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涅磐現世（四）石破
孤鴻趁隙雙掌拍出，風入衣只得以右掌同他硬撼。
本來二人內力便相差懸殊，更不要說風入衣此時下盤不穩，兩下相撞，風入衣登時便向後摔去，連孤鴻剩餘的掌力便直接轟在了風入衣的胸口之上。
風入衣的身體狠狠撞上石牆，搖曳的燈光下眾人皆見他面色泛青，嘴角有血，刀雖然握在左手，竟然抬不起胳膊來，顯是這一下傷得極重。
連孤鴻面露猙獰殺意，抬手便欲補上一掌，鐵逍遙卻突然大喝了一聲：「且慢！」
連孤鴻滯了滯，抬眼向鐵逍遙望來，雙目腥紅，眼神十分兇狠。
上官璇抓住鐵逍遙的手臂猛然一緊，此時的連孤鴻看上去便似一隻欲擇人而食的凶獸。
連昭不放心，叫道：「爹！」連孤鴻要殺風入衣，他自是沒有意見，可莫要向鐵逍遙出手啊。
連孤鴻冷哼一聲，這一掌挾著千鈞之力擊向風入衣頭頂。
便在此時，地動山搖一聲巨響，石壁碎裂，一柄開山巨斧鑽透堅硬的石壁劈了進來。
由外邊傳來連孤雁清晰的笑聲：「小兒連昭，我看你這回還能縮到哪裡去？」
碎石飛濺中，風入衣向旁貼地一滾，擦著利斧躲開了連孤鴻這致命的一掌。
連孤鴻沒有收力，這一掌正印在石牆上，這面牆本已搖搖欲墜，登時四分五裂。
連孤鴻已顧不上收拾那風入衣，上前一步，抬手隔著破牆將那柄巨斧的斧頭接住，向回一奪，外邊的連孤雁正得意大笑，這一下全無防備，登時被他連人帶斧拽到眼前。
連孤雁的笑聲戛然而止，他駭然望見雄獅一般的兄長好端端便站在眼前，怒髮衝冠。兩眼射出刻骨的仇恨，緊盯著自己，大驚之下心裡發虛，擰身欲退。誰知那斧子竟像是鑄在了兄長手中一般，他兩下沒有掙動，才想起來撒手扔了斧頭要去拔劍。
勁風襲面，連孤鴻伸出蒲扇樣的手掌向著他側臉扇了過去。
連孤雁張嘴欲喊，被連孤鴻掌風一灌，登時說不出話來。
連孤鴻根本懶得同這弟弟廢話，見他躲了過去左掌掄圓同樣一掌打了過去。
鐵逍遙見連孤鴻因為連孤雁突然出現。暫時放過了風入衣，不由微微鬆了口氣，風入衣若是一命嗚呼，自己手裡的「十七寸骨斬」豈不要變為一堆廢鐵？所以哪怕明知自己不是這老頭的對手，鐵逍遙也不能眼看著風入衣就此喪命，連孤雁的斧頭再晚一步劈進來，他便非得出手救人不可了。
正想著，鐵逍遙便感覺上官璇纖細的手指往他手掌中摸了摸。顯然也察覺到他方才突然往掌中扣了枚暗器。
連孤雁無暇拔劍，倉促應戰，比起方才的風入衣還不如。不過十餘招便被迫與連孤鴻對了一掌，連孤鴻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哪肯放過他「砰砰」逼著他又硬碰硬拼了兩記，方變掌為爪直向連孤雁頭頂抓落。
這幾下風雲突變，實在太快。慕楚幫的兩個高手反應過來時連孤雁已全然落在下風，兩人驚見連孤鴻突然如此神勇，都有些遲疑，不知是該捨命上前救援連孤雁，還是後撤再行商議。
此時禿頂老者眼看連孤雁就要性命不保。喝道：「著！」搶上便是一刀。連昭一直防著他二人，連忙揮劍擋住。
連孤鴻的這一抓到了連孤雁頭頂寸許，他卻突然改變了主意：這麼死太便宜這畜生了。
連孤鴻疾收內力，此時他〖體〗內充沛的內力聽話之極，連孤鴻提前收緊五指，登時扯住了連孤雁灰白的頭髮。向回一拉，左手順勢並指戳去，正中連孤雁胸前要穴。
連孤鴻扯住連孤雁的頭髮，迫他揚起臉來，連孤雁剛才硬撼這幾掌，已經受了內傷，此時更是面如死灰，連孤鴻見狀心頭暢快之極，往他臉上啐了一口，罵道：「你這畜生，還有什麼話說？」
連孤雁閉目待死，淡淡地道：「成王敗寇，不過如此！你只是運氣好些，有什麼可得意！」
禿頂老者兩下沒有衝破連昭的阻攔，再見連孤雁竟被生擒，心知大勢已去，向後疾撤，打了個呼哨招呼那瘦高個兒快走。
連孤鴻心中恨死了周尚和這兩個慕楚幫的人，見狀將連孤雁丟給了兒子連昭，赤手空拳隨後便追。
他出了石屋，見門口的石階已被連孤雁諸人挖得一片狼藉，竟然還有五六個連家弟子守著，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接連幾拳拍出，這幾名連孤雁的追隨者還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便躺倒了一地。
連孤鴻抬頭見那兩個慕楚幫的人逃得遠了，長嘯一聲，運足內力，由后便追。
連孤鴻走遠，一直伏地不動的風入衣突然爬起，看守連孤雁的連昭將劍一橫，阻住了他：「風先生，你要如何？」
風入衣沒有說話，怒目而視。
連昭有些無奈，卻道：「我也知道此時要留下風先生，有些太不講信義，但連某也要為家中的小輩們留條活路。」
風入衣左手握緊了刀，深吸口氣，冷冷地道：「連二，你若以為自己攔得下我，不妨便來試試！」
連昭嘆了口氣，將連孤雁扔給了鐵逍遙，反正只看鐵逍遙方才那反應也不指望會他幫著自己攔下風入衣，巨大的責任壓在連昭身上，他已經無法再做先前那個風光霽月的雅川先生了。
風入衣欲走，連昭長劍斜削，才念完了經便打和尚，叫連昭立時便使殺招他還真使不出來，這一劍的用意只在攔阻風入衣。
風入衣沒有招架，向旁側邁了一步，揮刀斬向連昭肋下破綻。
兩人極快交手幾招，諸人都看了出來，想是風入衣內傷太重，他一味與連昭搶攻，伺機向倒塌的牆壁接近，並不與連昭刀劍相碰。
連昭見他離出口越來越近，不由臉色沉了下來，手腕連抖，瞬間向風入衣腰腹間刺出數劍。
風入衣正待回擊，卻聽鐵逍遙「咦」了一聲，突然叫道：「伏倚劍！」
風入衣不知道這一劍有何奧妙，電光石火間卻突然想起適才兩人傳劍時說過這套劍法所有的破綻都是陷阱，不由心中一懍，運力於臂硬生生擋住了連昭這疾如閃電的幾劍，嗓子里一陣甜腥，身體倒縱，自出口搶了出去。
連昭見風入衣踉蹌了兩步沿著石階向地上疾奔而去，不由惱怒地望了鐵逍遙一眼，他現在萬分後悔方才將連孤雁活著交到鐵逍遙手裡，哪裡敢放心去追風入衣。這麼一猶豫間，風入衣跑得影都不見了。
上官璇感覺無顏面對義父，低下頭去避開了連昭的目光。
鐵逍遙卻似渾然不覺，笑道：「師父莫急，他受傷甚重，我去捉他回來！」三下五除二，將老賊連孤雁的外袍扒下來自己套上，未管那一臉不甘之色的連孤雁，將上官璇打橫抱了起來，施展輕功，直躥出了石屋，一溜煙兒便消失不見。
兩人自地底上來，幸好此時天已大亮，鐵逍遙記性甚好，在恩澤殿里東拐一下西拐一下，竟然找著了大殿的正門。
待等再度站到陽光之下，兩人都有些感慨，這兩日由殿內到殿外，由地上到地下，經歷了天翻地覆變化，直到此時才感覺著一切的危險都已過去，整個人輕鬆起來。
經過「鳳紋功」這麼長時間的調理，上官璇恢復得很快，她自己感覺勉強可以走路，便道：「你放我下來吧，大白天的這個樣子給人看到多不好！」
鐵逍遙嘿嘿一笑，道：「連家的人昨天被連孤雁殺了一批，今天又被連孤鴻殺了一批，哪裡還有人敢來看熱鬧？咱先這樣，待有了人我便放開。阿璇，這次回去你可得好好補補了，這麼輕。」
自從拔劍那回「坦誠相見」兩人突然之間親昵了不少，上官璇臉皮也厚了起來，對這種程度的摟摟抱抱也不覺著如何了，此時反而十分貪戀鐵逍遙懷中的熱度，她輕輕咬著唇，突然笑道：「你方才把義父可氣壞了，他還沒見過這麼欺師滅祖胳膊肘朝外拐的壞蛋！」
鐵逍遙笑笑，只看上官璇的言行，顯然她也不想讓風入衣如此憋屈地折在連家。
他側耳傾聽，此時以恩澤殿為中心，一南一北兩處傳來異常的聲音。南邊一處呼喝聲、動手比拼聲十分雜亂，應是那連孤鴻追上了慕楚幫兩人，北邊零星有些騷亂，應是有連家弟子發現了重傷的風入衣。
鐵逍遙低下頭去，蹭了蹭上官璇挺秀的鼻尖，悄聲道：「阿璇，老天將這麼好的機會送到咱們眼前，我們去找風入衣，叫他把刀譜交出來。」
他這話一出口，便覺懷中的上官璇身子微震，接著便見她露出驚愕之色，向自己望來。
鐵逍遙不由地心中一虛，知道這句話嚇著了她，解釋道：「我原先將刀帶出蓬萊，確是想著用這刀從他那裡交換當年的真相，可現在該知道的我們都已經知道了，這刀原也不是他們風家的東西，再說方才若不是我們暗地裡幫忙，他哪能逃得出去，他受了重傷，可謂是千載難逢的機緣，咱們跟去，大不了再將他治好，叫他拿刀譜相謝，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