更喜歡這一套頗似魔刀刀法的噬心劍,只需看著,他便感覺這套劍法耍起來一定順手,好些變化可以直接挪到他的刀法中去用。不知不覺間鐵逍遙看得入神,也忘了方才竹杠敲不下去的不滿。


  這半天密室外邊又有幾次大的動靜,那連孤雁與慕楚幫的高手始終未能摧毀石屋,連昭聽著刀劍砍在寒鐵石上的刮擦聲,慶幸之餘又有些擔心,幸好老賊幾個人的武器非刀即劍,不知連孤雁會不會動念去找柄巨斧來,也不知那周尚所說的慕楚幫大隊人馬到了沒有,這石屋再是結實,只怕也經受不住老賊以九層「鳳紋功」劈出來的一斧之力。


  連昭此時別無它法,只希望老父能在連孤雁破開石屋之前醒過來,他伸手摸了摸連孤鴻肌膚的溫度,只比常人稍高一些,也未到燙手的程度,不知父親體內的氣息運轉得如何了?


  此時一聲呻吟響起,卻是那老婦有了動靜。


  風入衣正靠在門口閉目休息,聞聲猛地睜開了雙眼。


  老婦看起來還沒有完全的清醒,這屋子裡實是太冷了,她下意識地縮成了一團,風入衣盯著她,目光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了緊張之色。


  上官璇低頭將老婦「風池穴」上的銀針取了出來,假做不經意問道:「風前輩。您與這位家人好多年沒有見面了吧?」


  風入衣對上官璇的印象要大大好過連昭和鐵逍遙,聞言慨嘆道:「是啊,好多年了。」他想了一想,又補充道:「有二十年了吧。」


  上官璇有些吃驚:「這麼久?」


  風入衣面上有些苦澀:「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我大哥、大嫂被他們這些奸人害死,風家便只剩下我一個了,她可以來投奔我,或是自行嫁人生活都行,我也是直到傳出消息才知道她竟一直呆在連家為奴,這是何苦?」他說到兄嫂的死,神情淡淡的。看都不看連孤鴻父子一眼。


  上官璇感慨道:「大約是因為她與故主感情太深了吧。」


  風入衣微微頷首,沒有作聲。隔了一會兒他方注視著那老婦的臉,道:「她與我大嫂確實感情很深,聽說早年還是我大嫂自一夥兒馬賊手裡救了她出來。大嫂獨居那些年,都是她陪伴著,照顧起居,說她們情同姐妹也不為過。那時她看著還年輕,沒想到轉眼老成這個樣子了。是我風家虧欠了她啊。」


  上官璇心中一動。不知是因為當年風振衣夫婦手上也沾了許多連家人的血,還是風入衣不方便到中原來,看來在風入衣心中為兄嫂復仇之心並不濃烈。甚至二十年來他都沒怎麼關心連家的事,怕是與父親的恩怨和「十七寸骨斬」的下落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更靠前一些。


  老婦動了一動,睜開眼睛,定定地望著風入衣。


  風入衣露出關切的神情,道:「你覺著如何?好些了沒?」


  老婦仍是不錯眼珠地望著他,沒有說話,卻有淚水沿著眼角划落。


  風入衣十分奇怪,向上官璇道:「她這是怎麼了?不能說話?」


  上官璇也覺著有些不尋常,這老婦這麼多年強按刻骨的仇恨在連家伺機報復,義父連昭罵她瘋婦。自她被抓回連家只要一能張得開嘴便是詛咒漫罵,到真像是心智有些瘋狂,沒想到此時她竟會默默流起淚來。


  老婦不等上官璇過去查看,閉上了眼睛,開口道:「二爺,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小姐和大爺!」


  風入衣知道她口中的小姐指的便是大嫂,微微皺起眉來,原來老婦方才聽到了他與上官璇的對話。


  上官璇坐著沒有動,生怕自己驚擾到老婦,她已經意識到這主僕二人的相見,隨著老婦情難自控,必會透露出一些當年的秘密,若說上官璇對生身父母的事一點也不好奇那又怎麼可能?


  果然,老婦任淚水在臉上流淌,深深吸了口氣,以一種極度自責懺悔的語氣道:「小姐和大爺本來夫唱婦隨,打遍天下無敵手,感情多好,都是那不要臉的狐狸精用盡手腕生纏著大爺,無媒無聘地竟然連孩子都生出來了。小姐自從和大爺鬧翻了之後,表面上倔強決絕,其實背著人不知道哭過多少回。」


  上官璇聽她這樣講生母,臉上火辣辣得十分難熬。


  風入衣聞言動容,打斷她道:「我去勸過她許多次,她怎的……」


  老婦哀傷地嘆了口氣:「小姐一輩子說一不二,好強慣了,幾時吃過這樣的大虧,我也一直勸她說:這女人,任你再強,碰上了男人給你出這種妖娥子,也只能咬碎牙齒和血吞啊。看看大爺過的是什麼日子,整天陪著那小妖精有說有笑的,功都不練了,再看看小姐這邊兒一個人冷冷清清,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短短几年,就像老了十好幾歲。唉,也是我嘴賤啊,這樣整天在她耳朵邊念叨個不停,小姐竟然被我說動了。有一回她竟然同我慨嘆說想要個孩子。小姐有了這心思,我自然要想辦法撮合她和大爺破鏡重圓,總不能出了這樣的事,還要小姐先低頭。」


  風入衣還記得當年兄長特意喊了自己回去,大張旗鼓的鄭重休妻。


  那日他為這事險些與大哥鬧翻,最後還是大嫂拉住了自己,大嫂神情冷淡,沒怎麼出言為自己辯白,看她那樣子怎麼也不會想到她人已經心神大亂,連「十七寸骨斬」被換掉都沒有發現。


  到是這老婦那時還是個容貌清秀的婢子,自始自終哭喊大嫂是被奸人陷害,但大哥因為愛女奄奄一息大怒之下恨不得殺人,哪能聽得進解釋,直接命人將她趕出了風家,那也是當初風入衣最後一回見到這老婦。


  風入衣想到此,再見老婦那悔恨的樣子,一念生起,訝然道:「難道竟是你打傷了允薌?」


  上官璇聽得他們終於提到了姐姐的名字,不禁身子微微一顫。


  老婦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不,不,我怎麼會去傷害大爺的骨肉?」


  風入衣不解,問道:「那你有什麼錯?」


  老婦折騰這半天披頭散髮,眼神有些瑟縮,瞧上去格外可憐:「那孩子喜歡亂跑,有回跑到小姐住的院子外邊,是我想著她畢竟是大爺的孩子,說不定可以通過她將大爺引來,便私自做主將那孩子領到了小姐的住處,又找了好多吃的玩的給她,從那以後,她就特別喜歡一個人跑來找我,誰知竟會被連家的惡賊盯上,拿她下手,離間大爺和小姐。我哪裡會想到,一時多事自作主張,竟然便害死了小姐。」


  風入衣聽著心中鬱結,沉聲道:「你無需自責,這錯不在你,這些惡賊籌劃多時,大哥大嫂又多年不和,相互間毫無信任,早晚會出這種事,與你無關。」他安慰完了卻又突然發覺老婦方才說的是「連家的惡賊」,怔了一怔,道:「難道你在連家找到了那人?」


  老婦緩過氣來,大聲道:「不錯,當年我說我親眼見到了打傷那孩子的惡賊,是個四十齣頭的男人,大爺只是不信,我被趕出去不久便聽到了小姐和大爺的死訊,我當時只恨不得跟了小姐去,小姐是什麼樣的人物,寶刀在手任你是什麼樣的英雄好漢都要俯首稱臣,若不是與大爺之間出了這事,又怎麼會死?我恨死了那惡賊,索性混進了連家為奴,果然沒過多久便在連家發現了那人,那賊子在連家甚是風光,是家主的兒子,叫做連孤雁。」


  雖然這屋子裡的人除了他主僕兩個都早已猜到打傷孩子的必是連孤雁,但聽老婦說到連家為仆這一段,還是將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連鐵逍遙都從劍譜里拔出了眼神,盯在婦人臉上,等著她說下去。


  只有風入衣覺著連家已經如此了,對她在連家如何不是很感興趣,打斷她道:「那老賊便在外邊,等會兒我們老賬新賬一起算。我本以為大哥大嫂的不幸雖是風邊兩家仇怨造成的,也是因為時運不濟,誰知竟是中了如此毒計。你應該早去找我,若我知道這些,連家的小字輩,我早將他們統統收拾乾淨。」


  他主僕二人如此旁若無人的對話,早將其餘的人都得罪個遍,更讓人牙疼的是到了最關鍵的地方竟然打住不說了,連昭、上官璇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連昭喝道:「你這賤婢隱瞞身份在我家一呆這麼多年,到底做了些什麼勾當?」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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