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盛宴之後(四)巧遇
凌紫藤聽得群情激憤,忍不住抬頭四望,卻見鬧得最凶聲音最大的是周尚的手下和章介那三五個人。
他的目光在章介身上停留一陣,等章介不自在地將眼移開才又低下頭望向寒天致青灰色的臉,暗自憂慮:師父,我當如何才能令兄弟們一心,共同渡過眼前的難關?
寒江跪在一旁,低聲道:「凌堂主,你看這……」
凌紫藤雖被免了堂主之職,但寒江清楚知道寒天致臨死時這一番布置的深意,葉裳、周尚都是經由他手毒死的,他別無選擇是凌紫藤最堅定的支持者,眼見形勢趨於失控,不由地著急起來。
凌紫藤嘆了口氣,他先勸了幾句裴英男,又叫寒江打發人去將英男的兩個丫鬟和老寒春叫來,另外在鸞鳳閣外邊找一下許金雨,這才站起身,面向了諸人。
在場諸人都聽到了寒天致臨終時的託付,見凌紫藤要說話,不管是存著什麼心思都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聲音,喜堂內登時為之一靜。
凌紫藤沉聲道:「我師父他老人家不幸身故,大家想立時便殺出去報仇,凌某也是這種心情,我也想為師報仇。只是當務之急,我等需先處理我師父的身後之事,讓他老人家入土為安,前方的兄弟們還在交戰,一定要避免朝廷利用這個消息亂我軍心,這涉及數萬幫眾的性命,出了問題誰也承擔不了,我們大家必先以此為重,寒江!」
寒江見凌紫藤短短几句話便令章介等人啞口無言,喜堂內靜得針落可聞,不由深感佩服,大聲應道:「在!」
凌紫藤吩咐道:「你立時派人去尋花堂主、顧堂主回島。」
師父走得太突然了,他雖然為自己除去了周尚和葉裳,但凌紫藤已經被排除在慕楚幫之外近半年,猛地要接手這麼個大攤子談何容易,眼下只有將花逸塵和薛玄默都叫回來,先彈壓住別有用心之人再說。
此時不要說喜堂內,放眼整個君山凌紫藤的舊部親信一個都不在,除了寒江無人可用。
寒江答應一聲,見凌紫藤沒有別的吩咐立時去著手安排。
喜堂內諸人一時心情各異,花逸塵和顧藍去追岳凌雲,等接了消息不過眨眼工夫就回,花逸塵不用問肯定會傾全力支持凌紫藤,那顧藍就不好說了,此時君山上暗堂的人手可大大超過了花逸塵帶回來的幾十個親信。
眾人索性默不作聲,等著兩位堂主回來。
寒江長了個心眼,等許金雨和寒春、月蘅等人都進了喜堂便叫人將鸞鳳閣的門關上,派專人在門口守著。
許金雨等人見到喜堂內這幅情景都大吃一驚,凌紫藤只簡單將情況與他們一說,丫鬟們忙著勸解裴英男,凌紫藤便趁著這工夫與許金雨小聲交談了幾句,叫他立時動身去尋薛玄默,向他說明君山現狀,請薛玄默帶著白雪堂幫眾馬上趕來,許金雨知道責任重大,仔細聽了,連連點頭。
凌紫藤與這位上官璇的六哥接觸的不多,因緣巧合,如今這調兵的重擔要交到此人身上,他沒有多說,只是叮囑完以未受傷的左手拍了拍許金雨肩頭。
許金雨會意,鄭重道:「放心,我會儘快帶薛堂主他們趕來。」
凌紫藤點了點頭,道:「我安排你離島。」他叫過寒春交待了幾句。
寒春領命,望了許金雨一眼道:「你跟我走。」
兩人叫開鸞鳳閣的大門,消息封鎖得及時,把守關隘和碼頭的幫眾們還不知道島上出了大事,寒春將許金雨一直送到碼頭,出示幫主令牌叫守衛給許金雨安排一條快船離島。
守衛有些驚愕,但還是毫不遲疑地奉命行事,許金雨這才想起寒春手裡還有這麼個寶貝。
便在此時,離遠傳來一連串吆喝聲,很快這邊的守衛得了消息:花逸塵、顧藍回來了。
寒春和許金雨互望了一眼,這兩人先後帶人離島去追岳凌雲,竟然於此時一同返回,莫不是已經捉到了岳凌雲?
兩人悄悄向後退入守衛之中,等了一會兒,卻見顧藍的大船當先靠岸。
岸邊的守衛們圍攏過去,最先下船的是暗堂的十幾名高手,接著自船上抬下一副擔架。
周圍的幫眾見狀有些騷亂,卻沒有人敢大聲喧嘩,暗堂的頭目將探頭探腦看熱鬧的幫眾向後趕了趕,讓出路來。
岳凌雲!只看這陣勢,擔架上除了這個叛幫的惡賊再無別人。
顧藍和花逸塵隨後下船,匆匆並肩往鸞鳳閣而去。
顧藍的神情還自如些,花逸塵臉色陰沉,上了岸先四處打量,不知在盤算什麼。這一船幾百號人都是顧藍帶出去的暗堂人馬,顧藍只留下了十幾個人收拾船隻,剩下的浩浩蕩蕩都隨在他左右。
許金雨的心提了起來,馬上凌紫藤便要面臨著一個巨大的考驗,若是顧藍帶人反了,他這裡搬救兵的速度再快,白雪堂的人也不可能插了翅膀飛過來。
此時守衛過來稟報:「船好了。」
寒春悄聲道:「這裡你別管了,快去快回,薛堂主早到一天,咱們便早一天穩定下局勢來。」
許金雨點了點頭,滿心焦慮上了船,兩個他不認識的幫眾負責解船離岸,問他要去何處,許金雨同兩人說了。
此時天際微明,他立在船尾,默默注視著曙光中半明半昏的君山越來越遠,心潮起伏:「寒幫主這一死實是太突然了,凌紫藤若能順利接掌慕楚幫還好,若是不能,對慕楚幫而言實是一場天大的浩劫,小師妹上半夜不知是否順利地離開了君山?現在又在何處?她若是知道出了此等大事怕是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船行湖上,因為不熟悉,那兩個划船的幫眾很少出聲。
四下靜寂,只聞水流潺潺,頭上半邊霞光半邊月,本是難得一見的美景,許金雨卻無心去看,他茫茫然望著君山消失的方向。
三年多了,他同白雪堂的兄弟們同宿同行,慕楚幫便像他的另外一個家,可如今說不定這家很快便要由盛而衰,乃至繁華落盡,巨大的無力感籠罩了他,令他不禁心生悵然。
不知過了多久,許金雨驀地驚醒,卻見滿目霞光,水面上流光溢彩,遠處山巒起伏,不知到了何處,估計著時間應該行程過半了。
此時划船的幫眾突然出聲:「對面有船過來了。咦,不是咱們的人。」
此時的洞庭湖雖不能說被慕楚幫控制的鐵桶一樣,早先湖裡的船隻早便該收編的收編,該鑿沉的鑿沉,處理得乾乾淨淨,此時突然有生船出現,難怪離遠便引起了這邊的警惕。
這種時候!許金雨心中一凜,仔細打量,卻見來船是一艘半新不舊的遊船,裡面能乘坐十幾個人的樣子,外表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船越行越近,許金雨不願多事,那兩個幫眾卻並不知曉幫中出了天大的變故,揚聲喝止:「喂,船上的是什麼人,停下來。」
對面船上有人答道:「我們是收茶葉做生意的。對面是慕楚幫的好漢么?」
聽了這回答,不但那兩個幫眾,連許金雨都有些愣怔。
便在此時,隨著兩艘船越來越近,那條船上突然響起一個叫許金雨臉色一黑的聲音:「哎呀,這不是六哥嗎,還真是巧!」隨著這句話,那船上的人也不再藏著掖著,一個人自對面船艙里冒了出來。
許金雨當即便沉了臉,冷冷地道:「我當是誰這麼藏頭縮尾,原來是鐵大俠,許某與鐵大俠非親非故,不敢當鐵大俠如此稱呼。」
對面船上現身的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叫許金雨怎麼看怎麼討厭的鐵逍遙。
鐵逍遙全不在乎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關切地道:「六哥你這是要到哪裡去,需要幫忙么?」
許金雨聞言心中一動,臉上卻猶自拉得老長:「幫忙?鐵大俠不來搗亂便是好的,無緣無故,你來洞庭做什麼?」
兩個搖船的幫眾卻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的恩怨糾葛,猛見對面船上有異,哪裡是什麼收茶葉的商人,一齊起身拿武器,只等許金雨問完話便要過去對面船上捉人。
鐵逍遙目光閃亮自兩人身上掃過,笑盈盈地道:「我么,來洞庭自然是有急事,六哥不要幫忙,那我便忙自己的去了。再會!」說著便要縮回船艙里去。
許金雨一急,喝道:「等等!」兩個慕楚幫的幫眾「嗆」的一聲將刀劍出鞘,便要動手。
鐵逍遙停下來,詫異地望了望虎視眈眈的兩人,向許金雨道:「怎麼,六哥還有事?」
許金雨拿不定主意,一時語塞,鐵逍遙見狀笑道:「對了,我還忘了問,六哥這些日子有沒有見著阿璇?」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許金雨一股怒火直衝頭頂,也忘了君山上的凌紫藤諸人危在旦夕,厲聲喝道:「鐵逍遙!」
「噹啷」一聲響,一個幫眾手裡長劍掉到了船板上,再看那兩人都張大了嘴,驚訝萬分,宛若木雞一樣立在船頭,獃獃望著這傳說中的殺人魔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