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掌門大典(三)仇恨
這一回穿屍蟲周圍的人們學乖了,散開得極快,到無人被這淡灰色的煙霧噴中。
黃圖和張靜嵩看得清楚,因這毒蟲突然出現,眾人沒有防備,便先前這短短工夫已有七八個人被毒蟲抓傷,被抓傷的多是在最外圍待客的華山弟子,這些年輕人幾乎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便毒發身亡。
更有十餘人被毒煙熏倒,吸入毒煙的各派都有,這些人中毒之後竟似得了失心瘋,當眾哭鬧不休,見人便咬。有幾個不慎被咬中的,很快也出現了相同的癥狀。這一下朝陽峰上人人自危。
黃圖道:「左右不過是誰養的厲害毒蟲,放出來想攪亂掌門大典,莫不是與華山派有仇?」
大明的道錄司設在廣福觀,這位張靜嵩張道長年紀輕輕便在廣福觀作了監院,前途不可限量,黃圖在京時便與他相識,這回又在路上遇到他離京雲遊,便邀請他共登華山,意圖趁機好好親近。
黃圖的親信姜永面露不安,一旁提議道:「大人,情況不明,不然咱們先離開這裡,等華山派控制住了場面再說。」
譚優亦道:「這蟲子毒性如此之強,真是聞所未聞,大人留在這裡實是太危險了。」
雖然身邊手下眾口一詞,黃圖卻挺身站在原處動也未動,向譚優吩咐道:「你帶幾個人先護送張真人下山。」
張靜嵩向左右看看,他知道黃圖的護衛俱是朝廷網羅的武林高手,這個時候下山只怕還不如呆在黃圖身邊安全,忙道:「貧道留在這裡就好。黃大人無需分心照顧。」
黃圖猜到張靜嵩所想,點了點頭,冷冷望著華山派的新任掌門越常棄火燒屁股一樣跳下台,分開眾人趕了過去,暗自咬了咬牙:這幫該死的江湖人!
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眼下卻要整天同這些亡命之徒打交道。若是他不夠狠,或者今日怕死退縮,只會叫這些命比草賤的江湖人看輕。
黃圖皺著眉,他本不贊成侯爺萬通扶持揚州會盟的策略,江雲揚是個什麼底細,相信不但是他,朝廷里許多同僚也都一清二楚。奸相徐有貞被貶,僥倖逃得性命壽終正寢,現在距他死也沒有幾年的工夫,對於那些依附過徐有貞的人侯爺又撿起來使用,誰知道傳到萬歲爺耳朵里會怎麼想?
但是現在說什麼也都遲了,他黃圖再是看好連家,無奈老兒連孤鴻不識好歹,好不容易聽說此番他父子與慕楚幫鬧翻,卻因成康、文築生諸人離奇死亡徹底堵上了雙方迴旋的餘地。
這般想著,黃圖只覺著氣悶得很,輕輕嘆了口氣:終是被懷恩那閹人撿了便宜。
姜永聽得大人喟嘆,便也趁機宣洩自己的不滿:「揚州會盟做什麼吃的?這麼個小場面,都能被攪得一團亂麻!」
揚州會盟今日到場身份最高的是盟主江雲揚的內弟喻明和承天派掌門張弦七。此時這兩個人正在高台之上,與太岳連家的老五連暉叔侄劍拔弩張的對峙。
姜永說得不錯,真正是一團亂麻!
今日黃圖自從在喻明的陪同下登上了這朝陽峰,就覺著處處透著不對勁兒。
先是這位新任掌門越常棄,按說華山派現在好歹依附著江雲揚,喻明親來雖是大半因為自己,但於他姓越的也是好大的面子,更不用說自己這當朝五品,可眾人一直到了觀禮台也不見越常棄來迎,太陽升起老高了,才見他衣裳也未換,神情憔悴臉色蒼白,急匆匆趕來。
沈風昨晚受了那樣大的刺激,一時情緒失控火燒了風允薌的身體,又以為將惹人厭的連家人一網打盡,上官璇中毒步了風允薌的後塵,鐵逍遙必然生不如死。算來算去自己的仇人只剩下曾指使白荼插足他與風允薌,又害死了父親沈無疾的萬通。
而要報仇,只有當上了華山派掌門才有機會,思來想去,他還是努力平復了情緒,服下療傷葯,裝得若無其事現身掌門大典應酬眾人。
黃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華山派前掌門的首徒,他自覺觀人面相頗有心得,細打量越常棄,他便心中一懍,這是個十分極端且偏執的人,這還不算,眉宇間有些意志頹廢,又似是充斥著一股戾氣,黃圖實是想不明白江雲揚和冷樂山怎麼會看好此人,要將華山派交給他管理。
有承天派的張弦七圓場,華山派弟子招待安排好來觀禮的眾人,掌門大典如期舉行。
方開了個頭,連家的叔侄兩個便氣勢洶洶闖上朝陽峰,對旁人理也不理,徑直上了觀禮台,找越常棄要人。
冷樂山被連孤鴻輕而易舉擊敗的消息轟傳江湖,觀禮的眾人突見連五爺現身華山派掌門大典登時大嘩,混亂之中,黃圖卻未忽略越常棄臉上一閃而沒的驚愕。
沈風怎麼會不吃驚,他一直以為抓了連景正在手,上官璇又中了yin毒自顧不暇,昨晚深入地穴中救人的定是這連氏叔侄,突然見到連暉和連景秀問他要人,真有一種活見鬼的感覺。
他登時便意識到要糟,連暉叔侄可是知悉他殺死「金雕」彭白的秘密,若是給他們知道連景正已被自己悶死在山腹密道中,立時便會當著那位黃侍郎的面叫嚷出來,眼下只能欺騙他叔侄,令其心有所忌,將這掌門大典拖延過去再說。
便是如此,雙方各有顧忌,都不敢將事情做絕,於觀禮台上僵持起來。
而因為冷樂山傷得突然,揚州會盟還沒有確定要拿突然間實力暴增的連老頭兒怎麼辦,喻明和張弦七隻得耐著性子去台上和稀泥。
掌門大典被打斷,譚優、姜永諸人都甚是不耐,黃圖冷眼旁觀,卻看得疑竇頓生。這越常棄有把柄落在對方手中!
還未等黃圖細想,隨著不知何處遠來一聲悶響,距此不遠一座據說是越常棄為先師守墳的木屋莫名倒塌,這古怪的毒蟲便出來害人了。
這半天死傷最重的還是華山派弟子,沈風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幾個忠於自己的門人,便是陳威也被那毒霧噴中,沈風無奈,只得將他打暈,免得他繼續當眾出醜。
沈風這才想起來,這兩天他叫風允薌手記這回事攪得心神大亂,好似自劍氣軒受傷逃脫,他便忘記了投喂這隻毒王。
對付這穿屍蟲,他並非沒有辦法,這辦法無外乎投其所好,一具腐爛的屍體對它的吸引遠比新鮮的血肉更甚。可這辦法若是無人時使使也到罷了,現在當著如此多雙眼睛,他撇清與這毒蟲的關係還來不及,哪敢叫眾人知道這毒蟲竟是他養的。
除此之外,若論真本事,沈風還真拿這穿屍蟲沒有辦法。所以他便一邊指揮著華山派眾人攔截,一邊求助在場觀禮的同道,看有哪位高人肯出手相助。
鐵逍遙和上官璇趕到時,華山派弟子已被毒倒了一地,兩人遠遠望見承天派掌門張弦七和兩個陌生的中年漢子連同沈風四個人方將那隻穿屍毒王勉強牽制住。
三年不見,絕大多數華山弟子還是老面孔,上官璇一眼便能叫上名字。可是他們中不少人已經渾身烏黑的躺在地上,任上官璇再是醫術通神,也挽救不回性命。
鐵逍遙一眼便發現了高台之上的連暉和連景秀。
連暉正額上冒汗地同喻明理論,偏就那麼巧,他一將這掌門大典打斷,這毒蟲便跳了出來,他叔侄自然猜到這必又是沈風所養,但現在華山派到是最大的受害者,除非他現在便撕破臉不顧一切地拆穿沈風,否則在場的人十個怕是九個都要以為這毒物是他連家放出來的。
鐵逍遙無暇招呼二人,他昨夜險些與上官璇命喪地底,此時看到沈風正是仇人見面,離遠大喝了一聲:「姓沈的狗賊,你看爺爺是誰!」
場面雖然混亂,架不住他這一嗓子喊得響亮,登時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鐵逍遙和上官璇二人在地下挖了這麼久的土,現在身上的衣服髒得看不出顏色,灰頭土臉,頭髮披散,打眼望上去便像兩個不知多久沒有洗澡的叫花子,那模樣兒正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可即便如此,沈風還是一眼便將他二人認了出來,雖然沈風看過了風允薌的手記,知道自己一直受著愛人矇騙,可不知為何,他對鐵逍遙的仇恨不減反增,一見到他與上官璇出現,眼睛登時便紅了,竟置那穿屍毒王不顧,返身沖著鐵逍遙的方向喝道:「姓鐵的,你還敢出現,受死吧!」
四周的華山派弟子蜂擁圍上,有不認識鐵逍遙的見這陣仗也反應過來,這趕來的年輕人便是殺死前任掌門華子峰夫婦的兇手,是華山派真正的生死大敵。
譚優突見殺死弟弟的大仇人眼中露出徹骨的恨意,卻仍不忘躬身向黃圖叫道:「大人!」
黃圖點了點頭,叮囑道:「這是亡命之徒,你多加小心。」又點了幾個手下去協助譚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