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一起走過的日子(一)
第339章
一起走過的日子(一)
一直以來,我個人都非常喜歡大屌,雖然我們不是一個集團,也從來沒有共過生死。
但我確實很喜歡他,遠遠要超過喜歡牯牛、缺牙齒、阿標、幺雞,或者是廖氏集團裏麵的很多人。
某種程度上來說,大屌有點像龍袍。說話中氣十足,走路帶風,出手豪氣,不拘小節,喜歡開玩笑,一舉一動都有著剛健的男子氣。
可是大屌的身上,又沒有龍袍那種無時無刻都在散發的咄咄逼人的壓迫感。
他平和而簡單,就像是很多人身邊都有的那種喝醉了之後,一定會把你送回去,替你蓋好被子的朋友。
這個世界上,長得英俊漂亮的人有很多,但英俊漂亮的人,不見得迷人。
隻有可愛的人才會迷人。
大屌就是那種可愛的人。
可想而知,對於大部分的女人而言,這樣的男子本身就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更厲害的地方在於,大屌還是個木子輩的奇人。
當年我還沒有被三哥趕出九鎮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和大屌喝酒,他喝多了之後,桌上有人問他,女人是不是真的喜歡像他那樣巨大的家夥,難道就不害怕痛嗎?
當時,喝到滿臉通紅的大屌,輕言細語地說:“痛不痛我不曉得,我又不是女的,我怎麽說得出來。”
說到這裏,他打了個飽嗝,胸脯一挺,整個人都瞬間散發出了一種傲視八方顧盼自雄的味道,拍著桌子高聲說:“不過,但凡是用過的,沒得哪個會不用第二次!”
我清晰記得,當時,滿桌人,有比大屌帥的,有比大屌富的,有比大屌混得好的,也有比大屌更能打的。
但是那一刻,在大屌的話語過後,所有人的脊梁骨都情不自禁低了幾分。
這樣的大屌,當然不是一個平凡之極的小鎮青年洪波所能比。
很快,姑娘就發了癲一般不管不顧地和大屌走到了一起。
也許是為了證明給大屌看,也許是對於洪波多年的感情,心中也難免有些不忍,姑娘還曾經出麵,喊著大屌洪波三人一起吃了頓飯。
席間,三個人具體說了些什麽,我不知道。
但那頓飯對於洪波來說,肯定是食不知味,坐立難安。
可最後,洪波還是接受了這一切,他甚至還開玩笑說,大屌是我胡欽的朋友,他應該喊一聲哥,那今後老同學在一起,他輩分就一個人最低,要喊一聲嫂子了。
我想,那個姑娘對於洪波多少還是有著幾分情意在的。
畢竟,像洪波這樣的男人,雖然談不上魅力四射,可也是一片癡心。
姑娘也是肉做的心,怎麽都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
於是,最開始的時候,姑娘還試圖繼續和洪波做那種比愛人少一點,卻也比朋友親一些的知己。
洪波卻拒絕了。
雖然每次姑娘到酒吧來玩的時候,洪波都會給她打個折,送點果盤之類。可無論姑娘怎麽邀約,他都再也不去姑娘的店裏,更不單獨和姑娘有任何接觸。
時間長了,姑娘也就慢慢放下了。
一段若即若離本就不曾發生過情緣走到了這一步,在外人看來基本就算是緣盡於此。
我們所有人都以為洪波徹底傷了心,也死了心。
因為,我們都已經變成了所謂成熟的人。
我們大聲說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到處是”“好馬不吃回頭草”等等這般的豪言壯語。
在我們的眼中,付出是要有回報的;愛人也是需要被愛的;背叛是不可以原諒的;忠誠得到的也一定要是忠誠。
所以,我離開了君,險兒忘記了遊憂,春花已經成為地兒的一段往事,小二爺對橙橙絕口不提,無數段情緣對於武晟袁偉更是鏡花水月……
成熟的愛,在這個勢利的世界,變成了一場誰都不肯認輸的公平交易。
我們都忘了,或者是根本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另外一種人。
叫作癡情漢。
洪波從來都沒有傷過心,更不曾死過心。
他隻是一如當年,有個少年深愛著一個女孩,默默在心,至死不渝。
直到未來那一天,厚重如山的愛,終於徹底爆發了出來。
我始終覺得,女人要比男人聰明,除了戀愛中的之外。
完全陷入到愛河當中的女人,是盲目而瘋狂的,她們往往都表現出了強烈的獻身精神。
比如潘金蓮對西門慶,比如《色戒》裏麵的王佳芝對易先生。
在大屌的人格魅力和天賦異稟的雙重征服之下,那個姑娘徹底地陷落了進去。
她忘記了丈夫,疏忽了孩子,不去考慮未來,更不在乎可能發生的悲劇性後果。
也許是她認為自己做得很聰明。
比如她從來不會和大屌一起出現在九鎮的街道上,大屌也從來不會大白天就去姑娘的店裏。
但是,在一個沒有太大生存壓力,卻有著滿街閑漢閑婦,就算沒事都難免會有人編些事來說的閉塞小鎮上,如此吸引人眼球的桃色新聞怎麽可能不會被人發現。
很快,九鎮街麵上就傳起了關於兩人的風言風語。
終於有一天,悲劇發生了。
那天是姑娘的生日。
自從和大屌在一起之後,為了方便幽會,姑娘就以照看店子的名義搬出了夫家,住到了店裏麵。
平時,他們兩個要睡覺,都會由大屌駕車去市區開房。
一來避嫌,二來也更安全。
可是那天,兩人都喝了很多酒,姑娘醉了,大屌沒醉卻也有些累,不願意再跑。
姑娘的意思是讓大屌跟她一起就睡在店子裏麵。
大屌本來沒同意。
大屌確實有過很多女人,但並不是每個女人都是露水情緣。
對這個姑娘,大屌也還是有著一份真心的。
他擔心這樣做有點太肆無忌憚,別說是萬一出了什麽事,就算被人看見了,他大屌倒是不怕,人一個卵一條的光棍流子,和姑娘睡個覺,你情我願的,誰也不敢把他怎麽樣。
他主要是考慮姑娘的處境,他怕給姑娘惹上什麽麻煩。
這個道理,本來沒有問題,正常人一般也都會同意。
可關鍵是,這本來就是一個從小就幻想浪漫愛情的女人,而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喝醉了,拒絕她的是自己最愛的情人。
於是,姑娘在酒吧裏麵就失態地哭了起來,當著很多人的麵,摟著大屌,親著大屌,大喊大叫著,“我愛你”“你答應我,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想和你分開了,我要和你一輩子在一起”等等之類的話。
最後,實在沒辦法,大屌一時心軟,帶著姑娘回到了她的服裝店裏。
大錯鑄成!
當天晚上,姑娘的公婆就帶著夫家的幾個長輩大哥一起堵在店門口,將一絲不掛躺在床上的兩個人抓了個正著。
二十一世紀初的年代,手機已經有了攝像頭,但非常高端的型號才有,絕對不是小鎮上的這些普通百姓所能用得上的。
姑娘夫家的人,也應該早就打聽到了大屌的身份,不管是出於對大屌本人的忌憚也好,還是對老鼠的畏懼也罷。
夫家的那些男子並不敢把大屌怎麽辦。
可是,為了留下證據,姑娘的婆婆,卻在進門之後,就立刻抱走了兩人的所有衣服。
然後一大幫男男女女深更半夜就在大街上哭鬧的哭鬧,大罵的大罵了起來。
那一夜,滿城風雨。
雖然已經是淩晨,但商貿城是九鎮最繁華的地帶,但凡睡不著的夜貓子都隻能去這裏,本來也就還有些吃宵夜,玩電腦的。
一時間,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麵對那些平日的鄰居和熟人,此時此刻的姑娘就像是一個被遊街的罪犯,眾目睽睽,赤身裸體地蜷縮在一起。
那些往常隻會說出問候寒暄之語的嘴巴裏,在一刻,吐著種種不堪入目的詞匯。
那些或嫉妒,或羨慕,或想而不得,或備感興奮的人們,紛紛繞開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大屌,眾口一詞地指責著姑娘的鮮廉寡恥和人盡可夫,卻又同時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姑娘的胸脯大小,陰毛多少,陰暗地揣測著片刻之前,在這張床發生了何等驚心動魄的風流韻事。
有人罵,有人爽,有人恨,有人愛,有人硬。
但還有一個人,終於怒了。
大屌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事。
他一把抱起了姑娘,當姑娘夫家人下意識要上前動手阻攔的時候,大屌說了一句話:“來,弄死我!不弄我,我明天弄死你!”
再沒有一個人動手。
然後,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一絲不掛的大屌抱著同樣一絲不掛姑娘,昂首闊步走出了那個小店。
也走進了宿命注定的幽暗當中。
人和人之間,都有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卻真實存在的薄膜,這層薄膜之下,隱藏著自私、算計、陰暗、厭惡、仇恨,等等人性中各種不堪入目的東西。
正是因為這層薄膜的存在,才遮擋住了這一切,才能夠讓我們每個人都以光鮮亮麗的形象正常相處。
所以,千萬不要輕易去戳破這層膜。
但是那一夜,姑娘的膜已經被她曾經的家人親手戳破了。
姑娘和大屌正式住在了一起。
事發後的一個多星期,那位為了家庭為了妻兒,遠在廣東省吃儉用,努力打拚的男子回到了九鎮。
然後,憔悴到形銷骨立的他找到姑娘,談了一次。
如果按照很多小說或者電影電視劇情節發展的話,這個男人應該勃然大怒,嗬斥確實已經做錯的妻子,如何不要臉,如何對不起自己;甚至是一時血勇,憤而拔刀,血洗鴛鴦樓。
但我的故事,依舊不是這樣。
藝術可以加工,現實總是無奈。
這出悲劇裏麵,最大的悲哀,就是牽涉到的幾個當事人,都是好人。
包括那個姑娘,也都隻是在漫長的生命曆程裏,做了一件順從本心,卻違背規則的錯事,而不是壞心。
那個男子並沒有和自己的妻子吵鬧,甚至連找都沒有找過大屌。
他隻是告訴自己的妻子,他也是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他也單身一人在外,他知道兩地分居的痛苦,他知道孤枕難眠的寂寞,在喝醉了酒之後,他也曾經去過五十元一次的廉價洗頭房。
但,他還是深深愛著這個家,愛著這個替他生兒育女的女人。
所以,他不怪她。
他隻是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回心轉意,可以回到自己的身邊,讓那個幼小而可憐的孩子,能繼續過著有父有母的幸福生活。
那一天,姑娘痛哭流涕。
她被自己丈夫的話語深深打動,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些年來的舉案齊眉,這些年來的柴米油鹽,這些年來也曾經有過,卻又在生活的苟且中被漸漸忘卻的那些柔情與蜜意。
人可以告別一段生活,但又如何能夠刪除得了腦海中的記憶。
姑娘哭著找到了大屌。
大屌還是拿出了男人應該有的風度,他說:“如果能回去,就回去吧,那是你的家。”
並且,大屌明確表示,希望那個姑娘好好過日子,今後兩人再也不會有任何來往。
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老公,一個也不算太壞的情人。
到此為止,姑娘還算是幸運的,一念之差,也算是有了一個回頭的轉機。
隻可惜,生活,並不是一個人,兩個人,或者三四五個的人生活。生活是由無數個人,無數段複雜的人際關係組成。
好老公,同樣也是一個百善孝為先的好兒子。
當那個男人再次把妻子領進自己家門之後,他發現,家裏除了父母之外,所有的家族長輩居然全部都已經到來。
這些平日裏不知道偷摸過多少女人乳房,幻想過多少男人陽具的普通人們,他們道貌岸然,他們正襟危坐,眾口一詞地辱罵著姑娘,逼迫著自己家那位懦弱純良,不爭氣的孩子一定要離婚。
他們認為自己的兒子雖然沒有正式工作了,但畢竟也還是城鎮戶口,那個姑娘如果不是嫁到他們家,現在都還在鄉裏麵插田。
如今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老公又對她好,她居然還這麽不要臉,偷野男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作為一個正經人家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他們這些身家清白的本分人,受不了鄰裏指著脊梁骨的罵聲。
在漫長艱辛的談判與解釋中,那個男人終於扛不住父母家人的壓力,開始變得沉默,而本就確實心虛的姑娘在無依無靠的處境下,也開始絕望。
從開口解釋,到輕聲訴苦,又到後麵的默默不語,清淚兩行,再到後頭的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姑娘始終都在羞辱中煎熬著,忍受著因為犯錯而必須要付出的那些代價。
直到另外一個人的出現,那個她寧願付出生命,也必定會摯愛終身的人,卻真正點燃了姑娘心中那把滔天怒火。
從而也燒掉了這個故事裏麵,每一個局中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