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黑屋
我真的暈了,但我沒有暈死。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很寬敞但也很黑暗的屋子裡,同我一樣被關在此處的,還有幾個形容比我要好上許多的男人。對,男人,除我之外,居然沒有一個女人,而且這些人當中,就我一個是醒著的,不是因為我比他們體力強盛,而是……
我又縮了縮脖子,即使是在這密封性極好的黑屋子裡,脖頸之處仍然會時不時感受到一陣陣冷風的吹拂,這種感覺從昨晚離別鬼面后就一直存在著,只是當時在室外,也就沒有在意,可現在是在蒼蠅蚊子細菌啥啥都飛不進來的屋子,更不用說是風了。
正當我為這一不尋常納悶時,脖根就又被一陣冷風刮拂,我立馬舉起雙手捂住整圈脖子,驚悚回頭察看風源,不過過程驚悚結果同樣驚悚。
我看到了什麼!我決定,再次暈一把,而且乾脆暈死算了,可惜老天這次沒有聽到我的心聲,我心理暗示了好久,也沒把眼睛從那令我驚悚的物體上挪開。
愈是害怕恐懼,我愈是盯著一雙空洞的眼窩瞧個沒完沒了,我結結巴巴地問:
「你你你你你你……你是什麼東西?」總算把一整句問出口,我就只剩下了咽唾沫和拚命喘氣的份兒。
空洞的眼窩似乎也在盯著我看,如同沒有骨肉的下巴開合了下,然後就有空洞卻很真實的聲音敲擊到我的耳膜。
「我昨天在桃林中想要吸食你的血液,卻被僵獵撞個正著。」下巴開開合合,是個男聲,空洞卻也清脆,仔細聽來,倒是很好聽。
只是……
「你你你你你……咳咳,你就是那個妖怪!?」老天爺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耶穌基督耶和華上帝,讓我死了吧。
沒眼睛的說:「我不是妖怪,我有名字,我叫成秋碧。」眼窩子光禿禿地開合著下巴叨叨了一回,末了就聽他自報家門。
「成……秋碧?」名字倒是蠻好聽,可這形象……「你說你不是妖怪可為啥長成這樣?」沒眼睛的說出來的話果然也是簡簡單單就來了次睜著眼睛說瞎話,我一句話連個逗點都不給,要是信他的鬼話,那我就做鬼算了。
成秋碧被人懷疑也看不出情緒好壞,關鍵是他那臉根本就表達不出啥情緒,他不接我的話頭,而是說:
「你想要去黑暗之城?」
我說:「我不想,我是被強迫的。」然後想了想,自己現在這情形他很可能早就知道內中究竟,於是問道:「黑暗之城在哪?那裡是幹嘛的?」
成秋碧身體有些虛飄,隨著屋內氣流的涌動他也跟著涌動,就像是人死去從軀殼中溢出的靈魂一樣,我忍不住伸手觸碰了碰,咦?居然有觸感,這麼說來他還是個實體,而不是靈魂之類神馬的。
他飄遊到我的身前,語氣微顯驚訝:
「你不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你都敢去?」
我抿了抿嘴,說:「我一聽三萬兩黃金膽子什麼的就都忘了。」
成秋碧口氣是明顯的鄙視,不過他那張看不出情緒的骷髏臉讓我稍稍找到了心理平衡,他說:
「愛財如命的臟女人,我當初怎麼就想吸食你的血?」
他不提還好,一提我倒是想起他可是會吸血的,立時向離他相反的方向靠了靠,雙臂抱胸驚恐道:
「你你你你……你會吸血,還說你不是妖怪!?」
成秋碧兩眼一翻,居然給我甩了個白眼。是的,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他確實是有眼睛的,而不是我剛剛第一印象的沒眼睛,只是他的眼睛很奇特,是一種如水珠一般的透明質地,嵌在眼窩中就彷彿是清晨雨露落在誰的骸骨上一樣。
無緣無故被人甩白眼,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高興,我微惱道:
「連個眼白都沒有還學人家翻白眼,切——」
不知道是否準確,可我就是感覺到從身前那團既飄忽又真實的身體上感到了強烈的怨氣,就如同我說了他沒有眼白是多麼傷害他的事情一樣。不過,在我認為,這也確實是一種人身攻擊,因為我是故意的,誰讓他X的嫌棄俺那鮮美熱情的艷紅血液。
成秋碧那團身體顫抖了好久,才漸緩平息下怒火,他一字一頓清亮道:
「你再敢這麼說,我就吸干你的血讓你變成這世間最為醜陋的乾屍。」
我把抱在胸前的手緊了緊:「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說著就真的俯伏了過來,我一驚,急急挪身後退,可身體不合時宜地撞在身後一個昏迷的男人身上,再也無法挪動,只等著成秋碧貼上我的臉頰貼上我的脖頸。
「好!好,我不說了,我再也不說了,你是大美人兒總行了吧!」老天啊,你劈了我吧,我真的不想說謊話。
臉上的冰冷瞬即解除,我撫著受了驚嚇的小胸脯,平靜了一下跳得過於激越的心臟,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問成秋碧:
「成成啊,看你的意思也沒有要吸我的血的意思,可你……為什麼還要跟著我呢?」
有時候,語言是一種解決緊張很有效的方法,就例如我喚對面那水滴眼睛大骷髏腦袋的成秋碧為成成,心中那股恐懼和緊張真真就減少了許多。
但我欣喜於此不代表對面那水滴眼睛也欣喜於此,他語氣突地低沉:
「如果你再這樣喚我,你照樣會變成乾屍。」
我嘴角抽搐:「那我喚你啥?秋秋?碧碧?還是小成成小秋秋小碧碧?」
如果現在成秋碧的眼睛如同我一樣的正常,估摸著都得被他甩飛了。成秋碧做事果決,直接繞過稱呼一題對我說道:
「我之所以跟著你是因為我的半分魂魄還鎖在你脖子上的血印里。」
「血印?」經他所指,我把掛在脖子上的黑紅色玉佩拿出來,龍紋羽翅之上蒙著一層濃濃的血紅之色,就好似是誰的血液。我說:「你是說這個?」
成秋碧虛飄地彎了彎脖子,說:「我會變成這樣就是因為失去了那半分魂魄。」
我拽著系在玉佩上的紅繩把黑紅色圓盤滴溜溜轉了兩圈,然後特沒品地說問:「你想要?」
成秋碧水滴眼睛在眼窩裡晃了一晃,厭惡道:「我要它也沒用,沒有解魂碼根本就無法將我那半分靈魂釋放出來。」
「那你還跟著我?」我收起臉上無賴的笑容,把玉佩放回衣服下,正正等著他的回答。
他張了張口,然後猶豫著猶豫著猶豫著……
我挑眉:「你再不說老子可要睡覺了!」睡覺是假,不耐煩才是真。試想,在這處處散發詭秘氣息的黑屋子裡,我要是還能睡著,那我也就可以升天了。
可惜呀——成秋碧根本不吃我這套,他繼續猶豫著猶豫著,末了對我說:「好,你睡吧,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OK,我承認對於威脅神馬的我不擅長,但他也不用這麼的……唉——啥也不說了,睡覺!
我這邊剛躺下,屋子的另一邊突然一陣轟響,然後有黯淡光線穿過被大敞而開的門投射進來。本來在我身邊晃蕩的成秋碧立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眯著眼睛四處找尋了一遍,最終又在脖頸之後感受到那陣陣涼意,才知道原來他一直都潛藏在我的身後。
現在成秋碧似乎只是一種遊離的實體,能縮能伸,因此藏在我身後也不是那麼容易被人發現,而且身體影像淺淡,估計在陽光下人的肉眼根本無法辨別,所以這更加增大了其躲在我身後的安全性。
我在地上翻了個身側躺著,脖后微不可察的重量也隨著翻動。從門口射來的黯淡光線最終消失,有緩慢沉重的腳步聲一點一點挨近我所躺的地方,心因為那一點一點的靠近而開始狂跳,怦然之音攪得我連呼吸都開始不正常。
忽然,腳步聲消失,黑暗的屋子內重又陷入一片寂靜,我豎起耳朵聽了聽,沒有聲音,然後把耳朵又豎了豎,沒聽見,接著再豎,呃……耳朵被人揪住了。
我掀開一條眼縫,眼前模模糊糊一個人影,然後是另一條眼縫,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變得清晰。
「鬼……!」我一聲「鬼啊」就只來得及一個「鬼」,我的耳朵就真的被人揪起,而且連同身體,也一同被人,不!是被鬼揪了起來。
藍眼睛鬼把我貼到他鼻尖處仔細嗅聞了一遍,我驚恐的小眼睛直直盯著他,只怕他下一個動作就張開血盆大口把我吃了。但等了好久他都沒有進一步行動,等待是最為讓人心焦的,這個道理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不想被這種焦躁所折磨。
我打斷他的嗅聞,訥訥道:「你你……」吞了口口水,我接著「你」,「你你你……你想吃我?」我是勇敢的,我一直都這麼認為。
藍眼睛鬼抬起在我臉上嗅聞的臉,我可以清晰地在他藍色眼瞳下,看到他那張圓潤飽滿的雙唇上一道微彎淺勾的弧線。
「濡近衛,雖然她看起來骯髒不堪,但論血液的鮮美和神聖,都是那些男人無法企及的,我想,回府後洗剝洗剝副主一定會大為滿意。」
驟然間,近處的那個藍眼睛還沒說話,他身後之處卻又突地多了另一雙藍眼睛,聽其聲音,我知道,就是他,用三萬兩黃金把自己誘入如此深潭虎穴之中的鬼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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