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錯誤的蘋果(1)

  第245章


  錯誤的蘋果(1)


  上帝創世用了七日,在第六日的時候,用泥土捏成了一個泥人,並吹了一口生氣於其中。泥人就有了生命,名為“亞當”。


  所以,我們死之前要吐出最後一口氣,還給上帝;我們死後要埋於泥土,回歸本源。


  上帝對這個泥人寵愛有加,不但讓他做世間萬物的主宰,還為他建立了一個“樂事、愉快”的樂園,叫伊甸園。


  時間慢慢過去,這個泥人越來越覺得很孤單,於是央求上帝再造出另一個泥人,可以每天成雙入對,共度時光。


  於是上帝施展催眠之術麻醉了亞當,取出他的第七根肋骨,塑成人形,遂成“夏娃”。


  千百年來,男人和女人都在窮盡畢生去尋找,尋找自己的肋骨,和自己的歸屬。


  隻可惜,這個世界上的男女太多,自從潘多拉魔盒打開之後,誘惑也太多。


  所以,很多人頭破血流,心碎千片之後找到的也隻是一個錯誤的蘋果,而肋骨卻永遠消失在了這個渾濁的俗世。


  接下來我要講的,同樣也是一個關於錯誤蘋果的故事。


  眾所周知,流子身邊往往都會有著很多懂事或不懂事的,純潔或不純潔的,天真或不天真的女人。


  我們兄弟都是流子。


  還是那種混得算不錯,長得也算不錯的流子。


  所以,我們也不例外。


  眾兄弟中,對女人最有手段、最有辦法的袁偉和險兒就不必說;武昇,高大威猛,天生就有著一個可以輕易吸引女人的好外表,無論他有意還是無意,前前後後也經曆了好幾段戀情。


  自從與君分手之後,這幾年來,我沒有再談過戀愛,但是這不代表我沒有女人,相反,我有過為數不少的女人。


  不過,我們兄弟裏麵也有兩個人,兩個從來就沒有談過戀愛的人。


  地兒、小二爺。


  剛出道的那年,猶自青春的地兒被春花騙去了第一次之後,他就開始了遊曆花叢、片葉不沾的浪蕩生涯,他身邊的女人,換得比衣服還快。


  但是他卻沒有戀過愛,除了春花之外,我甚至再也沒有看過地兒與其他女人手牽著手出現在我的麵前。


  地兒說,他愛不起來。雖然他始終都不肯承認,但是我想他的心也許真的留在了那個土氣肥胖的春花身上,世間情愛,緣起緣滅,哪由得人。


  小二爺與地兒不同,他是真真正正的沒有談過戀愛。


  一次都沒有。


  讀書時,小二爺的學習成績就相當不錯,尤其是數學和物理。排開與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他所有的精力幾乎都放在了學習上麵。


  那個時候,他沒有心思戀愛。


  正式打流之後,我們所有的生意都由他來管理,大小事計親力親為。我們能看到他在底下的出謀劃策,能看到他在背後的手眼通天。


  可在外人麵前,出風頭的人往往卻是我或者險兒、武昇。


  除了喝酒喝多之外,平時的小二爺不喜歡多說話,臉上總是掛著一種很憨厚溫和的笑容,根本就不像地兒或者袁偉一樣,見到美女了會主動去追,去侃,去求歡。


  美女是要哄的,而且要裝著逼去哄的,小二爺不會裝逼,也不屑去哄。


  所以他沒有女人。


  但是,最近他卻突然開竅了,所以他有了女人。


  一個從我這個背時鬼手上搶過去的女人。


  我們迪廳位於王朝的二樓,樓上的三層都是由龍袍負責管理的夜總會。


  大家知道,夜總會除了老板、經理、服務員、收銀員、雜工、保安等之外,還有兩種絕對不會公開承認,但是每個高檔夜總會都一定會有的職業。


  台姐、媽咪。


  所謂台姐,不是電視台的選美小姐,也不是走秀台的模特小姐。雖然這兩種職業的性質和台姐除了收入不同之外,其他基本一致。但是我負責任地說,台姐並不是前兩種的簡稱,而是坐台小姐的簡稱。


  如果你還是單純到聽不懂的話,那麽我告訴你,俗語叫婊子,和我們流子一起並稱為偏門二鬼的婊子。


  媽咪,有些地方叫公關,東莞普遍稱為部長。但這個不是簡稱,媽咪絕對不是大媽的咪咪,部長也不是我們政府的部級長官。


  媽咪隻是一種暗號,一種供方與需方之間的暗號。


  當你需要對台姐這個行業進行全麵而深入了解的時候,你隻要對著某位美女叫出這兩個字就好了。


  當然,媽咪也有俗稱,叫老鴇,也叫雞頭。


  既然都是江湖中人,從事差不多齷蹉的行業,那麽我們這些流子和媽咪、台姐們打交道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在少數。


  龍袍的夜總會裏麵中有一個很漂亮的媽咪,叫雷橙,一身手藝行走江湖多年,閱人無數,卻從不以真名示人。所以江湖中,朋友、嫖客們統一稱她為橙橙。


  橙橙雖然是風塵女子,但是很奇怪,她並沒有太多的風塵味。


  橙橙非常白,個子雖然不是很高,可是比例極好,增一分嫌胖,減一分嫌瘦。平日裏縱情聲色,喝酒熬夜堪稱常事,可偏偏天生麗質,臉上絲毫看不出摧殘過度的痕跡,一眼望去,簡直就像是一個不施脂粉的良家女學生。


  最近一段時間,橙橙經常有事沒事到我的場子裏來,我上去唱歌,她也一定抽空進來包廂坐坐,逗弄我兩下再走。


  偶爾半夜三更,還能給我發條曖昧不清的撩騷短信,問候問候。


  我從來就不是盞省油的燈,雖然比不上袁偉、險兒這樣的超級太陽燈,但我至少也可以算是一盞聚光燈。


  而且,我還恰巧挺喜歡這種白白淨淨,看上去沒半點風塵味的女孩,既然閑著也閑著,自摸一條,不如專扣獨餅。


  所以,我決定接受橙橙的勾引,我要辦了她。


  但萬萬沒想到,大風大浪老舵手,一朝陰溝翻了船。


  這樣一隻煮熟的鴨子,我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飛了。


  而導致這一切的原因,居然是情場菜鳥小二爺。


  我給兄弟們透露了準備勾搭橙橙的想法之後三四天的某個下午,我和小二爺坐在辦公室裏聊天。


  他和我進行了一段對話。


  一段完全改變了我心意的對話。


  當時,小二爺就坐在我旁邊的一張沙發椅上,他突然改變了原本蹺著二郎腿,上身後仰在靠背,一隻手橫搭扶手上的舒服坐姿。


  把腿放下來,上身微微前俯,雙手肘部分別放在兩個膝蓋上,用一種有些正經,但好像也有些尷尬、心虛,卻又強裝著不以為意的神態對我說道:“哎,弟兄,問下你。你和那個橙橙而今怎麽樣噠?”


  小二爺這種少見的神情,完全不像他風格的問話讓我倍感奇怪。不解之下,我隻是從鼻孔裏麵發出了一個聲音:“嗯?”


  小二爺的表情更加奇怪了,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種如同小男孩般非常羞澀的樣子,但是口氣卻又異常凶狠地問道:“嗯個什麽嗯,老子問你辦了沒有?”


  我一下領悟了過來,嬉笑著伸出手,把煙灰往缸裏輕輕一彈,再吸了一口之後,一個手指指向他,帶著那種“嗬嗬嗬,壞人啊壞人”的表情,吊著嗓子慢慢說道:“你管老子辦了沒有,你猜下看唦。”


  在我這種表情下,小二爺居然受不了了,臉色大變,出現了一種羞愧到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用同樣氣急敗壞的語調大聲說道:“你的麻皮!講就講,不講老子還不問了。”


  看到小二爺如此劇烈的反應,我趕緊收回之前的表情,很認真說道:“哈哈,沒有呢,你以為老子是地兒那個賤貨,螞蟥聽不得水響,粘到點腥就趕緊上啊。不急,慢慢來。又不是我泡她,等她主動就我吧。你今天是有些怪啊,怎麽問起這些了,關你屁事?”


  我這句話出口之後,小二爺半天沒有說話,我也懶得繼續糾纏,自顧自抽起了煙。


  過了大概半分鍾,小二爺突然又開口了:“胡欽,我給你講唦,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不要和這個橙橙搞在一起。”


  他的語氣嚴肅、認真、正氣凜然。


  這樣的語氣讓我感到也許在處理這件事上麵,我有著某些不太好、不周到,卻又不自知的錯誤存在,於是我也正式開始認真起來。坐直了身體,我問道:“怎麽了?”


  又是半晌之後,小二爺才說道:“你啊,我都懶得說你。你而今是大哥,曉得不,你前段時間才把餐飲部的那個什麽娟搞了,你又搞這個。你未必真的要在這個夜總會裏把名聲搞臭才好嗎?”


  一席話說得我羞愧不已,無地自容。


  “我早就想給你說了。你做什麽賈義他們都看著的,你到處搞,他們不曉得搞?我告訴你,賈義這個家夥而今就在泡收錢的小張。你啊,你要搞就去外麵搞,兔子也曉得不吃窩邊草啊!再說啊,這些事,你搞多了,萬一傳到廖老大耳朵裏怎麽辦?他當然不會罵你咯,但是他怎麽想?這都是沒出息的人才會做的事,我們幾兄弟在廖老大麵前都跟著你一起丟臉類,朋友!女的還少了嗎?在這裏搞!”


  醍醐灌頂之下,我滿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小二爺卻完全不理我的窘態,居然還猛地對著我的臉大吼了一聲:“你還搞不搞?”


  “不搞了,真不搞了。可以吧。”


  我一邊小聲說著,一邊想轉開話題:“賈義個小麻皮,老子等下就找他。說了自己場子搞不得!不聽話啊。”


  “他還不是學得你!”


  何等的大義凜然,何等的浩然正氣,肝膽昆侖。


  這一句話說出來,我的臉色完全漲成了豬肝,無力地張了下口,卻發現什麽話都再也接不下去了。


  最後,小二爺帶著藏都藏不住的得意微笑拉開大門,揚長而去。


  當時他那種勝利者的微笑讓我覺得無比慚愧:都是兄弟,為什麽他就知道這麽為我考慮,為大家考慮。


  而我就這麽自私,這麽低級趣味,這麽隻曉得圖快活,這麽沒出息呢?


  兩個星期之後,我就為我當天的慚愧而悔斷了肝腸。


  因為,這個世界上不要臉、沒出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被小二爺訓了一頓之後,大徹大悟的我有意地改變了以前曖昧不清的態度,拉開了與橙橙的距離。


  橙橙年紀雖然不大,但絕對是一個玲瓏心思的女人,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成為了夜總會最當紅的媽咪。


  很快,她就從我的各種反應裏體會到了個中意思。於是,她不再有事無事地跑下樓來,也沒有了半夜間一條條誘惑的短信。


  我這個人貪玩,不像小二爺一樣幾乎每天都泡在場子裏管理著各種各樣的事情。相反,隔三岔五的,我不是打牌就是打球,在場子的時間很少。


  所以,當我終於意識到不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某天下午,我一反常態地提前來到了迪廳,發現本應該守在場內打點的小二爺居然不在。


  奇怪之下,我問地兒:“地兒,小二爺呢?”


  地兒頭都沒抬,自顧自地在辦公室電腦上玩著《傳奇》,冷笑了一聲,道:“嗬嗬,他而今玩得屌,上樓唱歌去噠。”


  “唱歌?他和哪個啊?來了朋友嗎?”


  “嗬嗬,沒有。”


  “那他和哪個去唱歌?”


  “一個人!”


  “一個人?!碰到鬼噠?”


  “他啊,套路深得很,哼哼……”


  地兒從鼻孔裏發出了兩聲意味深長,極為討厭的悶哼之後,再不答話,專心致誌玩了起來。


  愚笨的我,居然還以為是小二爺平時忙碌太多,專門偷空去休閑一下。所以當時不僅沒有半點責怪懷疑之心,相反還湧起了一種有些對不住他的感覺。


  那天下午,那種愧對兄弟的感覺讓我決定今後一定要少出去玩,多為小二爺分擔一下肩上的重擔。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我待在了迪廳。


  於是,我也就發現了橙橙居然又一次變得愛下樓到我們的場子裏麵來了。隻不過,找的不再是我,而是那個每次見到橙橙來了,都故意擺出一副冷淡態度,臉上卻很明顯寫著此地無銀的小二爺。


  直到有一次,橙橙好像示威一般故意當著我和賈義等很大一幫人的麵緊緊挽住了小二爺,而小二爺如同火燒了屁股連連撥打橙橙的手,卻死也撥不開的時候,我才終於醒悟。


  這個畜生擺了我一道!

  當晚,我們進行了這麽一次談話:“狗雜種!你不是要老子不搞的嗎?”


  “啊?哦,是,莫搞!莫搞好些!”


  “那你而今是個什麽意思?”


  “我啊,我沒得什麽意思啊?”


  “沒得意思,橙橙天天找你,還牽你的手?”


  旁邊的賈義和地兒都瞬間沉默了下來,靜靜望著小二爺,等待他口中吐出的答案。小二爺死都不看我們一眼,把頭扭向一邊,幾乎是把字含在嘴裏般小聲說道:“她……我猜隻怕是喜歡我吧。”


  “我放你的狗屁,她開始時是喜歡老子!”


  小二爺憋了半晌,瘦削黝黑的臉上居然也擋不住地顯出了那一抹羞紅來,訕訕然地小聲說道:“我們不同,你隻是想辦她,我和她是真愛。”


  真愛!


  當一個兄弟為了泡妞,居然和婊子都說出了真愛兩個字來,你還能怎麽辦?

  小二爺的話還沒有落音,本來安坐在沙發上抽煙的地兒猛地站立起來,飛快將手上的煙頭掐熄在煙灰缸裏,嘴裏發出了巨大的一聲:“呸!”


  他甚至連看都不願意再看小二爺,斜偏著頭,萬般嫌棄地說:“你屋裏的娘爺造什麽孽,哪麽會生出你這麽個不要臉的來!”


  說完,地兒拉開門就走了出去,片刻都不願停留。


  賈義站在一邊,臉上出現了一種不可置信,有些惡心卻又不敢表現出來的神色,猶豫了半晌,還是微微搖一搖頭,跟在地兒背後走了出去。


  隻有我瞠目結舌,欲語無言地站在原地呆呆望著對麵那個人。


  那個一如往常般溫和而憨厚笑著的人。


  當時被惡心到想死的我們,都以為這隻是小二爺恬不知恥的一個借口,沒想到,從來沒有戀過愛的他,這次居然真的動了心。


  但無論如何,玩笑歸玩笑,橙橙對於我而言,隻是可有可無的一個女人,而小二爺呢?他是除了家人之外,在我心底最重的幾個人之一。


  我當然不會怪他,雖然有些被擺了一道的不爽。


  可誰他媽讓他是我的生死兄弟呢。


  所以,當我看到小二爺和橙橙正式在一起之後,那種時時刻刻掛在臉上的開心,那種老樹開花的滋潤,我還是很高興的,為小二爺而高興。


  隻可惜美好的時光往往不會長久。


  一段時間之後,我覺察到了一些不對勁。


  關於橙橙這個女人的不對勁。


  橙橙是個媽咪,媽咪這個職業不需要太溫柔,也不需要太美麗,更不需要有才氣。


  但是它一定需要一點——懂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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