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愛的回憶

  第138章


  愛的回憶

  也許是人已經麻木了,把我送到醫院的一路上,除了背後被砍的地方一跳一跳的微微有些發疼之外,我並沒有感受到其他很難忍受的痛苦,也沒有昏迷,隻是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想睡覺而已。可能是出血太多的緣故,身上有些發冷,兩隻手掌心放在小二爺和地兒的胸膛上捂了半天,還是濕膩膩的一層層冒著冷汗。


  那天的值班醫生是一個姓王的小夥子,很帥,人也還不錯。但兩個護士估計都是新來的,幫我清洗傷口的時候,重手重腳弄得我劇痛無比。


  胡瑋大發雷霆,把兩個女孩嚇得哭兮兮的,我想勸他又沒有力氣,最後還是險兒一把將他扯了出去,這才清靜下來。


  王醫生最後說要幫我縫針,要打點麻藥。我怕麻藥打了之後就睡著了,於是讓小二爺給了我手機,我想給外婆打個電話,告訴她我今天不回去了,就睡外麵,省得她等得著急。


  結果電話打通了,可能是我太過虛弱說話的聲音太小,外婆耳朵又不是太好,弄了半天還沒有講通。我實在沒有力氣了,隻得把電話給了武昇。


  聽著武晟和外婆的對話,知道外婆已經睡下後,終於徹底放心的我,這才在麻藥的作用之下,沉沉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的時候,窗子外麵的天色已經開始放白,卻又沒有完全天亮,大概是淩晨四五點鍾的樣子,望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我渾渾噩噩地想了半天才弄清楚自己是被人砍了,現正在醫院。


  左右一看,五個兄弟和胡瑋、賈義都沒有回去,幾個人分別在我旁邊的兩張空病床和凳子上歪七倒八地睡得正香。


  嘴巴裏麵又幹又澀特別渴,又不忍心打擾他們。於是,準備自己下去打點水喝,誰知道,手臂撐在床板上才剛剛一動,背後傳來的劇痛就讓我忍不住叫出了聲。


  把腦袋搭在我身邊床沿上的險兒立馬就醒了過來,趕緊上前一把扶住了我,麵上滿是緊張關切之色:“胡欽,你怎麽了?”


  “沒什麽,有點渴了,喝點水。”


  “你睡著睡著,別動。我幫你倒!”


  靠牆坐在床另外一邊的小二爺邊說邊站起來倒水,兄弟們也都紛紛清醒了過來。


  大家都再無睡意,於是,我們在淩晨的醫院聊了起來。


  兄弟們都在逼著我問,動手的那幫人是誰,還紛紛表態說明天就要去報仇。


  我一直推說自己沒有看清楚。


  辦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不想自己不在場。


  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那個叫做英子的女孩完全是個陌生麵孔,白天羊胡子應該早就已經告訴了她關於我的底細,就算這個女人再彪悍潑辣,她也不至於愚蠢到就為了啤酒機場子裏麵的那點小事而樹下我這麽一個強敵。


  如果說這件事背後沒有什麽其他因素的話,我實在是無法相信。


  可那個因素是什麽呢?這又不是我現在所能想出來的了。


  所以,為了穩妥起見,這件事我必須要等到自己出院之後,再親自處理。


  最後賈義幹脆點名道姓地問我動手的是不是羊胡子那幫人。


  他一開口,所有人都心有戚戚焉地點起了頭。險兒更是咬牙切齒地說,等天一亮,馬上就帶人去掃平了羊胡子的所有場子。


  大驚之下,我苦口婆心地勸說,險兒卻依舊堅持己見,還頗為好心地反過來勸我,讓我安心休息,這些小事,他幫我辦好。弄得武昇、胡瑋、地兒等人也跟著在後麵一唱一和。


  平時,兄弟裏麵,我最喜歡罵袁偉,地兒和小二爺兩個人也會偶爾被我說上一頓。


  因為,袁偉為人素來嬉皮笑臉,做事又不靠譜,不罵不行;地兒則是和我帶著親戚關係的自家弟弟,對我也是言聽計從,言語之間也就難免有些隨便;而至於小二爺呢,我是刻意為之,這是我對他表達完全信任和親厚的特有方式,以他的聰明和靈慧,向來也都是心領神會,不以為意了。


  但是我幾乎從來不罵武晟和險兒。


  武晟自尊心特別強,平日行事說話頗為自重;而險兒太過剛正,寧折不彎。對於他們,言辭過於激烈的話,肯定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但是那天可能是因為傷痛的原因,讓我有些心浮氣躁,聽著險兒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念叨,我的心裏也就越來越煩,老實說,當時我都恨不得一凳子拍死他。最後,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險兒,你是不是吃了兩天飽飯沒事做非要作死啊?老子說了不要你搞就不要你搞,你多個什麽卵事!”


  這句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所有人也都愣在了那裏,我曾經這樣罵過胡瑋、賈義,甚至袁偉,但是我從來沒有這樣罵過險兒。大家都沒有想到我會發這麽大的脾氣,胡瑋和賈義兩個更是萬分緊張地看著我,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一陣沉默之中,險兒的臉色陣青陣白,變幻不定。


  “哎哎哎,胡欽,你隻怕幾刀把你砍出神經病了吧。險兒是心疼你,幫你報仇,你發這麽大的火幹什麽啊?你有病啊!”


  武昇首先開口了,我低下頭去,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險兒,你也是。每次都他媽是你非要與眾不同一些。胡欽說了暫時先不搞就不搞唦,未必這個仇還怕不報啊?”小二爺也趕緊打圓場。


  險兒望著我,臉色還是很不自然,我也很尷尬,我知道險兒想開口卻無從說起,因為我也是一樣。於是,我對他說:“險兒,身上有煙沒?搞支煙給我!”


  “有,你等下。”


  險兒邊說邊很快地把煙掏了出來,拿出一根放嘴裏點燃了,再送到我的嘴上。


  兩人相視一笑,他輕輕拍了拍我手臂上的紗布。


  天亮之後,第一個趕來看我的人是君。


  從知道消息到趕來醫院的一路上,君已經哭得兩眼浮腫了,連早飯都沒顧上吃。我吩咐胡瑋和賈義去幫我們買了早飯,大家一起吃了後,我讓兄弟們都先回去休息。


  結果胡瑋因為上次衛立康事件的教訓,說什麽都不肯走,非要守在醫院裏。最後沒有辦法,小二爺給康傑和簡傑打了電話,要他們過來守著,其他人這才各自回家。


  康傑和簡傑很討人喜歡,看著君在病房裏麵陪我,他們兩個也就不進來,安心守在了外麵的走廊上。


  我永生永世都不會再忘記那一天。


  那一天,君將腦袋枕在我的腿上,任由我撫摸著她的頭發,我們聊了很多很多的話。


  我說,等我做了像廖光惠那樣的大哥,發了大財,就像蔣天生陪女朋友去荷蘭阿姆斯特丹購物一樣,陪她去最向往的法國普羅旺斯看薰衣草。


  還說,現在的婚禮就是亂鬧亂起哄,不美。等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就在歐洲找個安靜的小鎮,約上最好的親朋好友在安靜的教堂裏麵舉行婚禮,她要在巴黎定婚紗,險兒做我的伴郎,XXX做她的伴娘。


  還說,今後等我們有了兒子,絕對不許他再打流,一定要在北京上大學,要當省長。


  當我無比幼稚而又豪情萬丈地說著這些的時候,君很少插嘴,但看著我的眼睛裏麵,卻始終都在流動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豔光芒。


  這種光,讓我一生都沉醉在了裏麵,再也逃不出來。


  那天,等我說完之後,君告訴我,等暑假結束,她就要去省城上學了,她會非常非常地想我,我們要相互保證,絕對不能因為異地戀情的原因而彼此分開。她還說,她媽媽其實也蠻喜歡我的,就是覺得我現在還不太懂事,要早點懂事,等真正長大賺錢了,我們再在一起就沒有問題。


  還說,我住院的這幾天,她要天天親手給我熬湯喝,要把我養得白白胖胖的。


  還說,胖了就不帥了。


  還說,不帥才好,別人才不會等我不在的時候搶。


  還說,你放心,誰都搶不去的,我愛的隻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經常那麽多的情書和勾引,我都沒有搭理啊,你看,胡瑋他們也隻叫你大嫂。


  還說,你就臭美吧!追我的人更多!誰要當大嫂了?別人約你,你去唦,你去了我就把你閹了。


  還說,欽,你到底愛不愛我?


  還說,那你呢?


  還說,我先問的。你要先回答。


  還說,哎呀,弄疼我了。好了,我愛,我當然愛你。不愛你我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


  還說,那你有多愛我。


  還說,非常非常愛,這一輩子隻愛你一個。


  還說,那你愛我多些還是愛你外婆多些。


  還說,外婆。


  還說,那你的兄弟和我呢。


  還說,都愛。你不要比了。這是不一樣的。我不喜歡你這麽問。


  還說,好了好了,我和你開玩笑的。


  還說,君,那你呢?你又多愛我。


  還說,我非常非常愛你,真的。我恨不得把你抱到我的身體裏麵去就好。


  還說,哈哈哈。


  還說,笑什麽?得意了吧,我才不像你呢,那麽多的兄弟啊朋友啊什麽的,我除了父母就愛你一個了。


  還說……


  我始終都相信,那一天的我和君,我們都是掏心掏肺地彼此真誠深愛著,沒有任何的虛假。


  隻可惜,那個時候的我們都還太年輕,都還遠遠不懂,這個世界上,真誠隻會短暫,變遷才是永恒。紅塵中,沒有任何人和事能夠躲得過時間的流動,而流動的時間就像流動的水,可以帶走一切的美好與曾經。


  之後有些年,我覺得自己又蠢又賤又沒用,為此還很是痛恨過自己一段時間,也傷害過其他一些不應該受到傷害的女孩。但是再過了些年,我卻發現,被我視為愚蠢下作的這些事,這些話是多麽的寶貴、多麽的美好。我又是多麽希望可以重來一遍,去溫習那每一秒每一分的幸福。


  昔日情濃的那些話語和笑靨都還深深印在腦海裏麵,哪怕是一個小小的肢體動作、一句毫無意義的隨口字節,都不曾有須臾忘懷,遺憾的卻是不知不覺中,漸漸淡漠了彼此的容顏,皆因各自天涯,蕭郎陌路,已是多年。


  從那天之後,無論痛苦也好,幸福也罷,我再也沒有愛過其他另外一個人。


  那天,是愛情留給我的最後一次深刻記憶。


  那次談話之後不久,君去了省城的一所大學。不記得是在她大學一年二期還是二年一期的時候,她參加了我們省舉辦的一次選美比賽,然後她愛上了一個和當時的我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男人。


  幾年之後,那個男人把她送到了一直向往的歐洲,那個有著薰衣草氣味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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