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偏門之王(1)
第170章
偏門之王(1)
每年過年期間,大量在廣東深圳等沿海發達地區打工討生活的人們都回到了家鄉。他們回來的時候,不但給貧窮的家裏帶來了一年的收入和相聚的快樂,同時也帶來了很多花花世界中的新鮮東西。六合彩就是其中之一。
在20世紀末,六合彩其實就已經開始出現在位於內地山區的九鎮地界,並且很快就有了蔓延之勢。但是,處於起步階段的九鎮六合彩,很大程度上都是少則幾個人,多則十來個人一起,借著香港開六合彩的時機來互相玩點小錢而已。
普遍來講,這都還隻能算是零零散散的小打小鬧,不成氣候。對於大多數有著自己營生的黑道大哥們來說,這些小錢微不足道,並不是一個足以讓大家垂涎欲滴,不惜以死相拚的肥差。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了2000年,那一年,一個陌生人的橫空出世,改變了一切。
這個人所改變的不僅僅是九鎮六合彩的發展趨勢,他還極大地影響了整個九鎮黑道未來多年的走向。
因為,隨後那一場是非難辨、善惡難分、風秘雲詭、打破秩序的大風波,正是由此人一手導致。
這個人姓薑,個頭不高,外貌普通,但是為人極為精明狡詐,善於鑽營,而且見風使舵,勢利之極。由於他有著一張奇闊無比的大嘴,所以在江湖上,他也得到了一個外號——蛤蟆。
我認識蛤蟆是因為紅傑。
那是在我和君分手後不久的某個晚上,紅傑突然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中,他的語氣開心又神秘,說有一個很要好的哥們回來了,想介紹給我認識,讓我出來喝酒。
當時很晚了,我不太想出門,所以在電話裏婉言謝絕了紅傑的邀請,隻是隨口給他說了一句,明天晚上,如果我有時間的話就給他打電話,由我做東來請他的朋友。
我和紅傑很熟,這隻是我們之間的一句客套話而已,沒有想到向來識趣的紅傑卻當真了。
因為,他實在是有著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我商談。
第二天下午,我一直在打牌,晚上7點鍾左右,才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讓元伯回家幫我換了電板,再開機之後,頓時就嚇了我一大跳。
手機裏麵有七八條短信和十來個未接來電信息,除了一條是地兒的之外,其它全是紅傑打過來的。
我首先給地兒回了個電話。
結果地兒告訴我,他打那個電話是因為紅傑一臉很著急的樣子來場子裏找了我兩三次,所以想告訴我一聲。
掛完電話,我立馬就下了牌桌,因為我知道今天不管輸了多少,就憑紅傑的這麽多條短信和來電,我都別想再打牌了。
給紅傑的電話剛一接通,他立刻激動萬分地高聲叫嚷了起來:“欽哥,我找你都找死啦,你跑到哪裏去了啊?”
我嘴才張開,剛想回答,話筒裏又像是放機關槍般傳來了連串急促的說話:“莫說那麽多了,莫說那麽多了。我在大三元酒店,三號包廂,你快來,快來,等你啊!”
趕到大三元的包廂時,紅傑和他的兩個手下——剪毛、阿黎已經坐在了裏麵。
在他們身邊的幾張位置上還分別坐著另外三個陌生人——兩個男子和一個無論打扮、長相都極為漂亮的年輕女孩。
紅傑一看到我,馬上非常高興地站了起來,拉著我大聲地對那三人說道:“蛤蟆,小易,這個就是我給你們說的欽哥了,九鎮現在是最屌的大哥,也是我紅傑最鐵的好兄弟。哈哈哈哈,來來來,欽哥,坐坐坐。”
一番寒暄之下,紅傑也給我介紹了那三個人的來路。
年長一點的,30歲上下的男人叫做蛤蟆,也是九鎮人,是紅傑泉村的同鄉;而旁邊一身西服,卻還是擋不住撲麵而來的那股流子氣的男人叫做小易,是廣東人,也是蛤蟆的朋友;唯一的那個美女則是蛤蟆的馬子。
紅傑向來都很給我麵子,今天當他朋友的麵,我當然也要抬他的莊。等紅傑說完之後,我就滿臉堆笑,一口一個大哥地給三位新朋友發了一圈煙,小易和那個女孩都接了下來。
輪到蛤蟆了,他卻是一臉高傲的表情,對著我擺了下手,用一種明明帶著很濃的九鎮口音卻又偏要故意摻雜點廣東味而顯得不洋不土、別扭之極的普通話對我說:“對麼住!我不抽介個,我抽雪茄!”邊說邊從口袋拿出了一根細長的小雪茄,點了起來。
紅傑見狀很有些尷尬地打著哈哈說:“哈哈,雪茄好,雪茄好啊。你看,香港電影裏的黑社會大哥都抽雪茄,不傷身體。哈哈,來來來,大家都是兄弟,就莫客氣了,開吃開吃。”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蛤蟆,又望了望紅傑,最後微微一笑,把煙叼在了自己嘴裏。
幾杯酒一下肚,氣氛開始熱烈了起來。小易很健談,那個漂亮的女人更是談吐得體,而且說起話來,聲音細細軟軟,酥媚入骨,讓人覺得非常舒服,再加上紅傑始終刻意地在邊上哄抬氣氛,所以,總的說來,我興致還算不錯。
唯一讓我稍稍有點不舒服的,就是那個蛤蟆。
蛤蟆也是一個流子,不過他並不是九鎮江湖出身。
1995年,蛤蟆去了廣東,然後才開始打流。據紅傑說,最初是跟了香港水房幫的一個大哥,現在又跟在中山的一個老板身邊做事。
光聽背景,確實讓我有些高山仰止的感覺。但一頓飯接觸下來,卻令我大倒胃口。
這個人,常年跟在大哥老板的身邊,氣度舉止全沒學會,偏偏隻學會了裝腔作勢、故作高深的樣子,一副香港來的過江猛龍的派頭中,卻又擋不住身上透出的那一股九鎮土氣。
看在是紅傑朋友的麵子上,我出於禮貌多次給他敬酒,但他一概都是推三阻四地不喝,每次都要紅傑、小易或者那個美女看不下去,出來圓場,才象征性地喝上那麽一點,邊喝還邊說:“阿傑啊,我細看在你滴麵子上才喝介杯酒的,喝酒不好啊,年輕銀,香身體哦!”
那一口九鎮廣東普通話,聽得我極為刺耳,但凡時光倒轉一年,如果讓我遇見像這樣在我麵前裝逼的,他早就已經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哪還有機會放這些不洋不土的怪屁。
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一年前的我,一年的時光,足以改變好多事,好多人。
現在的我起碼可以想到,紅傑這兩天這麽急著找我一定有所求,既然是你找我有事,而不是我找你有事,我又何必著急呢?
所以,我沒有在意蛤蟆的行為,隻是不再給他敬酒,而是視他為無物地繼續和其他幾人談笑風生。
喝了一半之後,稍有醉意的紅傑親熱地摟著我,點上了一根煙塞到我嘴裏:“欽哥,我們兩兄弟不打不相識,放篙子的事,你欽哥抬了我紅傑一把,我一直記在心裏的。今天,我找你,一是給你介紹我的這三個好兄弟好朋友;二是和你商量一件事,一件發財的事!”
我本以為是紅傑或者他的朋友遇到了什麽難處,想要找我幫忙。聽到這句話,我有些意外地偏頭看向了紅傑,他得意而神秘地衝我一笑,就連對麵的小易和那個女孩臉上也一反開始地嬉笑模樣,露出了留意聆聽的神色。
紅傑朝旁邊的蛤蟆一指:“欽哥,我給你說,我紅傑沒有別的,就是有幾個靠得住的朋友,你欽哥是一個,蛤蟆是一個,這條發財的路就是蛤蟆哥指點我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蛤蟆怪腔怪調的普通話再次響起,打斷了紅傑的說話:“阿傑,我給你說,我介個細情,不細每個人都做得好的,這位阿欽,年紀介麽小,嘴上沒毛,辦細不牢啊!還是算了,喝點酒,我就要回去睡覺咯。”
這句話聽得我心頭頓時一陣不舒服,終於再也忍不住氣,拉下臉,扭過頭直直地看向了對麵老氣橫秋的蛤蟆。
我雙眼一眨不眨地死死望著蛤蟆,剛開始,席中之人還沒察覺,依舊言笑晏晏,蛤蟆也還是那副高不可攀、若無其事的樣子與我對視。
漸漸地,耳旁喧嘩之聲就安靜了下來,包廂中,眾人紛紛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蛤蟆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僵硬,終於扛不住我目光中的寒意,訕訕然一笑,裝著夾菜,低下了頭去。
那一刻,蛤蟆的舉動令我將他徹底看透了。
對麵這個貌似高深、不可一世的男人其實並沒有他表麵看起來的那麽厲害,他甚至都算不上是一個很有種的流子。
因為,刀疤成、缺牙齒、險兒等真正有種的狠角色,就一定不會在這樣的對視下低頭。
紅傑的手伸過來,似乎想要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