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三哥的演技
第48章
三哥的演技
正月十三上午十點,袁偉和險兒這兩個被黑惡勢力無故敲詐虐打的中學生帶著驗傷證明、照片、醫院處方等物件,一起走進了九鎮派出所,一個很年輕的警察接待了他們。大概三個小時之後,兩位受害人滿臉春風地走了出來。
按照三哥的計劃,險兒的事情照實說,但袁偉稍稍改了下版本:向誌偉燒了險兒之後,欠下了黃皮的錢,現在黃皮要過年,找向誌偉逼債。所以向誌偉又想找險兒要回來,但一直沒有找到人,那天剛好看到了險兒的同學兼好友袁偉路過,就把袁偉暴打了一頓,而且要他轉告險兒,正月十五之前把錢全部湊齊還給他,不然就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整個春節期間,險兒到處籌錢,想盡了一切辦法,但畢竟還隻是個學生,實在是湊不出那麽大的數目,又怕出事被殺,隻能報警,希望警察叔叔可以主持正義,千萬要拯救弱小於水火之中。
當天下午傍晚五點半的樣子,我在家幫奶奶拖地,看見黃皮從家門口走了過去,我和三哥住的地方是條背街小巷,無緣無故,黃皮絕不會來。
他來,就隻能是找三哥,看來,報警的事起作用了,三哥的計劃終於成功地達成了第一步。
大喜之下,放下手中拖把,我飛快跑向了三哥家。
黃皮門都沒敲,直接走進三哥家,我隨後跟了進來。
客廳裏有兩個人,三哥的小侄女兒正在寫作業,三哥則躺在自己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烤火,一邊看著手上一本叫作《楊小邪發威》的武俠小說。
“三哥!”
聽到我的叫喚,三哥抬起頭來,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就像根本沒有看見黃皮,徑直對我點了下頭,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嗯,來烤火。”
我跑過去坐下。偌大的客廳裏,隻有黃皮獨自一人站立在火爐邊上,臉色陰沉望著三哥,一言不發。他的樣子嚇到了三哥的侄女兒,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黃皮半晌,小聲說:“小叔,這是誰啊?”
直到這時,三哥才放下了手裏的書本,像是才看到黃皮一般,裝模作樣地連聲道:“哎呀,真是稀客,大哥過來了啊!年過的好啊?坐坐坐。”
嘴裏喊著坐,但三哥卻沒有半點起身讓座的意思,黃皮也不答腔,木頭一樣地站在原地。三哥臉上又換成了無比錯愕的表情,這才站起身來:“黃皮大哥,怎麽不坐呢?趕時間啊?那也是,貴人事忙啊,不曉得你今天怎麽到我這個小地方來了,找我有事?”
黃皮嘴角一歪,從牙縫裏陰惻惻地憋出了幾個字:“你說呢?義色大哥。”
黃皮話一出口,三哥的臉色就立馬戲劇性地垮了下來,扭頭招呼小侄女進了裏屋之後,他走到了黃皮跟前,麵對麵,居高臨下地看著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黃皮,臉色越來越陰沉,都快要滴出水了。最後,鼻子裏麵發出一聲冷哼,一字一句地說道:“黃皮,你吃了幾天飽飯,還真以為自己是九鎮的大哥了是吧?大過年跑到老子家來,拉著張臉陰陽怪氣。他媽的,你什麽意思?你今天想要什麽意思,老子就給你什麽意思。”
三哥的話把我嚇了一大跳,出來混的人最注重的就是麵子,被這樣罵到頭上了,小混混也難免要和人打一架,何況是黃皮這樣的地位!
我頓時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做好了打架的準備。
沒想到黃皮卻並沒有我想象中的暴怒,相反,他不僅沒有發火,臉上居然還出現了一絲笑意,雖然有些牽強,但我可以確定,那就是笑意。
黃皮笑著說:“義色,我不是和你說好了嗎?把錢賠了就算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又何必還和他們過多計較,以你而今的身份地位,動這些小朋友也沒得意思唦,當給我黃皮一個麵子要不要得?”
三哥嘴角極為不屑地一撇,發出了“嗤”的一聲冷笑,無比輕蔑地看著黃皮說:“動哪個?向誌偉?黃皮,我也不和你裝,我們兩個心裏都清楚,老子和你不同盤,真要有什麽事你遇到我手上了,我肯定辦了你。平時,看在大家都是一個鎮上長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份兒上,你沒有逼急我,我也懶得管你。這個事,黃皮,老子麵子已經給足你了。你他媽的給臉不要臉。你答應賠的錢拖了老子這麽久,老子找過你麻煩沒有?老子答應你不動向誌偉,他回來這麽久出過事沒有?動他?黃皮,是我義色字號太小了,沒有入你的法眼,還是你狗眼瞎了看不到啊?你沒見過老子動人嗎?你不曉得老子真要出手了是什麽下場嗎?你燒了我的人,賠了兩個錢,老子不找你的麻煩,你還不知天高地厚,找上門輕狂起來了。你信不信,今天晚上我就辦了向誌偉?狗雜種,要不要試一下?”
三哥這個人確實有一種獨特的人格魅力。
有些時候精明得像個生意人,有時候溫柔得像個兄長,此時此刻,滿嘴髒話,粗魯狂躁,又表現得完全像是個混跡街頭的小流子。
但不管他所展現的是哪一麵,卻總是可以讓人不知不覺的被他所折服。冷靜鎮定如同明哥,剛烈勇武如同武晟,決絕似鐵如險兒,莫不如此。
眼下,就連與他平起平坐,向來高深莫測的黃皮,都好像絲毫不介意正被他破口大罵,還是和顏悅色地回答說:“義色,你話也不要說的這麽滿,我今天來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想問一下,你既然算了,那為什麽險兒和袁偉還去派出所報警?”
三哥聽了之後,臉上表情一愣,轉頭望向了我。
我真的是佩服三哥,就連我這樣的知情人,看著他那副夾雜著錯愕與質問的表情,都幾乎分不出真假,更何況黃皮。
果不其然,下一秒,黃皮的表情雖然沒有變,但我也感覺到了他望著我的眼神背後,那股壓抑的憤怒。
於是,我非常配合地把頭一低,做出了心虛的樣子。
三哥嘴唇動了動,好像要說些什麽,又還是轉過頭去對著黃皮,語氣越發強硬起來:“是的啊。就是報警了,怎麽樣?燒險兒的事,我還沒算賬。你又親自下手打了袁偉,你的人你曉得要護著,老子的人就不是人了?就隨你欺負啊?我告訴你,我義色要辦向誌偉,我就保證讓這個小畜生過不了正月十五!你不要以為平時我給你黃皮兩分麵子,你就不曉得自己三兩三。我怕你?這件事,反正老子做了,你忍得了就忍,忍不住你隻管把這個事記在老子義色身上。老子就不過這個年陪你玩玩,我看看九鎮是不是真的翻了天,跟你姓黃了!”
黃皮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呆呆地望著三哥,目光急驟閃爍,好半天之後,語氣也變得生硬了起來:“義色,你也不用說這些話。這些年,有你義色在的地方,我一向都是讓你三分。今後你最好也把你的人管好點,真要再出什麽事的話,我也想看下,九鎮,是不是就真的姓姚!”
說完之後,不待三哥回答,黃皮就已轉身離去。
黃皮走後,我問三哥,為什麽那麽講,萬一真把黃皮逼急了,他直接找險兒怎麽辦。
三哥淡淡一笑,告訴我說,黃皮不會找的,如果今天三哥沒有罵黃皮,或者黃皮根本就沒有到三哥家裏來,險兒才算是真的危險。
當時我並不太明白,很久之後,我才想通了這個道理:說假話,要麽不說,要說就要說得連自己都騙到,要理直氣壯得理所當然。
三哥的計劃,第一步成功了。平時不管事隻要錢的派出所,為了上級每年都會下達的堅決保證過年期間社會治安穩定的鐵律,已經找過黃皮了。當然,黃皮也不是個在派出所一點關係麵子都沒有的小混混。所以我們不會相信,派出所就一定會抓向誌偉來保護險兒。
但是我們確定了一點,至少黃皮受到了一些初步的壓力。
剩下的,就等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